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椅

張愛國

皇上還有一年就過六十大壽了，送什么壽禮呢？刁萬列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好點(diǎn)子。想不出、送不出令皇上高興的壽禮，皇上憑什么讓自己高興？

刁萬列實(shí)在沒轍了，來到老丞相童安的府上，好話說盡，懇求老丞相給自己指條明路。

老丞相想了想，向刁萬列一抱拳：“刁大人，可曾聞聽過九龍椅……”一抬頭，刁萬列已經(jīng)沒有了蹤影。老丞相搖搖頭，不由地笑了笑。

跑回府里，刁萬列一邊命人立即從南海運(yùn)來最珍貴的金絲楠木，一邊派人在全國尋找能工巧匠。刁萬列決心打制一把無與倫比的九龍椅，作為皇上六十大壽的壽禮。

皇上大壽前幾天，刁萬列終于打制成功了九龍椅。這把九龍椅，材質(zhì)堅(jiān)硬，色澤金黃，芳香馥郁，做工精細(xì)，穩(wěn)重大氣。刁萬列非常滿意，重賞工匠。

皇上大壽這一天，金鑾殿上，滿朝文武開始給皇上獻(xiàn)禮。刁萬列站立一旁，看著那些禮物，嘴角不由地泛起一層層笑意──這些家伙一個個都蠢笨得很，這天下都是皇上的，你還送那些珍珠瑪瑙有什么意義？能博取皇上歡心嗎？果不其然，皇上看了那些禮物后，只是點(diǎn)點(diǎn)頭，不咸不淡地謝一句。大臣們的禮物都送完了，皇上指著殿下的刁萬列：“刁愛卿，往年給朕送壽禮，你最積極，今年，該不是忘了吧？”

“陛下，臣哪里敢忘？陛下請看──”刁萬列心頭大喜，指向殿外，幾個人正抬著由大紅綢布覆蓋的九龍椅走進(jìn)來，“陛下，這是臣花費(fèi)了足足一年時間才弄出來的。”

“何物如此神秘？”皇上來了興致，“快揭開看看。”

“陛下可曾聽聞過九龍椅？”刁萬列不揭，站在九龍椅旁邊開始賣關(guān)子。

“嗯，記得什么書上有過記載，但從未聽說過真有，更沒有見過。”皇上不由一笑，“莫非你給朕弄來了？”

“陛下，這九龍椅，傳說中只有堯帝當(dāng)年坐過，但畢竟是傳說，誰也沒見過。”刁萬列捋捋胡須，“沒有的東西，臣怎么給您弄來？”

“那你還賣什么關(guān)子？”皇上不由得有些失望。

“陛下，臣弄不來，但臣做得來啊！陛下請看──”刁萬列緩緩掀起九龍椅上的紅綢布，金鑾殿上立即金光乍現(xiàn)，芳香四溢。

“香！真香啊！”皇上大喜，快步走到九龍椅邊，彎下腰，只見椅背上雕刻的九條金龍，騰云駕霧，勇武威嚴(yán)，金光閃閃，姿態(tài)各異，栩栩如生。

“陛下，臣選的是南海一千九百年的金絲楠木，工匠是天下最精良的工匠。”刁萬列滿面春風(fēng)，“所以，這九條龍，個個都可謂真龍啊！”

“好！好！”皇上撫摸著九龍椅，“愛卿，這個辦法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陛下，臣為此可是想了好幾個月啊，想得臣的頭發(fā)都落得差不多了。”刁萬列輕輕掀開頭頂?shù)臑跫啠冻鏊o幾的頭發(fā)，又偷眼看了看一旁毫無表情的老丞相童安，“陛下為國為民日夜操勞，臣這點(diǎn)小事，實(shí)在不足掛齒！”

“愛卿，還是你對朕最用心啊。朕一定要重重封賞你！”皇上拍了拍刁萬列的肩膀，命人用九龍椅換下舊龍椅，迫不及待地坐上，這里拍拍那里摸摸后，將刁萬列叫到跟前，“愛卿，想要朕如何封賞你？”

刁萬列跪下磕頭，正要說話，老丞相童安忽然“撲通”跪下：“陛下，請快快起身，快快離開這把椅子！陛下，恕臣反應(yīng)遲鈍之罪！”

皇上并未起身，依然端坐九龍椅上，怒問童安何意。

“陛下，九龍椅九龍椅，他卻刻了九條龍，他的意思……陛下，臣不敢說。”童安伏在地上“咚咚咚”磕頭，“陛下，老臣心中，唯陛下真龍?zhí)熳印?/p>

“臣等心中，唯陛下真龍?zhí)熳樱　睗M朝文武齊刷刷跪下，“陛下，刁萬列居心叵測，狡詐歹毒，當(dāng)誅滅九族！”

刁萬列猛然意識到自己犯了死罪：九龍椅雖名曰九龍，實(shí)則只能雕刻八龍──八龍，加上歷朝歷代都以“真龍?zhí)熳印弊跃拥幕噬希褪蔷琵垺？勺约旱竦钠蔷琵垼∪绱耍痪褪怯吧浠噬喜皇钦纨執(zhí)熳訂幔亢螞r，當(dāng)朝皇上從兄長手里奪得皇位，就怕別人說他不是真龍?zhí)熳樱傆X得有人在背后說他不是真龍?zhí)熳萤ぉぷ约哼@豈不是撞上了皇上最脆弱的神經(jīng)嗎？

皇上早已從九龍椅上跳下，臉色發(fā)白，拍著龍案：“來呀，快快拖下去，斬！”

刁萬列想喊冤，一看老丞相童安等文武大臣還跪在地上哭訴，就知道上了童安的當(dāng)：這些年來，自己的所作所為，早已令滿朝文武敢怒不敢言。今天，他們當(dāng)然不會放過自己。

“童安，你……”刁萬列人頭落地。

選自《小說月刊》201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