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功整容

一、“男士免進，請勿打擾”

一天，阿笨貓正無聊地靠在柜臺上，望著外面。

有一輛滿載著家具和雜物的車向這里開來。

“是新搬來的鄰居吧？”阿笨貓想。

離雜貨中心不遠，剛有一戶人家搬走，車就在那里停下了。

從車上下來一個瘦瘦的老頭，胡子長長的，精神倒挺好，正在指揮著那些搬運工。

阿笨貓走過去打招呼：“你好，我是……”

那老頭轉過臉來，呵呵地笑起來：“我知道，你就是赫赫有名的阿笨貓吧？你是這家雜貨中心總經理還是董事長？”

“這個，這個……”阿笨貓很尷尬。

那老頭很機敏，及時給阿笨貓一個臺階：“我叫元空，以后，我們是鄰居了，請多多關照。現在我還有點事要忙，失陪了。”

阿笨貓回到店里，有一個來買醬油的老頭，神秘兮兮地對阿笨貓說：“聽說新搬來的那個人，是一個功夫很高的氣功大師，神通廣大……”

氣功大師？阿笨貓覺得怎么也看不出來。

新鄰居就住在小店斜對面的一樓。阿笨貓對他第一印象并不十分好。首先是這戶人家人口太少，只有他老頭一個人，阿笨貓的生意顯然會少。要知道原先搬走的一家是五口人。

“要是這氣功大師不吃飯的話，那就更麻煩了，我就又少了一份市場份額。”阿笨貓想。

所以，阿笨貓嗑瓜子的時候，會不自覺地朝氣功大師的家里白上一眼。

沒想到，氣功大師才搬來三天，就出了一件奇怪的事——

這天早上十點多，阿笨貓照常一邊嗑著瓜子，一邊斜眼看著氣功大師的家。只見一些打扮入時的年輕女子，年齡都在二十歲上下，最大的也不會超過三十五歲，她們一個接一個，或者兩三個一起，來到氣功大師的門前，先看看門牌號，再核對一下手里拿著的地址，然后站著不動了。

漸漸地，她們排起一支隊伍來了。

阿笨貓在心里大吃一驚，怎么回事？這些年輕女子跟氣功大師有什么關系？她們怎么不到我的店里來排隊買醬油，找氣功大師會有什么事？

過了一會了，阿笨貓看見那個元空往屋里放進去了一個女子，別的女子還都耐心地等在外面。

阿笨貓好奇心起，要去看個究竟。

不看還好，一看又讓他吃了一驚。只見氣功大師的門上掛著一塊牌子，上面寫著：

男士免進，請勿打擾

“這是怎么回事？男士免進？這里又不是婦產科，再說了，那里面的氣功大師，難道不是男的？”阿笨貓疑慮重重。

二、秘訣在于，心里存有美女的樣子……

這時候，從屋子里走出一個女子，長得非常漂亮。過了一會兒，又走出一個女子，又是長得非常漂亮。她們的臉上都露出迷人的笑，看得阿笨貓眼花繚亂。

只聽里面氣功大師在喊：“再進來一個。”

于是，又有一個女子迫不及待地進去了。

阿笨貓再朝排著隊的女子們一看，又暗暗吃了一驚：這些排著隊的女子，都長得一個比一個丑。可是，從里面出來的女子，都是一個更比一個美。

阿笨貓不顧小姐們大呼小叫地反對，硬是沖進了氣功大師的家里。

只見氣功大師正附在一位小姐的耳邊，悄悄地說著什么。

阿笨貓看著就覺得難受。

“你這是在干什么？”阿笨貓大聲說。

元空抬起頭來，不客氣地回答：“你進來干什么？沒看見門口的牌子嗎？我有必要告訴你我在干什么嗎？”

“我，我，”阿笨貓一時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我是居民區的志愿治安員。”

“是嗎？”元空態度稍好了些，“沒什么，沒什么，只不過是……”

“不過什么？”

“只不過做點氣功整容，貼補貼補家用罷了。”

“你會整容？整一個多少錢？”

“無所謂，看顧客的滿意程度吧，有的給個五六百，有的給個二三千，隨便吧，主要是做做好事。”

