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之間的中年

滴 水 穿 石

我不能向你描述滴水穿石的過程

至于未來，其實無法被洞穿

我只是習慣了自己和自己對話

無須太多激情，不知俗世深淺

唯有時間與白發隨身陪伴

從最柔軟的地方開始

保全著自身的一點兒堅韌與剛強

更多的時候，我省略了

所有的緩急起伏

我一直在鏡花水月中蕩漾

誰都找不到完整的我

我的破碎，一路延伸

或者就像一縷光陰，只為

放下自己，卻又成就了另外的懸念

一念之間的中年

當我們習慣沉默，像中年

掩飾或者忍受了欲望的微焰

被水潑過，萌生一種罕見的安詳

在靜止下來的光線里，回首

眺望著灰塵落下又飛起

而你恰到好處的笑，暗香浮動

折射出了，最初的純真

比所有的蔚藍更深一些，偶爾

我會發現自己反復的陳述

無論如何，都不能

追上那些路過的人與事物

甚至，也無法撫慰年輕時的夢想

最透徹的，是體內的風濕

疼痛或深愛，只在一念之間

冷 空 氣

往后的行程不好確定

但也沒有什么

大得過一個省的嚴寒

昨晚天氣預報說，冷空氣

正南下福建。我猶豫了一下

仿佛就看到了雪花的飄揚

我也是人過中年，才開始

關注世間的冷暖

就像穿梭于我骨髓里的風濕

在接近滄桑時，偶然呈現的冷酷

今年的梅園還沒下雪

我倒是希望就這樣，簡約，不纏綿

待到那些風花雪月都凋零了

空曠的我，就是你的天

守望一片海

愛來過，或消失過

并沒有任何征兆

不信你看

我試圖守望的一片海

與天藍，與風在

唯獨不見，我們前世相約的那個島

我最初見到的波瀾

依舊傷心欲碎

遠到了天邊，還惦記著海角

一浪一浪，痛心疾首

拍打著空出的懷抱

止不住的藍，千回百轉，前赴后繼

比絕望更美，比火焰更高

澎 湃

猶如等待一場不可預知的旅行

藍，蔚藍，深藍，注定要襯托出

天空的高遠。無須更多的表達

我甚至可以看到一種隱匿的羞澀

在你嘴唇緊閉的微笑里

蕩漾了大海春暖花開的斑斕

那些初始以為不可改變的純色

現在居然奔跑起來。藍鋪開

時光也就漸漸地老了

你先是默念著我的名字

又把一棵苦楝樹結下的籽

深埋于獨自悲壯的情懷

日復一日，讓風聲像煮沸的水

澎湃我的疲憊，哀傷，和歡愛

愛是無法治愈的一種風濕

夜已深。遠處的燈火不響了

近處的，我的咖啡杯，波瀾不驚

我聽見的，心想的聲音

從寂靜中來，又復歸于寂靜

再沒有更落寞的溫存勝過此刻

時光最深的部分，真像詩的意境

我放棄的事物已日漸消瘦

甚至靈魂也無處安身立命

唯有寂靜壓倒一切

悄無聲息的矜持多么迷人

仿佛偌大的荒蕪即是塵世最美的風景

而我不過是一個懷揣夜色的旅人

我的愛是無法治愈的一種風濕

日復一日的疼痛，遼闊如大地的陰影

送 別

落日已近，你愛過的少年

騎白馬過三關

改換素衣回中原

此刻，風小小的

天色正往下暗

思念仿佛才剛剛開始

卻經不起倉促的一個轉身

回首相望

水柔情，山硬朗

偶爾，會有某種超越人間的視線

要么高過云天

要么低入骨髓

在你節制的微笑中

純粹，寧靜，纖塵不染

過 客

陰雨天，小鎮如舊時小說

沉郁而黯淡

鳥雀無言，顫動在我的眼瞼之間

這時，所有的動詞都有些落寞

晃蕩的小河水依舊晃蕩

卻攜帶了半個江南

當人們困窘于由內而外的迷惘

我在一幅水墨的深處隱居

寫詩，畫畫，聽貓叫春

沿著雨水的方向，閑看落花

或者醉入某種色情的想象

更像一個過客，抽身就離開了

舊夢里濕漉漉的冰涼的故鄉

責任編輯 小 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