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路驛站

田端惠

卡尚：綠洲小城

新年的假期我本想與朋友一起到外地旅游，但學校組織留學生到外地參觀游覽，我便改隨學校組織的活動與同學一起旅游了。

我們一行三十多人來自不同國家，膚色各異，但講著同一語言。學校留學生管理處負責人帶領我們乘坐一輛大巴車，大家相互介紹著有說有笑地離開了德黑蘭。我們一行人中有三分之一是女生，一位姑娘身高近一米九，牙齒潔白，膚色黝黑；一位來自斯里蘭卡的矮個子姑娘，在車上來回穿梭，爭相與大家相識。我們一路說笑聊天，穿過戈壁到達了第一站卡尚。

卡尚，是伊斯法罕省北部一座安寧的綠洲小城，距離德黑蘭約二百四十公里，據說距今已有近七百多年的歷史。城里保留著多處波斯建筑風格的古老宅院，彩色的窗花與玫瑰花爭艷，令人賞心悅目。它也因保留多所古代和近代波斯園林、庭院及古宅建筑而聞名于世。大家參觀游覽過伊斯法罕后與卡尚做比較，都感覺到伊斯法罕恢宏大氣，厚重濃郁；卡尚則像小家碧玉，細膩委婉，但同樣都是參觀游覽的勝地。

我們走進小巷，如同北京的胡同。只是兩邊的圍墻多用土黃色的磚坯圍起來，表面看起來并不起眼，但是走進古老的大門，穿過彎曲的門廊后，眼前豁然開朗。一座靚麗的波斯庭院赫然出現在眼前，這正是卡尚最著名的波斯庭院式宅院——布魯杰迪宅院。它建于十九世紀，整個宅院耗時十八年才建成，房主是當時一位富有的波斯商人。進院首先看到的是一個裝飾著精美陰刻和花飾圖案的柱廊，穿過一道狹窄的走廊，才算是進入了古宅的庭院。庭院中間的一個長方形水池占據了庭院約一半的面積，水池北面的主建筑是一座兩層小樓。二層頂部中央有一個雙層頂，有如花瓣似的小天窗簇圍在頂四周，兩側各樹立著一座風塔。走進房屋，中間是一個中空的大廳。透過散布其上的扇形天窗投下的光線，好像一張大網傾瀉而下，顯得非常幽深。正面墻上雕刻著精美浮雕，四周的墻柱和門廊雖已有些斑駁，但依然可以折射出當年的光彩。庭院的兩側建有兩棟平房，用長長的走廊與主建筑連為一體。整座建筑的外墻鏤刻著各種美輪美奐的浮雕。

塔巴塔巴伊宅院的占地面積比布魯杰迪宅院更大，約有四千七百三十平方米，建有四十個房間，二百扇門。古宅的房頂有數座通風磚塔，這種很獨特的建筑是用于通風納涼的。卡尚由于地處沙漠的邊緣，夏季炎熱，通風塔很好地利用空氣學原理將涼風引入房間，經過循環從而達到降溫效果。風塔比房屋本身高許多，塔口迎著風向處，能夠使風從塔中間流向建筑內部。即便在炎熱的夏天，房子里面也會感到清風送爽，它體現出古人的高超智慧。

這兩座散落在靜謐小巷里富商巨賈的宅院，以龐大的庭院、藍色水池、噴泉和彩色玻璃窗交相輝映，構成沙漠中波斯庭院建筑的特點，體現出古波斯建筑的精巧與雅致。

卡尚的費因花園以清泉流淌的波斯式園林風格著稱，據說已有一千年的歷史了。十六世紀，國王對它進行重新設計與改造，后來又添加了一些建筑，形成了現在的園林式花園。園內一條藍色瓷磚鋪底的窄水池，將清澈的泉水從一棟小樓的底層輸送到對面王宮半地下式的大廳，君王們常在里邊消暑納涼。費因花園里還有一座小型博物館和一處浴室遺址。

卡尚盛產玫瑰，素來被譽為“玫瑰之都”，每年都會舉辦玫瑰花節。相比盛開的玫瑰花，卡尚老宅的彩色窗花雖沒有四溢的香氣，卻為大街小巷平添了幾抹絢麗。當地人用土方法制作的玫瑰水和玫瑰油既是當地的特產，也是享譽世界的產品。玫瑰水具有獨特而濃郁的香味，長期服用可調節內分泌，促進人體生理和心理機能調整；玫瑰油具有顯著的美容護膚效果；玫瑰油的芬芳可以促進細胞再生、血液循環和新陳代謝。卡尚也是伊朗香料、紡織、刺繡、陶瓷、絲質地毯的主要生產地。

