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賽
摘 要:民事訴訟非法證據排除規則在民事訴訟領域對訴訟價值的平衡以及當事人權利的保障都具有重要的意義,但在我國現階段,關于民事訴訟非法證據排除的立法仍不夠完善,學術界關于該項規則是否應當建立以及如何適應等觀點也大相徑庭,因此明確了在我國確立民事非法證據排除規則的重要意義,并指出現階段該項規則存在的不足,提出相關的完善建議,從而保障相關當事人的合法權益不受侵犯。
關鍵詞:民事非法證據排除規則;當事人權利保障;程序正義
中圖分類號:D925.13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8)01-0136-02
隨著程序正義的理念深入人心,非法證據排除規則也受到了學界以及實務屆的逐步重視。2012年,我國新修訂的《刑事訴訟法》成為我國在刑事訴訟領域適用非法證據排除規則的有力依據。反觀我國民事訴訟中的非法證據排除規則,確立以及發展相較我國刑事訴訟領域都晚了一步,并且理論上對這一規則在民事訴訟中的存與廢、如何具體適用也存在著不同的見解。
一、民事非法證據排除規則的含義
根據《訴訟法大辭典》中對非法證據的定義,非法證據一般是指不符合法定來源和形式或者違反訴訟程序取得的證據資料[1]。換言之,即一切不屬于合法證據的證據都被稱為非法證據。但在民事非法證據排除規則中,“非法”與“不合法”兩者間不宜畫上完全的等號。民事訴訟相較于刑事訴訟而言,其對象多為財產性權利,一般未上升至對人身權利以及社會公共利益的破壞,因此,在對案件事實的認定以及庭審程序的控制上較之刑事訴訟,無須過于嚴格;除此之外,當今社會更新換代迅速,法律的滯后性注定無法囊括所有證據的來源以及形式,若以此為由將所有不符合現有法律規定的證據一概排除,將會造成法官對案件事實無法進行認定,無法實現民事訴訟定紛止爭的重要作用。因此,在民事訴訟中不宜將不符合現有法律規定的證據一概認定為非法證據。
對非法證據的認定仍然應當要從現有民事訴訟相關規定出發,回歸到非法證據排除規則存置的本源,將其限制在現有規定的范圍內,我國于2015年修改的《民訴法解釋》第106條①在原本的《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第68條②的基礎上對非法證據的范圍進行了限縮,從第106條規定可以看出,我國民訴法解釋主要是從來源以及收集過程對證據進行了限制,且除違反法律禁止性規定外,其他情況都必須滿足“嚴重”的程度,至于證據的收集主體、形式等則未做要求,因此非法證據是指通過違反法律禁止性規定、嚴重侵犯他人合法權益或損害社會公德而形成、收集的證據材料。將“非法證據”的定義明確后,本文將關于非法證據排除規則的內涵界定表述如下:當事人采用違反法律禁止性規定、嚴重侵犯他人合法權益或損害社會公德的手段形成或獲取的證據,經法院依法判定后,不得在該民事案件中作為認定案件事實的依據的規則。
二、我國民事非法證據排除規則存置之必要
近年來,隨著我國非法證據排除制度在刑事訴訟領域的不斷完善,民事訴訟領域對該項規則也逐漸關注起來,支持確立者以陳桂明③、李祖軍等教授為代表,他們認為公民的合法權益應當受到法律的保護,只有在能夠充分保障當事人合法權利的基礎上,我國的法治才能被民眾真正地信仰。與此同時,也有部分學者對在我國建立民事非法證據排除規則持反對態度④,認為在民事訴訟領域設置非法證據排除規則有礙于當事人實體權利的行使與實現,有違民事訴訟解決糾紛的設計理念,并且該規則僅在刑事訴訟中使用即可,其產生的基礎是防止公權力的濫用造成對當事人權利的侵害,此情形在民事訴訟中無法成立。
筆者認為我國民事非法證據排除的存置具有一定的必要性與意義。
(一)有利于維護當事人合法權益
尊重和保護人權雖說更多地體現在刑事訴訟中,但對民事訴訟一樣重要,我們不能因為追求案件真實而把當事人的基本權利置之度外,若維護當事人權益的訴訟程序反而成了另一方當事人權利被侵害的保護傘,那么民事訴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反而有可能引起更復雜的社會矛盾。
(二)有利于在我國貫徹程序正義的思想理念
實體與程序的沖突長期以來存在于我國,在努力發現真實的同時,許多當事人的程序性權利受到損害,通過非法證據排除規則,在保護當事人程序性權利的同時,有利于平衡程序與實體在我國司法實踐中的地位。
