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午后撥弦

達瑞

紀念多年前某春日的四月及五月，我和D和他給我的啟蒙搖滾于彼此共有的公司側邊防火窄巷內悄悄度過了情緒之危險期，花開得很好，時間泛起虛迷的煙草味，此處陽光不大卻像專屬我的那樣擱在身邊；偶爾有雨，也在透明的間距里和自己對話，“沒關系的，一切就這樣隔開了，你會很安全，她也是。”我想告訴D，有幾段旋律我很喜歡就像喜歡她一樣，往后時日當關鍵音被敲開的瞬間我將永遠記得那些，以及此刻，甚好。

A-Side

#2

——《Bittersweet Symphony》，The Verve

甚久未雨，巷的底端微甜

陽光在即，雜草

已是另一種旋律——

而我而我而我而我……

而時間失去了縱深

舊的旋律，重復擦拭的旋律

#23

——《Map of Your Head》，Muse

此刻適于哭泣

哭里有洗衣店之皂沫

餐館之味渣，葉面

之微暈，晾衣之平衡

途經者之可有可無可有可無

記憶蹲著，陰影堆積

于防火巷內

#26

——《The Day We Caught the Train》，Ocean Colour Scene

盆栽老了，煙草用盡了

事情來了一半還有一半

綠苔浮了上來

巷再過去是另一相擬之處境

沒有新的路人，沒有新的花開

一望無際，此刻沒有……

#28&29

——《America》，Simon & Garfunkel

離開的暗示輾轉輾轉而來

一些消失的色澤一些

語意未明的段落

寡言的星座和美好的厭棄

時間是慢慢靠近的寓言

有人推開了窗

#3

——《Smells Like Teen Spirit》，Nirvana

昨日的聲音遺憾與悔悟

的聲音咳嗽咳嗽鄰人燙衣

的聲音躁動與沉默的聲音貓步腹鳴

灰塵淹覆寂寞的聲音光的聲音

果實于靜謐中熟爛的聲音

時間腹鳴以及時間貓步

和咳嗽的聲音

#9

——《Enter Sandman》，Nirvana

安安靜靜安安靜靜地經過

沒有情緒沒有過余的排練

意志消散之午后頹靡之窗

呼吸和指紋正疲倦地躺下

缺憾的層次相繼淡忘淡忘

時間靜默翻閱著我們的疤

#10

——《Rain Fall Down》，The Rolling Stones

然后你在世界的懷里

靜靜發爛，如一朵敗德之花

窩藏于寂寞的核心

漸澀漸萎漸漸失去了意志

那些被沖刷過的那險些失控的記憶

離開后，不斷成為雨之回旋

B-Side

#12

——《Hotel California》，Eagles

沒有回來沒有人回來

鑰匙留在原處，門被推開后

是過期的哭泣過期的落地窗景

過期的老廢角質及其他

“我不住，并且不曾留言”

周圍盡是虛無的回音

#16&17

——《Live Forever》，Oasis

只是等著花開

我們困坐于季節的對面

聽同一支歌，同樣寂寞

雨水已遠赴下一預定地

衣領上是昨日的痕跡

之后又有什么

在彼此之間動蕩不安

又有什么樣的離開

#19

——《No Surprises》，Radiohead

時間厚如城墻

肢解的夢境敞置于內

窗外是塵沙之歌

記憶于其間疲憊往返

氣候偶爾粗暴，偶爾

溫馴如詩，口袋仍有

去冬的線條

#2

——《Mr. Tambourine Man》，Bob Dylan

同一方向，同一種離去

馬戲班已遷往地圖邊陲

未命名的小鎮：沒有尺規沒有

歷法沒有音韻沒有多余的人

風里正值遠方之雷聲

我們在風里漸次虛無

#4

——《Wish You Were Here》，Pink Floyd

負傷的時光于巷側低訴

遠方的態勢、慣用語氣

浪人最后的行跡……

什么是你留下或留給我的？

當記憶漸漸卸下呼吸，漸漸

一如夢中擱淺之鯨群

（選自臺灣《聯合文學》2018年4月號）

責任編輯_馬洪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