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頭蛇雙雙

高洪波

一

雙雙是很委屈地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它生下來便是個怪胎——兩頭蛇，以致它的媽媽也是觀察許久后才敢與它相認。雙雙與另外一個頭商量后，決定自己做弟弟，叫二雙，另一個頭當哥哥，叫大雙。

它們捕捉的第一份獵物是一條蚯蚓，當蛇的兩頭各咬住蚯蚓一端，四只眼睛無可奈何地對視時，顯出了小生命的某種宿命式的悲哀：它們誰都知道，一旦對方把蚯蚓搶食，留給自己的仍然是饑餓，所以它們只好對峙。

幸好，蚯蚓的身體很快斷開，一分為二，兩頭各食一份。

二

下雨了。大雙小雙離開了出生的草垛，尋到一個樹洞。從它們自己捕捉到第一條蚯蚓開始，媽媽就悄悄離開了自己的孩子，因為蛇族從來都是這樣生活的。

一旦定居下來，首要的困難便是尋找食物。它們爬出洞口。二雙首先捕到了獵物：一只小青蛙。大雙捕食了一只蝴蝶。盡管蝴蝶味道并不怎么樣，但大雙認為捕食蝴蝶的行為已接近一種藝術境界，所以它努力吞食著枯燥無味的翅膀，覺得自己比二雙更像一名蛇族的詩人。

青蛙與蝴蝶，檢驗出二雙與大雙不盡相同的性格，它們一個重實際，一個偏幻想，這的確是一條有趣的兩頭蛇。

三

大雙和二雙返回樹洞。肚了飽了，就有了力氣蛻皮，蛻過皮后的兩頭蛇，變得不再幼稚和可笑。

大雙和二雙軟軟地依偎在一起，蛻皮使它們軟弱異常。這時，洞里閃進一個身影，它是這樹洞原本的主人：一只黃鼠狼。它東張西望之后，竟從容地進入夢鄉。

大雙和二雙睜大雙眼，恐懼地盯著安然入睡的小獸：原來它們尋找到的安身之地是黃鼠狼的巢穴，幸虧這位房東飽食之后有些粗心，否則兩頭蛇的故事早在黃鼠狼進洞的一剎那就該結束了。它們彼此對視一眼，發現雙方已到了高度默契的地步。于是壯起膽子，悄悄地爬出樹洞，奔向充滿喧囂和危險的大自然。

四

大雙和二雙沿著一條很寬很硬的土地向前爬行。這土地其實是一條鄉間馬路。一個人騎著自行車過來，兩方相遇了。車上的小伙子驚喜地發現這是一條罕見的雙頭蛇。大雙二雙困惑地看著他，這種直立行走的動物，它們是第一次見到。

小伙子找了一根柳棍，挑起大雙和二雙，向自行車前一插。大雙和二雙緊緊地盤繞在柳棍上，一點也不敢放松，任憑自行車歡快的鈴聲在路上灑落，不知道自己將奔向何方。

《山城晚報》4月1 4日訊：一條罕見的兩頭蛇目前已養殖在本市西山動物園爬蟲苑，它們健康頑皮，歡迎廣大市民參觀。

大雙和二雙就這樣成了山城的新聞人物，或者說：明星。但是它們愛不愛當明星可很難說。世界上身不由己的事太多，人類常常遇到，蛇類也不例外。

元元摘自《戴墨鏡的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