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起案件看電費違約金的收取

仇聰君

案件簡介

2009年5月，陳某、游某為其合伙經營的建材廠向某縣供電公司申請用電，供電公司為其以“建材廠”名義立戶并供電。2009年6月，供電公司與游某簽訂了《供用電合同》，合同期限從2009年6月起至2010年6月止。合同到期后，供電公司繼續向其正常供電，但一直未再續簽《供用電合同》，也沒有正式的電費催繳憑證。陳某、游某從2014年8月起欠電費合計93067元。2014年9月，供電公司停止向被告供電。供電公司曾多次口頭向陳某、游某催繳，但陳某、游某認為與供電公司簽訂供用電合同的為建材廠，而非其個人，故一直未繳電費。另外，經查建材廠并未辦理工商注冊登記，為維護合法權益，供電公司遂訴至法院，要求陳某、游某向供電公司支付所拖欠的電費93067元及電費違約金171693.28元（違約金均暫計算至2016年5月19日），并承擔本案訴訟費。

2016年底，法院經審理后判決被告游某、陳某向供電公司支付拖欠的電費93067元并承擔本案訴訟費，供電公司要求被告承擔電費違約金的訴訟請求未得到法院支持。

案件分析

本案中，供電公司以未經工商登記的建材廠為戶名進行立戶登記用電，且在供用電合同到期后未續簽的情況下繼續供電。供電公司在用戶欠費的情況下，雖及時采取了停電措施，防止電費損失擴大，但仍導致了電費回收糾紛，給公司電費回收帶來了風險。本案經供電公司起訴后，法院雖然支持了供電公司要求被告支付電費的訴訟請求，但是要求被告支付電費違約金的訴訟請求并未得到法院支持。

電費違約金應通過書面形式約定。違約金是指當事人按照約定或法律法規的規定，一方違約時向另一方支付的金錢。違約金根據其確定的依據不同可分為法定違約金和約定違約金。法定違約金主要依據法律法規的規定確定，而約定違約金則根據雙方當事人的合同約定確定。《電力供應與使用條例》第二十七條規定，逾期未交付電費的，供電企業可以從逾期之日起，每日按照電費總額的1‰至3‰加收違約金，具體比例由供用電雙方在供用電合同中約定。《供電營業規則》第九十八條則具體規定了電費違約金的收取比例。因此，有觀點認為電費違約金為法定違約金，即便合同中沒有約定也應適用。

但《合同法》第一百一十四條規定，當事人可以約定一方違約時，應根據違約情況向對方支付一定數額的違約金，也可約定因違約產生的損失賠償額的計算方法。由此可見，違約金的產生應依據合同約定產生，屬于約定違約金。《合同法》相對于《電力供應與使用條例》《供電營業規則》而言屬于上位法，下位法不得與上位法沖突。因此，《電力供應與使用條例》和《供電營業規則》中關于法定違約金的規定應屬無效，供電公司與電力用戶之間的違約金相關事宜應通過合同的形式與用戶進行明確約定，在無書面約定的情況下，不能直接適用《電力供應與使用條例》和《供電營業規則》主張電費違約金。

約定電費違約金數額過高未必能得到法院支持。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若干問題的解釋（二）》（以下簡稱合同法司法解釋二）自2009年5月13日起施行，該解釋第二十九條規定：“當事人主張約定的違約金過高請求予以適當減少的，人民法院應當以實際損失為基礎，兼顧合同的履行情況、當事人的過錯程度以及預期利益等綜合因素，根據公平原則和誠實信用原則予以衡量，并作出裁決。當事人約定的違約金超過造成損失的百分之三十的，一般可以認定為合同法第一百一十四條第二款規定的‘過分高于造成的損失’。”由此可見，違約金具有補償性和懲罰性雙重性質，以填補守約方的損失為主要功能，而不以嚴厲懲罰違約方為目的。因此，即便供電公司與電力用戶約定了違約金的計算方式，但是如果該違約金遠遠超過實際給供電公司帶來的損失，在訴訟中，電力用戶可以向法院請求減少違約金數額。

未及時采取措施導致違約金數額擴大的，法院可不支持。根據《合同法》第一百一十九條規定，當事人一方違約后，對方應當采取適當措施防止損失的擴大；沒有采取適當措施致使損失擴大的，不得就擴大的損失要求賠償。在供用電合同履行過程中，如果電力用戶未依約支付電費，供電公司應及時采取措施防止損失擴大。供電公司采取防止損失擴大的措施包括及時依法停止供電、及時依法催收電費等，同時保留相關證據材料。

結合上訴案例，供電公司在中止供電后，雖然口頭催收電費，但是未留下催收證據材料，導致在訴訟中未提供證據證實已向建材廠的經營者催收過電費，直至提起訴訟。因此，法院認定供電公司未及時催收電費，導致了被告違約金損失的擴大，對于供電公司要求兩被告支付滯納金的訴訟請求不予支持。

案件啟示

應及時與實際用戶簽訂書面合同。公司須在供電前與電力用戶簽訂書面的《供用電合同》，且立戶使用的用戶名稱必須與簽訂合同的主體一致。供用電合同到期后要及時與用戶續簽。

電費違約金須在供用電合同中明確約定。摒棄“即便供用電合同中未約定電費違約金亦可直接根據相關電力法規規定收取”的錯誤認識，應在供用電合同中約定電費違約金的數額或收取方式，以便在用戶違約時依照合同約定收取違約金。

及時催收電費并保留證據。在用戶未按約定支付電費的情況下，供電公司要及時催收電費，供電公司可以通過依法停止供電、及時提起訴訟等措施防止損失擴大。

加強證據管理。“打官司就是打證據”，供電公司應切實加強證據管理，在供用電合同糾紛中，供用電合同、電費催收通知等都是證據。在電費催收證據中，經用戶簽收的電費催收通知單、向用戶指定手機號發送的催收短信、電話催收錄音等，都是已催收的證據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