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昊原
活下去,找到夾縫中的路。
服務機器人市場一片熱浪翻騰的圖景,直到上半年,依然可見。
中國電子學會發布的《中國機器人產業發展報告(2018年)》預測,參考2013 年以來,全球服務機器人市場規模年均增速高達23.5%,2018年全球服務機器人市場規模將達92.5億美元,2020年將快速增長至156.9億美元。具體到中國,2018 年市場規模有望達18.4億美元,同比增長約 43.9%,并在2020年突破40 億美元。
根據機器人的應用環境不同,國際機器人聯盟(IFR)將機器人分為工業機器人和服務機器人,前者占據了機器人市場的大頭,卻因深藏在工廠而多不為人所知;而服務機器人,主要是指用于非制造業并服務于人類的各種機器人,包括個人/家用服務機器人和公共服務機器人,相對更吸引人注意。無論是2016年春節聯歡晚會上亮相舞臺的540臺優必選Alpha1S機器人,還是近兩年巡回演出的有53根手指的意大利鋼琴機器人特奧特勞尼克,以及銀行、超市、餐館里悄然出現的機器人服務員,都在此行列。
近兩年,服務機器人也是資本市場追逐的熱點,據中國電子學會統計,2017年我國機器人投資項目,有589個在家用服務型機器人領域,245個在醫療康復機器人領域,遠高于工業機器人的400個。
就在6月之后,服務機器人市場的熱鬧圖景卻忽然有轉涼的跡象:
棠寶機器人曾是國內第一家產品獲得“中國機器人認證”的公司,卻在6月陷入倒閉風波,創始人王明高據稱已跑路美國,7月31日,他發布朋友圈表示,棠寶機器人公司遇到了很大困難,但業務還在開展,并自稱“創業處處是坑,我不幸掉進了一個,這個坑還不淺”。
2018年以來,陷入負面或不利新聞的服務機器人公司并不止棠寶一家,理想與現實的反差讓人好奇——是什么阻礙了服務機器人的發展呢?
對機器人的想象,早就深植于人類的想象之中。
制造于18世紀末的故宮珍寶“銅鍍金寫字人鐘”,是乾隆最喜愛的禮物之一,機械驅動的寫字人打開開關就可以流暢寫下“八方向化,九土來王”八字趙體楷書。從阿西莫夫的科幻小說到《終結者》《人工智能》《我,機器人》等電影,擬人化、智能的機器人成了人類社會的一員,是未來社會的標配。
但,未來卻一直沒來。
機器人的電影大賣特賣,電影中的機器人產品卻沒有出現,服務機器人公司在資本加持時發展尚可,資本寒冬到來時瑟瑟發抖了。
從商品到貨幣“一躍的驚險”,在這一市場表現得淋漓盡致。賣給誰?是機器人公司要思考的問題;買來干什么?則是消費者或企業要考慮的問題。借助于王明高在金融界的關系,棠寶機器人曾一度在銀行和醫療系統銷售良好,但由于實際應用中用戶體驗并不好,其銷售逐漸停滯。2018年,其母公司棠棣信息虧損導致無法繼續提供資金支持,最終讓一度風光的棠寶機器人資金鏈斷裂。
目前服務機器人在很大程度上更像是新奇的玩具,而非真正的服務提供者,這讓其無論是面向普通消費者還是B端商家,都容易變成“一次性銷售”。首先在行動能力上,雖然波士頓動力的Atlas已經能跳箱子外加后空轉體360度,機器狗Spot幾乎可以適應全地形,被踹一腳都不會倒,但絕大部分機器人的行動還停留在掃地機器人的水平上,連出門都做不到。而搭配運動能力,除了要“能走”還需要知道“在哪”,導航、定位、環境感知這些能力都是必不可少的,這意味著還要疊加攝像頭、GPS、聲納、通信模塊等。
但最大的問題還是出現在感知和交互能力上,這一點在B端尤其明顯,即使可以通過觸摸屏承擔一部分的感知交互功能,在銀行、醫院人流密集、嘈雜的環境中,如何精準識別用戶的圖像、聲音信息,仍是服務機器人的一大挑戰,如果準確性太差,服務機器人更像是一個“聾啞機器人”;而人機交流所需要的智能化能力,也是很多服務機器人所欠缺的——假如還不如在手機上操作網上銀行方便,用戶為什么要跑到銀行和一臺笨拙的機器人浪費時間?
