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康
在走向綜合與分類相結合的個稅改革方向上,2018年,中國邁出了關鍵而重要的一步。通過個人所得稅稅法的修訂,在個人所得稅的制度框架里,加入綜合的制度安排,既包括牽動社會各個層面普遍關注的個稅起征點上調,也包括議論多年的專項扣除。
隨著經濟、社會環境的變化,我國個稅原來在制度規定方面的缺陷逐漸顯現。比如,個稅起征點沒有隨物價指數變化的調整機制;沒有對群眾生活密切相關的子女教育支出、住房貸款利息和租金支出、贍養老人支出等項目做專項扣除,影響了稅負與家庭實際負擔能力的對應性。另外,征管模式和體系不健全,總體而言落后于時代發展客觀要求和稅收征管的國際經驗。
眾所周知,個人所得稅是十分典型的直接稅,即屬于稅收負擔不可以轉嫁、誰交了就是誰承擔的稅種。在發揮籌集政府財政收入作用的同時,還更多地具有定向調節居民收入差距、防抑兩極分化等再分配功能。中國改革開放40年,居民收入在不斷增加,但不同群體的收入差距也在擴大,客觀上迫切需要個人所得稅等直接稅更好、更有效地充當再分配手段,以促進經濟社會可持續發展和高質量發展。
2018年個稅改革將起征點從3500元提高至5000元,很多人認為偏低,應該提高到7000元甚至是10000元。個稅起征點實際上是“基本減除費用標準”的通俗說法,是考慮了保障納稅人基本生活需要后作出的稅基標準。人們容易有一種認識:提高起征點,個稅改革的全部或者是部分最為關鍵的問題就解決了,這是一種誤區。
個稅改革涉及一系列相關制度要素、參數,涉及除起征點之外的稅制模式選擇、稅率設計、與稅負密切相關的優惠(扣除)條款等等。我國個稅改革以建立和逐步優化綜合與分類相結合為方向,所以考慮個稅改革絕不應只是提升起征點,而是需要通盤考慮,做諸多因素系統工程式的優化設計,既考慮符合改革方向,又具備實際生活中可操作性的解決方案。單純、過高地提高起征點,會使我國繳納個稅的人口數量減少,有違國家治理現代化的內在要求。上一輪改革后,我國個稅調節覆蓋的社會成員一度僅有2400余萬人,只略高于全國人口的2%,應防止這種使個稅“邊緣化”的負面效應,這是個稅起征點不宜一次大幅提高的重要原因。
根據財政部公布的數據,今年個稅增長速度比較快。有人說,個稅增長這么快,還談什么幸福感。但顧名思義,所得稅是從收入所得額里征收的,一定是納稅人拿到手里的錢多了,稅收才會相應上升。另外,稅收是不扣除物價因素的現價,稅收增幅與GDP增幅做同口徑比較,就需要相應扣掉物價上漲的幅度。納稅人的獲得感和幸福感還是應以自身的切身感受和具體計算為準,如果納稅人的個稅增加了,那么他的總收入和最后的凈收入一定增加得更多。
個稅起征點提高需要“一刀切”,這個因素體現不出各個納稅人實際經濟負擔的差異。但2018年個稅改革方案中首次增加子女教育支出、大病醫療支出、繼續教育支出、贍養老人支出、住房貸款利息和住房租金支出等的專項附加扣除,體現了個人所得稅法修改在制度建設上的重大進步。這種制度設計,是通過形成有針對性的差異扣除處理,使個稅實際負擔更為合理。比如,兩個納稅人月平均收入都是8000元,但其中一個是未婚單身人士,另一個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人士,那么后者就可以享受子女教育支出和大病醫療支出的專項扣除。再比如,住房和租房方面的專項扣除,體現出在百姓“住有所居”上得到稅收政策的支持,特別是增加中低收入納稅人在滿足住房基本需要(剛需)層面的獲得感。
國際上,個人所得稅的稅制模式可大體分為三種:分類所得稅制、綜合所得稅制以及綜合與分類相結合的所得稅制。我國改革開放過程中,個人所得稅制度的建立和演變,首先按照分類所得稅制完成立法,之后逐步調整以尋求稅制的動態優化,進而形成個稅改革要以綜合與分類相結合為方向的中央層面指導意見,這一具有實質意義的深化改革來之不易。
目前,中國的個稅改革仍處于進行時,實踐中,我們需要結合中國的配套改革,在新的個人所得稅稅法修訂之后貫徹稅法,而又在未來的改革發展實踐中,考慮如何動態地進一步優化個人所得稅的稅法。希望在執行新的個人所得稅法的過程中間,深化研究,把個人所得稅這個直接稅的改革和中國走向現代化的配套改革更好地結合為一體。▲(作者是華夏新供給經濟學研究院首席經濟學家、中國財政科學研究院研究員)
環球時報2018-10-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