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婉中秋月

孫麗麗

中秋月色清婉，淺黛的夜空，飄著幾朵不歸的游云。從一所老房子前繞過，月光漫過來，像一盆涼水澆在身上，流在地上，像秋霜，像宣紙，忽然有了一種感動，多年沒見過如此美好的月光，它把心靈上的塵埃擦洗得干干凈凈，感覺自己一下子純潔如嬰，一些前塵往事在朦朧的月光下水一樣晃動。

“暮云收盡溢清寒，銀漢無聲轉玉盤。”當圓圓的月亮遙掛在中天，此時已走過最漫長的夏季，抬首望明月，思念在一輪明月下茂盛地生長。

兒時的中秋月夜，記憶里只有月餅，那時并沒有太多的情愫。月餅是蘇式的，白色硬實的糖餡，夾幾根紅綠絲，外皮一層層，烤成酥黃，餅與餅之間，襯著油紙。酥松的餅，吃時易掉渣，往往一手拿著月餅，另一手像托盤似的在嘴下接著，吃完手中整塊的月餅，然后再把手心里的酥皮，一撮撮地捏著吃，似乎還能把那份甜美拉長。那時的母親年輕美麗，含著笑意的眼波滑過我陶醉的吃相，那份醇香一直在記憶里徘徊。

那個把月亮比作白玉盤和瑤池鏡的詩人，當時肯定滿懷憧憬，寫得博大柔媚浪漫婉約。而有的詩人寫月夜孤影徘徊思念之情，寫得蕩氣回腸。一句千里明月，只照故人，讓人無語。是啊，嫦娥縱有千般婀娜，莫如圓月下落淚的沉寂，思念因愛而穿越無盡時光，云動，月移，風歸，可思念的憂傷，似浩浩江水，讓人無力地沉淪其中。一股淡淡的憂傷，好像推開窗，看見天淡夜涼月光滿地時的惆悵。

望明月皎潔，心緒卻在蔓延……想著你在天涯那端，滿心茫然，突然聽見你在叫我，忙忙地應了一聲，卻不過是我思念你太濃而出現的幻覺。這時的寂寞像掠過荒原的風，聽見眼淚就流了下來。想起那時，我仰起秋水明眸映照你的時候，你低頭，說聞見我發間青草的氣息，那晶瑩凄涼的白霜，換作我看你時的眼波流淌。望著月夜下稀疏斑駁的樹枝碎影，不由淚眼濡濕……

這個中秋我回到了故鄉，秋風中，看到母親白發爬滿了頭，孤零零地站在老房子門前，眺望著我歸來。月夜下，她又戴上老花鏡，神態安詳，沒完沒了地做她的針線活，我終于明白，那細細密密的針腳里縫滿了她的思念。

夜靜謐，月如水，我慢轉回身，掬一捧漫溢的中秋月色，一顆一顆地撿拾起歲月的露滴。仰望夜空，秋蟲在身邊低吟，這明月觸動我什么，年年歲月伴，歲歲心境遷，但愿人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