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夫
本著持續性發展原則,互聯網普惠金融可在重點關注“弱勢”群體的同時,將適當的經營能力轉移與投放到城市消費者身上。
以IT基礎設施、大數據、云計算等組成的互聯網技術正在向著社會經濟肌體的各個層面進行著強力滲透與浸染,作用于傳統金融行業,互聯網技術改造的并不僅是固有的產業骨架與經典商業模式,跨界合成的商業基因也讓新的金融生態如雨后春筍般地破土而出,同時也使金融的普惠特征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彰顯與表達,互聯網普惠金融便由此而生。
普惠金融ABC
普惠金融這一概念最早是由聯合國在13年前提出,當時聯合國給出的基本定義是,以可負擔的成本為有金融服務需求的社會各階層和群體提供適當、有效的金融服務;后來世界銀行在此基礎上又做出了新的詮釋,即普惠金融是指讓每一個人在有金融需求時,都能以合適的價格,享受到及時的、有尊嚴的、方便的、高質量的金融服務。而在《推進普惠金融發展規劃》中,中國政府對普惠金融也給出了自己的解釋:立足機會平等要求和商業可持續原則,以可負擔的成本為有金融服務需求的社會各階層和群體提供適當、有效的金融服務。
綜合以上定義,我們總結出了普惠金融的如下特征:首先,普惠金融是公平、有效的金融,不存在歧視或因此而導致的服務殘缺或者欺詐;其次,普惠金融是覆蓋最廣泛的金融,不存在地域與人群的盲點;再次,普惠金融是快捷高效的金融,不存在服務的時滯或者拖延;最后,普惠金融是可持續發展的金融,不存在無償的服務。
結合我國實際可以看出,目前無論是在城市還是在農村,傳統金融所輻射到的地區與人群還只是少數,即所謂“二八”中的“二”,如此金融排斥并不能完全歸結為傳統金融的嫌貧愛富,如發放一筆幾萬元的小微貸款操作流程與數十億元大型國企貸款完全一樣,但收益天壤之別;農民、初次創業人群以及殘疾人等缺少足夠抵質押物,貸款風險不言自明;面對一個存款數額只有10元的賬戶與一個存款數目上億的金主,銀行須投入同等的管理成本等等。正是基于風險與成本控制的考慮,傳統金融在服務對象上有所取舍,再加上各種技術條件的約束,就使得“二八”中的“八”得不到應有的金融服務。
顯然,普惠金融就是要填充傳統金融的“空白”,其惠及的對象主要是財務狀況較差或者居住地區較偏遠的“弱勢”群體,具體說來就是小微企業、農民和城鎮低收入人群。在服務內容的安排上,普惠金融將提供盡可能多的股權、債權等融資支持,比如消費類貸款、小微企業貸款、扶貧性貸款等,還要提供適配功能顯化的多元化金融產品供給,包括理財、支付和保險等,以及提供必要的權益保護與金融知識普及教育等。最終目的是熨平傳統金融留存下來的服務差距,使得“弱勢”群體能夠脫離貧困走向溫飽,或者在實現溫飽后走上致富創業之路。
必須強調的是,雖然普惠金融服務的重點是“弱勢”人群,但這并不等于其不對或者說要抑制其對優勢群體提供服務,相反,它可以借助差異化的服務能力來爭取到更多的市場,以增強自身持續發展的能力,從這個意義上說,普惠金融不等于扶貧金融;另外,普惠金融不是免費金融,前提是要保證金融機構的成本可負擔,為此,提供服務者還會向服務對象收取一定的費用,只不過這筆費用要比傳統金融的所取要低得多。
互聯網+普惠的力量