(三)有利于樹立我國司法機關的公正形象與司法權威
我國司法機關作為案件審判者,若支持一方當事人通過非法手段獲取的證據,則有從法律維護者轉變為法律破壞者的嫌疑,只有公平公正地對待每一個案件,堅持排除非法證據在案件中的適用,才能夠樹立其司法權威,給各當事人以警示,營造更好的司法環境。
三、我國民事非法證據排除規則運行之困境
(一)程序正義觀念未得到有效樹立
相較于西方國家,我國的法律文化傳統更加偏重于實體正義即發現真實,而較為忽略程序正義,這在以“定紛止爭”為設立目標的民事訴訟中尤為明顯,在民事訴訟中,常常會出現不遵守程序、以實體真實為第一目標的現象,大部分法官的關注力也都放在查清事實、解決糾紛上,因此在這種環境下,當事人的訴訟精力自然也都集中在如何收集到可以證明自身主張的證據上,以至于出現非法收集證據的現象。
(二)規范基礎的不完備
我國2015年實行的新《民訴法解釋》對非法證據排除規則的規定仍然存在一些問題:第一,規定仍然較為模糊,我國幅員遼闊,各地區法院水平不一,若僅規定“嚴重”二字對非法證據的范圍予以限制,其余都讓法官自由裁量,難免會出現同案不同判的現象,不利于司法公正與穩定。第二,現行法律淵源的位階較低,目前而言非法證據排除規則僅在我國《民訴法解釋》中被確立,并未直接以法律的形式進行確認。
(三)規范程序的不確定
除了需要在實體上對“非法證據”進行認定外,通過何種程序進行認定非法證據,也是當前立法并沒有涉及的,當前立法并沒有構建一個完整的程序制度體系,在實踐中,只能由具體的承辦法官根據實際情況做出判斷,具有不穩定性,不利于程序正義的實現。
四、我國民事非法證據排除規則的完善路徑
(一)完善與我國民事非法證據排除規則相關的立法
1.提升法律淵源的位階
規則的建立應當要由立法所包含,因此通過修改《民事訴訟法》,將我國民事訴訟非法證據排除制度交由法律進行確立,而非通過司法解釋進行設立。在立法中確立該規則,再通過民事訴訟法解釋條文對該制度的具體實施進行規定,并輔助以相關指導性案例,才能構成該項規則全面的規范基礎。
2.細化非法證據的判斷標準
非法證據的判斷標準不宜過于寬松,這是學界對于該項規則的一致觀點,否則將會導致許多輕微違法的證據被法庭排除,不利于法官發現真實工作的開展,因此在非法證據的認定上,除去現行法律規定的“嚴格”二字的標準外,還應當更加細化,使得法院在審理案件的過程中,更好地適用該項規則。根據李祖軍教授的觀點,認定是否構成非法證據應當要從四個方面去看待:第一,收集行為主體的主觀過錯。第二,證據收集行為的方式、情節、性質。第三,行為后果的嚴重程度。第四,侵害后果與侵權行為間存在著因果關系。根據李祖軍教授提出的這四項標準,對是否應當將該項證據排除就有了一個可以衡量判斷的標準,以此標準去判斷該份證據是否已經達到“嚴重”的程度,一目了然,方便法官適用的同時,也能將該項制度落到實處。
(二)補充我國民事非法證據排除規則的程序規定
1.證據排除應當設置在庭前會議階段
美國對非法證據排除規則的適用采取的是二分法,即由法官對證據的非法性進行判斷,若該份證據確實違法并且需要排除,那么法官會做出排除決定,而該份證據便不會再出現在陪審團的面前,以此將非法證據對案件審理的影響降到最小。筆者認為在我國現階段員額制改革過程中,可以考慮效仿美國二分制的做法,由法官助理主持庭前會議,若一方當事人對于對方當事人提出的證據在合法性上有所異議,可以在庭前會議階段提出排除申請,由庭前會議主持者針對申請做出裁斷,若該份證據確實為非法證據需要被排除,便不會被納入正式的庭審階段,也就不會對法官的自由心證產生影響。
2.非法證據的舉證責任應當以異議方為主,舉證方為輔
由于民事訴訟雙方當事人都是平等的主體,并不存在刑事訴訟中控告方需要承擔證明證據合法的責任,因此,民事訴訟中的非法證據的證明責任需要我們重新衡量,筆者傾向于該項證明責任由提出異議方承擔為主,非法證據一旦被法官所認可,證據很有可能直接被排除,在民事訴訟中,基于雙方的平等地位,在能力沒有顯著差異的情況下,理應由有利方也就是異議者肩負證明責任,但在部分民事訴訟中,也存在著雙方地位具有顯著差異的情形,使得弱勢方難以對證據的非法性進行證明時,該份證明責任應當轉移至另一方承擔,如同環境公益訴訟等等。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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