目前,國內對C端服務機器人的接受程度還較低,雖然也有如估值超過50億美元的獨角獸存在,但多數家庭用服務機器人還很難擺脫“玩具”的角色,作用更像是“可移動的智能音箱”。
相對而言,在B端,服務機器人的發展與成熟要更快一些。但在技術上的痛點決定了早期服務機器人的應用,一定要在被限定的能力范疇內,能夠提供更好的或是更具性價比的服務,才能真正實現落地。
那么,是要先造機器人,還是先去找合適的場景?對于創業公司,從生存的角度來看,后者可能更靠譜一些。中新智擎是一家成立于2015年的服務機器人公司,不久前獲得了招商系中白產業投資基金數千萬美元的A輪投資,中新智擎CEO鄭小剛表示,2017年公司營業收入達到3000萬元,2018年1~9月營收已達6000萬元。
有趣的是,在生產第一款機器人之前,他們在考察市場上先花了7個月的時間。最初他們與招商物業接觸時了解到,物業行業面臨著人工費高昂與人工需求量巨大的矛盾,而且硬件維護管理費用高,用機器人取代傳統人工物業有應用價值。
目前中新智擎專注在物業領域,已經有5款機器人,例如移動式智能物業機器人“SOLARIS”具備深度學習、人機交互、自主定位、360度全景監控、智能感知、自主巡邏、自主充電和可自我修復等功能,可以替代人工的物業服務。
鄭小剛算了筆賬,一個小區假如有一個主門三個側門,每個崗位都安排人守衛,一般要三班倒,需要3、4人,在深圳來保安月薪每月約四千多,算上食宿社保等,一個崗位每年人工成本將近25萬到30萬元,而物業機器人的價格在10萬元內,可以24小時服務,只要達到服務要求,替換掉一部分人工將節約大量的成本。
再進一步,寫字樓、醫院、學校、博物館、企業前臺等,也都是適宜的落地場景。不過,適宜用機器人取代人工的場景很多,但如何保證機器人能達到人工的水平,是落地的關鍵,這也是阻擊服務機器人落地的主要障礙。
理念的提出與實際的應用,總有差距。歷史上機器人的應用就曾數次遇冷,無法在現實中達到使用的要求。例如波士頓動力為美國軍方研發的大狗機器人,原設計可以負重180公斤翻山越嶺,并能聽懂指令,但實際試驗中發現噪音太大會暴露士兵位置,并且難以維修,項目在耗資4200萬美元研發后卻被砍掉了。
與之類似的還有人工智能技術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兩次遇冷,算力和數據達不到算法要求,缺少實際落地場景,讓先進的理念束之高閣。但現在,服務機器人和人工智能卻像兩條逐漸靠近的線,即將交匯成新的圖案。
機器人是工業制造的頂級產品,制造業的工業機器人雖多,但應用于特定功能,靠編程輸入指令,在準確性上極高。而需要和人打交道的服務機器人,則承擔了絕大多數“智障機器人”的笑料。
不過,人工智能的進化和與機器人硬件的融合,讓這一現象開始改變。人工智能技術正成為服務機器人獲得實質性發展的重要引擎,依托人工智能技術,服務機器人的應用場景和服務模式正不斷拓展,也帶動了市場規模高速增長。目前應用于機器人的AI正從感知智能向認知智能邁進,包括深度學習、抗干擾感知識別、聽覺視覺語義理解與認知推理、自然語言理解、情感識別與聊天等領域。
比如日本軟銀集團的Pepper情感陪護機器人可以通過判斷人類的面部表情和語調方式,感受人類情緒并作出反饋;以色列手術機器人公司Mazor Robotics 的第二代脊柱手術機器人Renaissance,重量僅200g,用于輔助醫生進行胸腰椎開放和微創手術可減少使用 56%的X光透視。
這也催生了智能機器人的新定義。鄭小剛認為,相較于以往的智能硬件,智能機器人最大的特點就在于互動性和服務的可拓展性,即能夠真正主動地實現如語義識別、視覺識別、移動服務等更加擬人化的、貼近生活的功能。
中新智擎的核心技術團隊由來自前美國國防部高級研究計劃局(DARPA)及新加坡科研局(A-STAR)人工智能應用領域的專家和教授組成,視覺技術是他們重要的產品板塊,采用了基于神經網絡包含檢測、校正、過濾、識別等核心功能的自研算法,并專門針對物業場景進行人臉大數據訓練,更適合樓宇環境下的人臉識別應用并解決了復雜光線下的人臉識別問題。比如采用全局曝光芯片及高級工業相機,針對弱光環境、遠距離識別、移動人群的人臉識別做了深度優化,在語音識別上則應用了科大訊飛的技術,這也是他們的物業機器人產品能達到實際應用要求的原因。
“人工智能產品化落地應用,將成為人工智能未來發展的重要趨勢與內容,而落地場景的應用又能為人工智能提供新的可用數據,形成以場景為中心的技術閉環,并逐步形成行業壁壘。”鄭小剛說。
實際上,如何促進服務機器人軟件與硬件的融合,也是業界在思考的問題。例如優必選聯合騰訊云小微發布的智能教育娛樂人形機器人 Qrobot Alpha,就整合了騰訊云小微的智能語音交互能力,以及 QQ 音樂、企鵝 FM、翻譯、百科、個人助手、智能家居等內容和服務;百度對話式AI系統DuerOS已和美的、海爾、創維等企業達成戰略合作,用AI賦能智能家電。
而機器人學科涉及大量的機械、控制、電子等知識,也需要深度的技術積累。可以推測,未來服務機器人的發展,一定是在真正有需求的場景,在對業務深入了解后,通過人工智能技術和機器人制造的高度融合來實現。對服務機器人公司來說,找到那條路,只會是真正落地的第一步,從自身的技術成熟到刺激市場成熟,還有漫長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