傳統金融盡管服務定位是城鄉優勢群體,但這并不是說它就不能進入普惠金融領域,在成本與風險可控的前提下,借助于外部技術,傳統金融依然可以創造與提供普惠金融服務,比如大型商業銀行向小微企業發放貸款,保險公司給農民提供保險。但是,由于互聯網技術的普及與升級,許多新的金融組織藉此迅速切入普惠金融這個細分市場,并形成了對傳統金融服務的補白與替代,它們在普惠金融領域的服務與延伸能量甚至還大大超過與覆蓋了傳統金融,質言之,是互聯網技術使得金融獲得“普惠”的基因,并賦予了金融“普惠”的張力,二者簡直就是一個天然的耦合物。
首先,互聯網+普惠金融具備撕破市場邊界的功力。受制于業務鋪展的成本壓力,傳統金融無奈選擇以物理網點作為接近客戶、拓展業務規模的基礎,自然服務半徑被拘囿在有限的空間中,但是,互聯網技術的廣泛使用卻在無形之中撕破了地域邊界,使得金融業可以通過ATM、電子郵件、移動終端等終端工具,在更大的范圍內尋找需要的金融資源,延伸自身的市場服務半徑,并能覆蓋所有物理空間上的盲區。數據顯示,目前我國網民高達7.72億,智能手機用戶也超7億,其中運用智能終端進行網上支付的用戶達5.31億,所有這些互聯網資源無疑構成了金融“普惠化”的重要基礎。另一方面,由于互聯網金融產品具備了客戶準入門檻低的普遍特點,其小額、大眾、平民化優勢不僅可以讓金融機構獲取更廣泛的客戶資源,也使得處于長尾市場的小微企業、農民等“弱勢”群體接受有效的金融服務成為現實。
其次,互聯網+普惠金融能夠創造出成本比較優勢。不同于傳統金融只能選擇現場服務與交易,得益于互聯網技術的支撐,新型金融的服務供求雙方可以在網絡平臺上完成信息搜尋、定價、適配與成交等流程,在實現對實體網點部分替代的同時,還可以減少對人員和設備的占用,從而大幅降低了經營與管理成本,反過來也可讓客戶能夠以更低的價格獲得金融服務。不僅如此,互聯網技術的固定投資成本雖然很高,但邊際成本卻很低,也就是說平臺一旦建成,它可以為之服務的客戶群體幾乎沒有數量限制,進而形成規模優勢,這顯然與普惠金融完全相契合。
再次,互聯網+普惠金融可以提供快捷精準的服務。快捷是互聯網技術的核心特征,將其嫁接的金融肌體身上,既能促使金融資源的跨界快速流動和提高金融資源的額配置效率,也能使用戶獲取服務變得更加可得與便利;與此同時,通過對大數據的集成與分析,金融機構能夠迅速快捷獲取用戶需求,在此基礎上細分市場與實現精準營銷,并將服務準確及時地傳達給目標客戶,滿足個性化金融服務需求。同樣,通過互聯網普惠金融,用戶也可以隨時、隨地提出自己的特定需求,推動金融機構服務的度身定制。
最后,互聯網+普惠金融可以消除信息不對稱的頑疾。消除信息不對稱,對風險給予靈敏的甄別與全程性管理,是互聯網為普惠金融安裝的火眼金睛。由于普惠金融服務的對象主要是“弱勢”群體,因此,業務的高風險就構成其主要特征。不過,運用云計算和大數據技術,基于對日常交易數據流、信息流的分析,金融機構就可以有效判斷客戶的信用等級與信用水平,由此不僅可以對相關金融產品做出準確的風險定價,迅速進行授信與服務決策,同時也能將后續經營風險降到最低,增強普惠金融的可持續性。
互聯網普惠金融的獨特性
互聯網普惠金融顯然不同于傳統普惠金融,更不同于互聯網金融。一方面,互聯網金融的客戶服務于所有社會群體,而且重點是優質客戶,而互聯網普惠金融側重的是“弱勢”群體;另一方面,互聯網金融追求自身利益的最大化,而互聯網普惠金融追求發展的可持續性,主張實現目標群體利益的最大化與有效性。當然,互聯網金融也完全可以沁入普惠特色,甚至可以說只有借助互聯網金融,普惠金融才能在深度與廣度上獲得更為飽滿的落地,由此,互聯網普惠金融呈現出了如下特色:
