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永彬
澳大利亞在地理上臨近亞洲,但其文化、政治、社會以及經濟根基卻屬于西方,以英國和美國為中心的對外政策在其外交政策發展史中曾長期處于主導地位。二戰后,英國推行“回歸歐洲”的海外戰略收縮政策,以及深陷越南戰爭泥潭的美國出臺“尼克松主義”關于減少對盟友安全保障的現實,讓澳大利亞開始審視自己的周邊環境和對外政策。
它離亞洲很“近”

20世紀80~90年代,澳大利亞曾熱情提倡融入亞洲,熱切希望獲得亞洲國家身份,而并不僅僅滿足于提升與亞洲國家的經貿聯系,獲得亞洲市場。1989年,在澳大利亞時任總理霍克的大力倡導下,亞太經合組織(APEC)在堪培拉正式成立,澳大利亞融入亞洲達到新高度。1993年,時任總理保羅·基廷宣布:澳大利亞不再作為“(大英)帝國的一個分部”,需要“全面融入亞洲”。
澳大利亞前任外交部長亞歷山大·唐納曾說過:“澳洲的未來在亞洲。”澳大利亞已經清醒認識到:21世紀將是亞洲的世紀,澳大利亞的未來取決于亞洲。
亞洲對于澳大利亞的吸引力不僅在于它快速發展的經濟,還在于它擁有規??涨暗氖袌鰸摿Α?/p>
2017年,澳大利亞出口市場的前10位有7個來自于亞洲,尤其是東北亞地區,其中,中國占有近30%的份額(不含中國臺灣和中國香港),遠超居于第2位的日本(12%)和第3位的韓國(6.1%),而美國僅占澳大利亞出口總額的5.6%,英國只占3.4%。數據顯示:東亞已成為澳大利亞出口日益重要的目的地。隨著中國從“世界工廠”向消費市場轉變,中國對于澳大利亞來說會是一個規模巨大、增長迅速、但具有挑戰性的消費市場。
近年來,澳大利亞融入亞洲的熱情有所消退,一些國內外學者認為澳大利亞融入亞洲具有口號性、姿態性色彩。雖然澳大利亞對獲得亞洲國家身份意興闌珊,但在經濟層面對融入亞洲、加入亞洲市場以及自貿區建設興趣不減。澳大利亞融入亞洲已經呈現出新的特征,對多邊合作的熱忱下降,轉而表現為與亞洲大國如中國、日本和印度尼西亞的雙邊關系不斷提升,與政治外交關系發展緩慢、時而尷尬相比,經貿合作是澳大利亞融入亞洲中最積極、最具價值的一部分。
如果從經貿投資、政治交往層面來看,澳大利亞已經前所未有地融入亞洲。但是,在身份認同領域,澳大利亞面臨著來自自身和亞洲國家兩方面的巨大掣肘,成果乏善可陳,甚至有些名不副實。
它離亞洲很“遠”
澳大利亞“印太”構想的提出,顯示了其亞洲政策基調從“融入”到“搖擺”的轉變。由于過去澳大利亞融入亞洲的兩大支柱東盟和APEC都面臨著不同程度的發展困境,這導致澳大利亞融入亞洲的努力陷入窘境。澳大利亞被迫尋求外交突破,尋找戰略增長點。雖然在政策聲明上,澳大利亞仍然將融入亞洲的政策作為外交第一要務來對待,但在實踐中,澳大利亞融入亞洲始終不是目標,而只是手段,融入亞洲是出于自身的利益考量。
澳大利亞融入亞洲并不是要成為亞洲的一部分或是亞洲國家,也不是要“脫歐入亞”,而是與亞洲近鄰發展密切關系,以此來鞏固澳大利亞在亞太地區的地位、捍衛澳大利亞的國家利益。澳大利亞已經表明:融入亞洲實質上是希望深入介入亞洲地區事務,盡可能地提升對東亞事務的話語權,將亞洲作為拓展外交空間的重要地區,充分挖掘并占領亞洲市場,盡可能地得到亞洲國家的承認和接受,減少來自亞洲的安全威脅。
客觀上,澳大利亞不可能真正成為亞洲國家。誠如澳大利亞前總理保羅·基廷所說:“正如我們不能成為、也不愿成為歐洲、北美或非洲國家一樣,澳大利亞不是、也永遠不會成為一個亞洲國家。我們只能是澳大利亞人,而且只能作為澳大利亞與我們的朋友和鄰國開展關系?!?/p>
澳大利亞國徽上面,左邊是一只袋鼠,右邊是一只鴯鹋,這兩種為澳大利亞所特有的動物的生活習性是:只會向前走,不輕易后退。所以,對于這個永遠邁步向前的國家來說,它可以在不獲得亞洲國家身份的前提下融入亞洲,融入亞洲也并不必然意味著放棄西方文明屬性、獲得亞洲國家身份。
“遠近”之間,它很尷尬
澳大利亞與亞洲各國處于不同的發展階段,資源稟賦不同,存在著高度的互補性。澳大利亞作為資源大國和資本主義工業國,擁有亞洲國家急需的原材料、能源、資金和技術,而亞洲國家擁有澳大利亞所不具備的低廉的勞動力和龐大的市場,澳大利亞與亞洲國家的貿易可以說是“天作之合”。
澳大利亞經濟已經保持了近27年的不衰退,在此背后,中國市場功不可沒。每年,澳大利亞近1/3的出口商品被銷往中國,從鐵礦石、銅,到牛奶、葡萄酒,中國市場的旺盛需求使擁有豐富資源的澳大利亞獲益匪淺。但澳大利亞無法擺脫不斷升級的中美“貿易戰”的影響。繼2018年9月17日美國宣布再對價值2000億美元的中國進口商品征收10%的關稅后,澳大利亞又引發了新一輪的市場焦慮。
“‘中國出了問題,是澳大利亞面臨的最大經濟風險之一。”澳大利亞央行行長曾公開警告稱。目前,澳大利亞經濟面臨的擔憂在不斷加劇。自2018年1月底以來,澳元對美元已經貶值了近10%。分析人士認為,部分原因是因為擔憂不斷升級的貿易戰將導致全球經濟增長放慢,各國將減少對澳大利亞商品的需求。由于不敢在“貿易戰”中選邊站,得罪美國或中國,澳大利亞政府處境艱難,必須兩面討好。雖然澳大利亞對中國的出口額是對美國出口額的6倍,但美國公司與資金是澳大利亞經濟的重要外資來源,遠多于來自中國的投資。
澳大利亞經濟面臨的另一個風險,是不斷升級的貿易爭端將促使越來越多國家可能采取貿易保護主義政策。澳大利亞是一個小型、開放的經濟體,非常容易受到宏觀環境的影響,因此,任何阻礙全球貿易的事情都對其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