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大家陪舟舟玩

王思宇

大家還記得那個天才指揮家舟舟嗎？今年他四十歲了。

2000年9月，在世界頂級的卡耐基音樂廳里，臺上是即將開始表演的美國十大交響樂團之一的辛辛那提交響樂團，臺下是慕名而來的民眾。指揮臺上，站著一位外貌上與常人有些不同的東方面孔，他穿著燕尾服，正揮著指揮棒。或許很難相信，第一位在卡耐基音樂廳演奏的中國指揮家，是患有“唐氏綜合征”的22歲患者舟舟。

這看起來似乎真的是個很感人的天才般的勵志故事。

故事從1978年開始，4月1日愚人節(jié)，上天和武漢歌舞劇院的低音提琴手胡厚培開了場玩笑，他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孩子舟舟是位“唐氏患兒”。日子一天天過去，在父親的影響下，小舟舟喜歡上了音樂，對此，開心的胡爸爸把一端纏了膠帶的一根長筷子送給舟舟當(dāng)指揮棒。

舟舟19歲時，紀錄片導(dǎo)演張以慶到武漢歌舞劇院拍攝，無意間發(fā)現(xiàn)了排練場外旁若無人地揮著筷子指揮的舟舟。紀錄片《舟舟的世界》由此誕生，并在湖北衛(wèi)視播出，后被中央電視臺中文國際頻道播出，又被引進到德國電視臺，在法國戛納電影節(jié)上展映……伴隨這部紀錄片火起來的，還有舟舟的人生。

1999年，中國殘聯(lián)舉辦的新春晚會上，第一次穿起燕尾服的舟舟與大名鼎鼎的中央芭蕾舞交響樂團同臺合作。2000年，人民大會堂中國特奧慈善晚會上，舟舟再次成為焦點。到了2006年時，舟舟的足跡已經(jīng)踏遍了五國三大洲，與施瓦辛格、劉德華同臺，在世界頂級音樂廳里指揮美國十大交響樂團之一的辛辛那提交響樂團演出。

舟舟，原本一個普通的名字，被冠以“天才指揮家”名號，家喻戶曉。在舞臺聚光燈下，鮮花和掌聲，像剛剛吹出的七彩泡沫，斑駁絢麗。喝彩，來得迅猛又狂熱，如同退卻的速度，始終清醒而堅持地愛著舟舟的人，也似乎只有胡爸爸。

“謝謝大家陪舟舟玩。指揮的知識領(lǐng)域、專業(yè)技能要求非常高，真的沒有人問舟舟是不是指揮家的問題，大家只聽感人的故事，我沒有機會講，去破壞那個氛圍。”這樣的話，胡爸爸說過很多，可是在信息爆炸的時代，熱衷于制造爆款的人們，是不會傾聽的，并且他們還很善忘。

如今彩泡破碎，留下斑斑駁駁的水漬浸在舟舟的人生里。

紀錄片《舟舟的世界》里有著這樣一句旁白：“讓人心生溫暖——演出很精彩，盡管和舟舟的努力沒有很大關(guān)系，但人一輩子不能無人喝彩。”

舟舟6歲的時候，在父親工作的劇團里，有樂手問：“舟舟，你想不想當(dāng)指揮？”舟舟馬上回了句：“想！來一首《卡門》。”樂團的人善意地笑出了聲，陪玩似的邀請舟舟指揮，非常賞臉地演奏了起來。這份因為善意而生根的喝彩，也點綴著善意而快速開花絢麗。

就像張以慶導(dǎo)演看到那個旁若無人的19歲舟舟，我們被一個人的閃光點所感動而狂熱，也許只需要一秒鐘。父親胡厚培說，當(dāng)了這么久的低音提琴手，從沒妄想在卡耐基音樂廳里演出，而智商只有30的兒子卻做到了。然而，舟舟并非天才，甚至都算不得一個合格的指揮者。那一秒，用最狂熱的方式得以展現(xiàn)。

但是，如何守著這樣讓人動容的閃光點，需要的是更為漫長的時光。

在我們看的、聽的、說的世界里，你打算以什么樣的方式老去，愿我們對心動之物都能有著溫柔而持久的善意。

謝謝大家陪舟舟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