一是差異化。區別于傳統金融的目標客戶群主要是以網點為圓心并覆蓋半徑內的所有客戶,同時追求的是大而全的服務供給,互聯網普惠金融在總體鎖定了“弱勢”服務群體的同時,會將目標客戶定位于能熟練使用互聯網以及移動終端并追求便捷的“數字”客戶,而且互聯網普惠金融不會像傳統金融那樣滿足客戶的所有金融需求,為了降低成本,它們只能在各自專業服務方向深耕拓展。也正是如此,互聯網普惠金融才能與傳統金融機構的普惠金融在市場共存,并形成競合關系。
二是平臺化。互聯網普惠金融不僅僅是相關金融機構旗下產品和服務的一個網上渠道,更應該是圍繞客戶需求而搭建起來的產品和服務平臺。除將各類業務(融資、支付、理財)與產品統一在平臺上,從而快捷、一站式地滿足用戶全方位的金融需求外,普惠金融還應該與互聯網場景進行結合,通過自建或合作的方式,引入各類生活場景,逐步升級到集生產、消費、生活、投資、娛樂于一體的全方位服務平臺,進而生成互聯網普惠金融的生態化、場景化發展模式。
三是全天化。相比傳統金融固定的工作時間,互聯網普惠金融可以利用互聯網、移動通信等方式為客戶提供365天24小時不間斷的網上金融服務,客戶也可以隨時隨地地發起服務需求,相應的金融資源供給方據此作出即時響應。
互聯網普惠金融的缺失
以余額寶、財付通為代表的互聯網理財、以阿里金融、京東白條為代表的電商小貸、以宜信、恒易融為代表的網絡P2P平臺,還有北京銀行推出的“惠民通”以及民生銀行搭建的“E-融平臺”,互聯網公司與傳統金融企業在互聯網普惠金融領域競相發力深耕,使得小額信貸、支付結算、投融資理財等金融工具得以快速傳遞到普通百姓手中,我國普惠金融發展呈現出服務主體趨向多元、服務覆蓋面不斷擴大、移動互聯網支付使用率日漸升高的特點。然而,標新立異之際,互聯網普惠金融難扭身斜影歪之態;波濤洶涌之中,互聯網普惠金融難免魚龍混雜之嫌;開疆拓土之時,互聯網普惠金融難掩各自為戰之亂。
第一,“盲區”還未能完全覆蓋。據《中國小微企業調研報告》的統計數據顯示,目前中國有中小微企業超過了7000萬家,但其中仍有12%難以從銀行獲取貸款,同時,據波士頓公司的全球財富管理數據庫顯示,中國約有一半以上的人未被金融服務體系有效覆蓋,特別是在農村村,有80%的家庭純收入低于1.3萬人民幣,這些家庭缺乏可以選擇的投資渠道。如此多的空白區足以說明普惠金融還沒有成長到具備足以覆蓋所及空間的能力。個中原因,要么是供求的不匹配,要么是技術條件的不成熟,特別是在廣大的農村地區,普惠金融所需要的電信基礎設施以及金融基礎設施還非常薄弱,金融業開展普惠服務的成本還非常高昂,同時農民使用移動智能設備還并沒有成為習慣,導致普惠金融服務的進入也較為困難,由此也導致互聯網普惠金融在城鄉配置與發展的顯著失衡。
第二,供給側存在資源錯配。目前來看,互聯網普惠金融平臺上產品同質化非常嚴重,很多都是偏向提供小額貸款或者作為中介進行資金供求撮合,個性化服務以及場景功能乏善可陳;不僅如此,互聯網普惠金融絕大多數擁向資金供給或者理財端,而典當抵押、保險等服務倍顯滯后,整個普惠金融體系尚不健全;此外,互聯網普惠金融往往側重于交易性或者補貼型服務,而并不關注所受對象造血功能的提升。更為重要的是,無論是互聯網公司還是傳統金融機構,在普惠金融領域都是各自為戰,甚至出現了惡意競爭的苗頭,資源未能形成有效的整合并產生協同效應。
