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納米
“艾文,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我們會這樣。”弗蘭德強忍著痛苦扯了扯嘴角,鮮血順著他的臉流下來滴在地上,“兩個月前……你和我一起拿著槍,槍口只對準敵人……”
“沒錯,”艾文打斷了他的話,“從前你是我的戰友,可現在,你是敵人了。”
砰!艾文扣動了扳機,眼神里沒有一絲留念。
“哈哈哈,雜種的兒子,你爸爸不是會噴火么,那你會什么呀?來啊,給我們表演一下!”五六個男生把一個瘦小的男孩圍在中間,不管他們怎么說,小男孩只低著頭一言不發,他一直在默默哭泣,陽光下他的臉上,一條條反光的淚痕交錯在一起。
不知道誰伸手狠推了他一把,他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書包的拉鏈開了,里面的書亂七八糟地撒了一地。又有人踢了他一腳,疼得他哎喲地叫出了聲。
弗蘭德伸了個懶腰繼續走著,這樣的事他已經見怪不怪了,雖然這是他鄰居迪安的兒子,但是誰讓這小家伙的爸爸是一個異能人。現在已經發生了好幾起由異能人引起的恐怖事件,每一起都死了不少人,社會公眾的恐慌很大,政府剛剛嚴令禁止異能人在任何情況下使用異能,一經發現,就是至少幾十年的牢獄。不過很顯然,這也很難平息大家的怒火。
迪安是一個老實人,如果他不是一個異能人,他會是受到大家尊敬的那一個好鄰居,一個好丈夫,一個好爸爸,可他的妻子離開了他,他的鄰居疏遠了他,他只剩下做一個好爸爸的機會。
除此之外,他一直想要拉攏作為警察的弗蘭德幫助維護異能人的權益。他不止一次地向弗蘭德說起異能人的苦楚,受人歧視、遭人排擠,一些學校拒絕接受異能人的子女,一些醫院拒絕為異能人提供醫學治療等等,向弗蘭德呼吁著異能人的平等和自由,呼吁著全人類的團結和理解,可是弗蘭德每次只是嗯嗯啊啊地把他應付過去了。
只有當迪安為一些犯了罪的異能人辯護,說到那些異能人,只是為了不讓自己受到傷害,才“迫于無奈”地啟用異能保護自己,并在“無意”中傷害了其他人時,弗蘭德才會反擊他:“可是這也傷害了無辜的普通人,不是嗎?難道為了保護自己而傷害別人的人就可以逃脫法律的制裁嗎?任何情況下,違背了法律就該受到制裁。”
他們的對話幾乎都以這樣的爭論作為結束,迪安會呆滯地搖著頭,臉上滿是悲戚之色,一遍一遍地搖著頭重復:“不是的……你不明白……你無法理解……”弗蘭德只是不屑地哼笑一聲,為了自己的耳朵可以清靜了而感到高興。單純的迪安,還根本不知道自己就是抓捕違法異能人的警察,很多弗蘭德和他討論的異能人,就是弗蘭德親手逮捕,甚至親手處理的。
就在弗蘭德扭過頭繼續走著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突然飛快地跑向幾個男孩所在的地方。弗蘭德敏銳地感覺到了事情的不對,空氣中隱隱地傳來什么東西燒焦的氣味,他大吼道:“迪安!”同時飛快地向那里跑去。
可是晚了,熱浪一瞬間飛快地襲來,弗蘭德幾乎要昏倒過去,他的身體處于極度灼熱缺水的狀態,最后一眼,他看到在一片赤紅之中,迪安把他的小兒子抱在懷里,兩個人的臉貼得很近。他仿佛又看見迪安站在他面前低頭呢喃:“不是的……你不懂……”
來點水吧,讓水把我的全身澆透。弗蘭德閉上眼睛,他是如此渴望水,以至于他感受到了他的房子前,那一個小池塘里,那流動的液體清涼透明,那每一絲的波動,他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都那么真切地體會到了。像是春天他站在落地窗前看到的那樣,細密的柔軟的雨絲,噠噠地打在樹葉上,灌木里,草叢中。還有,他的臉上。
臉上?他突然睜開眼睛,看到自己上面有一個巨大的水球,晶瑩剔透,正像春雨一樣有節奏地控制著水滴的形狀和流速。他突然意識到,這是真的,他試著感受自己的控制力,把水球移動到一邊,居然成功了!他看著自己的雙手,感受到異能的不可思議。現在看來,也許他那個時候,就該開始逃亡了。
事故就發生在弗蘭德家附近,因此上面派弗蘭德和艾文負責抓捕此次的犯人迪安。迪安沒有做過多的反抗,當弗蘭德下意識地拿出手槍對準他時,他仍然像一個普通老實的公民一樣,流露出驚懼的神色,很難把他和那天一怒之下,引發毀了方圓兩百米以內所有建筑物的火災的肇事者聯系在一起。
當艾文押著迪安從弗蘭德身邊經過的時候,弗蘭德突然感到了心慌。
弗蘭德開始小心地向所有人掩飾著自己的異能,但他發現自己對水的控制欲越來越強。他會在沒人的時候忍不住地使用自己的異能,比如直接讓飲水機里的水進入自己的杯子。糟糕的是,他發現自己的皮膚出了問題,隨著使用異能次數的增加,他的皮膚開始發藍。趁事情沒有變得更糟之前,他辭掉了這個危險的職業,拉上窗簾,整日把自己關在家里,減少出門的次數,避免和別人見面。
他開始關心異能人的現狀,他才發現現行的法律根本就是歧視異能人,他在這個國家無法正常地生活下去。可就在他馬上就要出國的時候,變故發生了。
異能人們發動了一次巨大的示威游行,警方開槍打死了幾個異能人,激起了大部分異能人激烈的反抗,場面失控了,不斷有各種各樣的異能被激發出來,不斷有人死去,警察、異能人、平民……
政府認為異能人已經和普通人無法共存,為了絕大多數市民的安全,政府頒布了屠殺令。他們沒費什么力氣就找到了弗蘭德,帶隊的正是與弗蘭德并肩作戰的艾文。弗蘭德試圖反抗,但艾文一拳擊中了他的頭部。
“艾文,相信我,我什么也沒做。我只是可以澆花,不用花灑和其他容器什么的。”
艾文冷冷地看著他。
“我不該死的,我除了我的能力,我沒有做過任何違法的事情。你們要殺我,只是為了那些所謂的大多數人的安全,可我從來沒有想過傷害別人,從來沒有!你們以為,屠殺和反抗可以終結這一切嗎?能夠阻止萬丈深淵來臨的時刻早就已經過去了,太陽很難再升起了,之前所有的圍觀者,都將無法逃避地墮入深谷……”
站在艾文身后的那個人的眼神閃閃爍爍,弗蘭德明白,黑暗將吞沒這個世界了。
(編輯/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