博物館內一件件精品令參觀者贊不絕口，無不為古代波斯人的聰明才智而感嘆。但是，外部世界對他了解的人并不多，而距它南部約六十公里遠的納坦茲卻因2002年底伊朗核計劃曝光后，飽受爭議，廣為人知。納坦茲只有不到四萬人口，坐落在卡爾卡斯山脈腳下，水土肥沃、氣候宜人，曾經是貴族富商休閑打獵的地方。

亞茲德：風塔之城

我們離開伊斯法罕前往亞茲德。道路從沙漠中穿過，沙漠仿佛是大自然鋪就的一張巨大的黃地毯。風吹時，好像有人提起地毯抖動，滿天揚起沙塵；一個個沙浪向前涌動，好像有只巨手把沙漠揭去了一層又一層。無風時，廣袤的大漠如同死寂的沙海，雄渾靜穆，展現出永遠的黃色基調，仿佛大自然把洶涌的黃色波濤凝固了起來。面對浩瀚的沙漠，如同面對涌動的大海，既讓人感到心胸開闊，又讓人感到恐懼。

亞茲德省地處戈壁深處，沙漠邊緣，在亞茲德——阿爾德康平原一帶，風暴和沙塵暴天氣有時全年多達四十至六十天。亞茲德市是一座被稱為“地球上人類居住最古老的城市”，也是亞茲德省的省會。它坐落于一條長長的山谷中，曾經是絲綢之路中轉至印度和中亞的重要驛站。這里沒有大城市的喧囂與浪漫，只有安靜、樸素又略帶鄉土氣息，吸引著遠方的游人流連忘返。有的史學家認為，亞茲德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公元前四世紀馬其頓帝國亞歷山大時期。

亞茲德與卡尚都是荒漠中的綠洲城市，但卡尚豪華宅院更多，而亞茲德土坯房成群連片更具規模，里邊多數有人居住，少數當做客棧或開商店。不時還可以看到圓頂，那是地下貯水池或者說是地下“暗河”，即通常講的“坎兒井”的保護蓋。“坎兒井”通常深入地下六至八米，有的達十米，有臺階可以走下去。由于那里屬于沙漠性氣候，干燥炎熱，水源十分珍貴，當地居民便發明了“坎兒井”。與同在絲綢之路上的新疆吐魯番的“坎兒井”一樣，修筑時都體現了人的聰明智慧。

亞茲德城內一座座土坯房子相連的通道如迷宮一般，還有當地廣泛使用的壯觀的風塔“林”立的老城區，形成亞茲德的特色，亞茲德因風塔林立又被稱為“風塔之城”。穿梭在深幽的古巷里，仿佛穿越了古老時空，更令人感嘆歷史的滄桑與時代的變遷。當然，亞茲德的新城區建設得也很漂亮，只是沒有老城區的獨特韻味那么令人震撼。

克爾曼：東南部的大城市

一路上，我和一個男留學生聊天最多。他長相英俊，二十世紀七十年代末隨父母逃難，后憑借自己的努力考入法學院。他最大的愿望是在內戰停止后，回國當一名執業律師，為社會基層的百姓服務。

不知不覺中，遠離德黑蘭近一千一百公里，我們到了東南部最大的城市克爾曼。克爾曼市是克爾曼省省會，位于中南部魯德山脈東南與盧特荒漠邊緣交界的高地上；始建于公元三世紀，曾長期為伊朗南部、東北部與中亞之間的貿易中心：十二世紀后屢遭破壞，如今的克爾曼城是在十九世紀老城的西北面重建的。

克爾曼省平均海拔一千七百五十五米，氣候多變。多數地區被群山環繞，北部地區位于干燥的荒漠中，只有南部地區處于氣候適宜的高地上。因距離盧特荒漠較近，克爾曼的春季經常會有沙塵暴，夏季干燥炎熱。

該地盛產開心果，還有多處古代建筑遺跡。克爾曼一直被古生物學家認為是化石的天堂。2005年在克爾曼考古發現了新的恐龍足跡，為古生物學家了解當地的歷史變遷帶來了新的信息。

地毯編織業是克爾曼的主要產業之一，克爾曼的地毯編織是一項古老的傳統，當地發現的地毯距今已有五百多年歷史。那里的地毯舉世聞名，特別是歐洲人非常喜歡克爾曼地毯，可能是源自于馬可·波羅早年帶走的訊息吧。克爾曼城外有大片農田與花園，用水仍然依靠坎兒井。