第三,安全問題是互聯網普惠金融的深度痛點。不少互聯網金融公司以普惠之名而行欺詐套利之實,網絡平臺上非法集資、資金鏈斷裂、跑路失聯等惡性事件頻頻發生。另外,由于信息的泄露,不僅公眾私密遭遇侵害,也引致了相應金融財產權的被損害;至于客戶的權益保護,則由于舉證困難變得日益邊緣化。還值得注意的是,由于相關監管規則以及法律制度的缺失,互聯網普惠金融領域目前是魚龍混雜,市場自淘汰與過濾功能也非常脆弱,乃至出現劣幣逐驅良幣的現象。
互聯網普惠金融的補正
作為一項國家戰略行動,國務院出臺了《推進普惠金融發展規劃(2016-2020年)》,在此基礎上,財政部頒布了《普惠金融發展專項資金管理辦法》,頂層設計暖護普惠金融的政策導向異常鮮明。同時,基于傳統金融在互聯網基礎設施方面已經做出了相當厚實的鋪展,國內各大商業銀行在政策的要求下也紛紛成立了普惠金融事業部,不過相對于市場需求而言,我國互聯網普惠金融還有更大的擴體與改良空間。
首先,互聯網普惠金融必須在供給側增加產品數量與提高產品質量,并建立與健全多元化、廣覆蓋的供應體系。除了要求各大商業銀行成立普惠金融服務機構外,政策的重點應轉向鼓勵大型銀行加快建設小微企業專營機構,并鼓勵全國性股份制商業銀行、城市商業銀行和民營銀行向基層沉降,建立起各種社區金融服務組織。為鼓勵小額貸款公司和典當行的發展,在適當拓展融資渠道的同時,可探索建立風險補償機制和激勵機制。此外,還要鼓勵金融租賃公司和融資租賃公司更好地滿足小微企業以及農戶對設備投入與技術改造的融資需求;要強化保險機構的配套服務功能,嘗試互助聯保、保險基金擔保等擔保方式,開發出保險機構與銀行業金融機構相銜接的產品。要建立一批以政府出資為主的融資擔保機構或基金以及建立重點支持小微企業和農戶的再擔保機構。
其次,互聯網普惠金融須提高行業集中度。針對互聯網金融行業的粗放型增長,旗幟鮮明地引導資源的集中化與規模化,以培植出幾家互聯網普惠金融的龍頭企業,在此基礎上增強行業的自我出清功能。另外,要鼓勵與支持開發性政策性銀行以批發資金轉貸形式與其他銀行業金融機構合作,降低小微企業貸款成本;要引導保險機構與各類金融機構展開合作,減輕與鎖定金融機構與客戶的市場風險。通過以上資源的有效整合,強化互聯網普惠金融的服務質量與運營效率。
再次,互聯網普惠金融要拓展金融產品和服務的廣度和深度。一方面,在推廣針對小微企業、高校畢業生、農戶、特殊群體以及精準扶貧對象小額貸款的同時,還可以依托自助式動產、權利抵質押登記平臺開展動產質押貸款業務,同時引導有條件的金融機構設立無障礙服務網點,完善電子服務渠道,為殘疾人和老年人等特殊群體提供無障礙金融服務。另一方面,新老金融機構與互聯網企業應當“走出去”,尋求與國際金融組織的合作,引進國外金融資源,創新性地為國內“弱勢”群體提供金融解決方案。
最后,本著持續性發展原則,互聯網普惠金融可在重點關注“弱勢”群體的同時,將適當的經營能力轉移與投放到城市消費者身上。據麥肯錫預測,2022年,中國城市家庭中新中產階層占比將達到76%,這些中國家庭的年可支配收入將達到6萬至22.9萬元的區間。如此龐大的新中產階層勢必爆發出極大的金融需求。互聯網普惠金融應當通過差異化與個性化的服務優勢參與蛋糕的分配,以此增強自身后續發展勢能,同時更好地反哺面對“弱勢”群體的服務
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