“啊？”阿笨貓呆在那里，看看門外還有這么多人等著，一時計算不出氣功大師這樣一天能掙多少錢。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從氣功大師家里走出來的了，反正，當他再看到自己那臟兮兮的小店，覺得就像一堆垃圾。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阿笨貓匆匆關了店，就到氣功大師家里去了。

“嗯，嗯……師父！”阿笨貓收起上午那副志愿治安員的嘴臉，改作點頭哈腰了，“師父，我能不能跟你學學氣功……整容？”

“這個，這個……”元空大師一副為難的樣子。

阿笨貓從懷里抽出一疊錢，倒下便拜：“師父教我，師父教我！”

元空半瞇著眼，斜一眼阿笨貓，又斜一眼那疊錢，慢條斯理地說：

“這個……不難。”

阿笨貓大喜過望，跳起來就急于請教氣功整容的秘訣。

“這個……氣功整容要有氣功的基礎，”元空又慢條斯理地說，“不知阿笨貓你有沒有基礎？”

阿笨貓恭敬地答道：“也有一點。與人生氣時會感到肚子發脹，不自覺打出嗝來。還有晚上睡著時，呼吸會自動發出響聲……”

“那是呼嚕。”元空說，“不過，也湊合了。那就先教你秘訣的咒語吧。”

氣功大師示意阿笨貓把耳朵湊近，輕輕說道：“記住這七字咒：啊咪吧咪嚕哩咕。”

“啊咪吧咪嚕哩咕。”阿笨貓念了一遍，微笑一下，表示已經掌握了。

氣功大師又囑咐道：“氣功整容的秘訣在于，心里存有美女的樣子，再念著咒語，施以氣功，自然就成……”

三、啊咪吧咪嚕哩咕……

過了一個星期，阿笨貓在“阿笨貓雜貨中心”的旁邊，又掛上了一塊新的牌子：“阿笨貓氣功整容”。

既然開了店，自然會有顧客上門。幾天以后，在元空那里排不上隊的，就都到阿笨貓這里來了。

來的第一個女子是個長臉，比馬的臉短約半寸，她希望阿笨貓把她的臉再整短個一寸多一點。

“坐好了，閉上眼，什么也別想，什么也別看，很快就好。”阿笨貓招呼道。

他心里像過電影似的，浮現出一個個他所見過的短臉姑娘，終于定格在住在弄堂里的那個叫蘋姑娘的臉上——她有一張方柿臉。

“啊咪吧咪嚕哩咕，啊咪吧咪嚕哩咕……”阿笨貓咕嚕著。

一個時辰后，阿笨貓說：“好了。”

那女子急急地去照鏡子。一照，久久地呆住了。

姑娘大概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的長臉真的變短了，而且短了這么多——不但像方柿，而且更短些，像大閘蟹的背。

那女子眉頭緊鎖。

“是不是……稍微短過頭了些？”阿笨貓有點心虛地問。

那女子如夢初醒，脫下鞋子，照著阿笨貓的頭就是一下。

阿笨貓眼前金光一片，以下的記憶就是空白了。

等到醒過來，已是晚上，那女子也不見了，阿笨貓摸著頭上的腫塊，百思不得其解：“一切都是照元空大師囑咐做的，難道有什么不對嗎？”

他決定偷偷去看看氣功大師怎么做的。

元空大師還在那里加班，阿笨貓悄悄從門縫里看進去。

元空大師對著一個女子打著坐，嘴里念著咒，最關鍵的是，阿笨貓發現就在女子背后的墻上，掛著一副美女圖！

“原來如此！”阿笨貓大徹大悟，“蘋姑娘當然沒有美女圖美啦，照著美女圖做，當然是萬無一失了！”

第二天一早，阿笨貓就跑到地攤上，買了一大堆過期的美女掛歷。掛歷雖然過期，上面的美女照樣個個如花似玉，什么影星美娜、舞星鳳娟、歌星愛珍、泳星招娣，一個也沒有拉下。

“這樣，我就可以把顧客整得像她們一樣美……”阿笨貓把這些掛歷掛滿了墻壁，坐等顧客上門了。

四、“你瞧瞧我們是誰？”