克爾曼城市面積雖然不大，但是該城的巴扎很有特色。它由四個小巴扎組成，其間散布著許多古老建筑，是當地最古老的巴扎之一。巴扎群在外面看并不起眼，但進去后才發現別有洞天，整座巴扎有點像半天下廣場，也很壯觀。四周散落著一些古老建筑，在兩個廣場間的道路旁還有很多古建筑。廣場周圍是一個建筑群，有克爾曼歷史上最古老的浴池。現在浴池已經被改建成博物館，墻上美麗的浮雕、館內的蠟像向游人們述說著浴池的傳統運作方式。

距離克爾曼市以南約三十五公里處的毛杭（有的譯為馬漢，有一家航空公司就是用這個名字；不過譯為毛杭更準確些）城附近有座陵墓，那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建筑，也是一個公園。進入陵墓大門，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長方形水池，水池四周松樹高挺。穿過第二道大門，迎面是一座小型花壇，使整個陵墓顯得非常幽靜。

十九世紀凱加王朝王子在這里也修建了花園，長方形布局的花園與卡尚的費因花園相似，其間點綴著水池和幾處噴泉。拾級而上的小山坡上是幾座古老的宮殿。花園建在高坡上，站在宮殿前向下看，清水從高處沿水道向下流淌，整座花園顯得很有氣魄，與花園外的漫漫荒漠形成強烈對比。

阿巴斯港：國際港城

前往阿巴斯港的沿途基本上都是戈壁荒漠，公路孤零零地伸向遠方，在陽光的照射下有些刺眼。

阿巴斯港是伊朗最重要的國際港口，距離德黑蘭約一千五百公里，位于霍爾木茲海峽折角外的北岸、距離阿巴斯城西南約十公里，地理位置十分重要。那里原來是一個舊港，兩伊戰爭期間靠近波斯灣西北岸的阿巴斯新港遭受到嚴重破壞，伊朗政府于是選擇遠離戰場的舊港建設了現在的港口。

阿巴斯港城有一條東西橫貫的霍梅尼大街，半圓形的環城大道將許多著名的古建筑包括其中，有阿巴斯港的舊浴室、印度塔，彰顯著古老而又現代的氣息。

這里夏季潮濕炎熱，但冬季氣候宜人。在海邊的公園里散步， 會感受到潮濕悶熱的滋味。阿巴斯港最好的季節是每年公歷的1至2月份，穿一件襯衫和一件夾克就行。我們是3月下旬去，阿巴斯港的天氣已經開始熱起來，而且濕度很大，走一會兒就會出汗。夏季里，當地人基本上是在早晨五點至八點和下午五點至八點上班，白天街道上空空蕩蕩。后來我有一次在9月份到阿巴斯港出差，使館的一位女士同行，結果飛機落地后她一出機艙門就熱暈過去了。走在路上兩腳都能感覺到地面燒烤般灼熱，即使是晚上外出也感覺如同在桑拿房里。

波斯灣漁業資源非常豐富。在近海，兩條船用網眼比國際通行標準還大的網拖行四個小時就可以捕到差不多十多噸魚，主要以黃花魚和帶魚為主，而且個頭很大，每條黃花魚都在一公斤以上。吃飯的時候，我了解到船員的生活非常艱苦，每次出海至少要三個月的時間，全都生活在顛簸的船上。上岸休息大半天，因為長期在海上晃動，剛上岸后的二至三個小時內由于不適應陸地的堅硬，兩腿會發軟，基本上都走不了路。好不容易恢復過來，馬上就要回船了。魚蝦雖鮮美，但天天吃便淡了，又缺少蔬菜，天下事真是難以兩全。

下到船艙，里面非常狹窄，床大概只有六十公分寬，固定在船壁上，上下雙層，十幾個人都住在這里。阿曼灣和波斯灣夏季異常潮濕和悶熱，在陽光直射下，溫度能達到攝氏六十多度，穿著鞋站在甲板上都會感到燙腳。條件艱苦但船員們都表示滿意，因為他們的船是新船，船艙雖小，但有空調，特別是還有一臺電視。這是我第一次與漁船和漁民零距離接觸，體會到世上真是各有不為人知的一面，印象深刻。

阿巴斯的椰棗十分有名，椰棗樹比比皆是。阿巴斯港魚蝦很多，在海鮮餐廳有當地人做的一道去皮裹面油炸大蝦，味道鮮美，價格公道。當然在其他地方的大飯店里也有那道菜，不過價格就很昂貴了。市場里有當地特產海棗，那紅得透亮、黃得金燦燦的各種海棗，真值得游客品嘗。

（本文節選自《走進伊朗》一書，當代世界出版社，2017年6月第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