清明之清

孫麗麗

歲歲清明，今又清明。一場又一場的春夜細雨，讓萬物清朗明凈，春光也明媚如水。

古人說，“三月節，物至此時，皆以潔齊而清明矣。”所以叫做“清明”。清明，雖然是祭祀先人的日子，也是草長鶯飛的日子。泥土泛著清新的氣息，草兒綠了，枝條發芽了，油菜花開如畫卷，柳條兒在春風里輕擺，柔媚如少女輕歌曼舞，小魚兒在水中綠柳旁悠然地打著圈，漣漪如流光。

春雨如絲如霧，我似乎看到煙雨深處一枝花斜逸出來。這讓我想起多年前，一個眼睛清亮如露水的小丫頭，挎著小竹籃在田野里奔跑著挖野菜，小鳥的清脆叫聲，含滿了春天的味道。遠山如煙，斑駁綠苔的山谷里，有滿是生氣的大樹和小草，這里孕育著陽光、水分和空氣。小丫頭就是我，那時小小的心那么清明。

唐朝羊士諤曾詩情畫意地描寫，清明這天走出家門，去青山遠村折柳、踏青的情景。“別館青山郭，游人折柳行。落花經上巳，細雨帶清明?！吧纤取?，即農歷的陽春三月。踏青春游是點綴人生，“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飛時花滿城。惆悵東欄一株雪，人生看處幾清明”。蘇軾在《東欄梨花》里卻冷靜地告知人們，桃紅柳妍，清和晴明，正是人間銷魂時，但人生匆然如春光，要珍惜?。?/p>

江南清明前后有吃青團的食俗。據《周禮》記載，當時有“仲春以木鐸循火禁于國中”的法規，于是百姓熄炊，寒食三日。青團多采用青艾，有的以雀麥草汁和糯米粉搗制，再以豆沙為餡而成，流傳百余年，仍舊一副老面孔。人們用它掃墓祭祖，但更多的是應令嘗新。

一種茶叫清明茶，每年清明時節，采茶女戴上尖尖的竹笠，摘是茶樹的嫩芽，每芽只揀取一葉，細細的葉芽，慢慢從指尖聚到手心，從手心丟進背簍，一天也采不滿一小簍。清代《隴蜀余聞》載：“蒙頂貢茶從唐至清同千多年里歲歲入官，年年進貢，以供皇室清明會祭天祀祖之用”。制茶過程任何一步的疏忽，釀的錯都難以挽回。清明茶，在思念故人的節日，似乎在提醒我們謹慎做人，自己不要把自己絆倒。

清明時節，總要下一場連綿的春雨，潤濕了眼，潮濕了心。昨夜夢見一盞油燈緩緩熄滅了，燈說，你要好好照顧自己，聲音是我遠方的姨媽。我恍然驚悸而醒，一早電話詢問姨媽病狀，不料她剛剛故去，在這清明之際。我淚水無盡地滑落，姨媽對我的愛像母親，愛還未來得及回流，這種痛扯著靈魂，道不盡地愴然。

歲月風塵打不去刻骨銘心的記憶，季節在嬗遞，生與死，湮滅與輝煌，一切自然難以逾越。保持清明的心境和康健的體魄，也許對逝去靈魂最好的慰藉，生命的意義簡單而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