一會兒，來了一個葫蘆臉。

“啊咪吧咪嚕哩咕，啊咪吧咪嚕哩咕……”阿笨貓邊念咒邊照著影星美娜的照片，給葫蘆臉施以氣功。

不到一個時辰，那蘆葫臉再照鏡子時，不禁大喜過望——她已經變得與影星美娜一模一樣了。

她當然非常滿意，一出手，給的就是一千元。

一會兒，又來了一個南瓜臉。

阿笨貓如法炮制，照著舞星鳳娟的照片施以氣功，把那女子整成了舞星鳳娟的模樣。

后來又來了一個番茄臉和一個土豆臉，阿笨貓分別把她們變成了歌星愛珍和泳星招娣的樣子。

阿笨貓數著厚厚一疊錢，不禁喟嘆：“鈔票不要太好賺噢。”

可是，到了晚上，阿笨貓就有了麻煩。

當他剛剛睡著，就被一陣猛烈的敲門聲吵醒了。開門一看，昏暗中，隱約可以看出外面站著四個丑女子，一定是想來整容的顧客吧。

“關門了，”阿笨貓趾高氣揚地說，“明天早上來排隊吧！”

那四個女子也不說話，一步步向阿笨貓逼過來。

“阿笨貓，你瞧瞧我們是誰？”

“你們，不就是想讓我給你們整容的嗎？”

“你再看看仔細！”

阿笨貓仔細一看，覺得有些面熟；再一看，覺得更加面熟。

“啊，我知道了，你們就是上午來整容過的葫蘆臉、南瓜臉、番茄臉和土豆臉！”

那四個女子不說話。

“可是，”阿笨貓想，“不對呀，我不是已經把你們整成美女了嗎？怎么，難道是又回到原樣了？”

那四個女子沖上來，其中一個一把抓住阿笨貓的胸口。

“告訴你，我就是影星美娜！”

“我是舞星鳳娟！”

“我是歌星愛珍！”

“我是泳星招娣！”

阿笨貓這時的腦子無法轉過彎來：“我把丑女變成了美女，而這些丑女又來稱自己是美女？”

四個女子把阿笨貓一頓好揍，臨走丟下一句話：“阿笨貓，你等著吧，有你好看的！”

“等著瞧，這是什么意思？她們長得丑，與我何干？”阿笨貓憤憤地想。“不對呀，她們的意思是說，她們就是掛歷上的美女？天啊，難道……難道是我把丑女變美了，那原版的美女卻變丑了？”

阿笨貓嚇得出了一身冷汗。

他一下子跳起來，直奔元空大師的家。

五、“一旦侵權，就會要你賠……”

氣功大師正坐在燈下，非常安逸、非常投入地在作畫。

阿笨貓一看，畫的是一些美女圖。

“師父，你在干什么？”阿笨貓問。

“你看到了，我在畫美女呀。”

“畫美女干什么？”

氣功大師很奇怪地看看阿笨貓，慢條斯理地說道：“你也是干這行的，不會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快說呀，可把我急死了！”

“畫美女，就是做氣功整容用的呀。難道你不畫？”

“我用的都是買來的掛歷。”

元空大師忽然嚴肅起來：“這可不行。要知道，氣功整容就是把畫上的美女換到顧客臉上去，而畫就會變丑了。這是置換反應，符合物質不滅定律。如果用了美女的照片，這就涉及到肖像權的法律問題。而且，那些美女的肖像權，都是挺貴的，一旦侵權，就會要你賠個一百萬兩百萬的。這樣起碼的法律問題，你應該懂的吧？”

“天哪，你為什么不教我用置換反應的整容術呢？”

“也有的，不過我自己還在練。對了，你千萬別用那些名家的照片去做整容啊，那些原版是要價最高的。”元空大師平靜地說。

“天哪，我完了……”

說完這句話，阿笨貓眼前出現一片燦爛的金光，然后軟軟地倒了下去。

后來的事情，當然不用多說了。反正，阿笨貓比以前更空閑了，整天面對鐵窗，繼續念他的咒語：

“啊咪吧咪嚕哩咕，啊咪吧咪嚕哩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