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蘭娟院士團隊獲2017國家科學技術進步獎特等獎我國新發傳染病防治從跟跑到領跑世界

李文芳

這是李蘭娟院士第4次以項目第一完成人身份站在國家科技獎的領獎臺上。她依舊穿著赤色上衣，從國家領導人手中接過大紅色的獲獎證書。這回，她率團隊捧起了國家科學技術進步獎的最高榮譽。

在2017年度國家科學技術獎勵大會上，由浙江大學傳染病診治國家重點實驗室、感染性疾病診治協同創新中心主任李蘭娟院士領銜，聯合中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上海市和浙江省疾病預防控制中心、有關高校等11家單位共同完成的“以防控人感染H7N9禽流感為代表的新發傳染病防治體系重大創新和技術突破”項目獲國家科學技術進步獎特等獎。

這是我國醫藥衛生領域、教育領域“零的突破”，也是浙江省科學界榮獲的首個國家科學技術進步特等獎。這一刻，李蘭娟院士團隊用十年時間，在全球新發傳染病防治領域，刻下屬于中國人的榮光，向世人證明，我國新發傳染病防治走在世界前列。

從莊嚴肅穆的人民大會堂走出來，李蘭娟院士激動地說：“能夠取得這樣的榮譽，是對新發傳染病防治中取得系統創新突破的國家隊伍、國家平臺、國家力量的充分肯定，進一步增強了我們建設健康中國的決心與信心。”

浙江疾病預防控制中心作為該項目完成單位之一，與李蘭娟院士團隊一起并肩作戰，共同見證著2013年H7N9禽流感疫情發生時，項目團隊如何在新發傳染病防治領域筑起牢固屏障，成功防控這場疫情。在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里，-無數科技工作者無畏地貢獻著自己的力量。

十年光陰，筑起國內新發傳染病防治屏障

新發傳染病全球傳播，可能僅是一個航班的距離，它們像“幽靈”般，威脅著人類健康、重創著全球經濟。20世紀，全球爆發的4次流感大侵襲，均吞噬了數萬人甚至千萬人的生命。2003年國內SARS的肆虐、2014年西非埃博拉的蔓延、2015年韓國MERS的襲擊，成為每個親歷者揮之不去的陰影。

中國如何在新發傳染病防治領域，在世界科學界占有一席之地？

SARS疫情后，我國加大了對傳染病防控體系的建設，將“傳染病防控”作為“十一五”以來的16個重大專項之一，并列入《國家中長期科學和技術發展綱要》。在國家重大專項支持下，李蘭娟院士團隊匯聚了我國相關優勢力量創建了傳染病診治國家重點實驗室這一國家平臺，設立了包括P3實驗室、負壓病房、人工肝、微生態等14個研究子平臺，針對我國重大傳染病診治展開深入研究。

依托傳染病診治國家重點實驗室這一國家平臺，全國頂尖的傳染病研究科研力量被匯集起來，如國家疾病預防控制中心、浙江疾病預防控制中心、香港大學、清華大學等相關優勢學科開始聯合攻關，逐漸創建醫療衛生領域唯一的國家級協同創新中心——感染性疾病診治協同創新中心，搭建了新發傳染病防治領域的堅固堡壘。

創立具有中國特色的新發傳染病防控四大體系和兩大平臺，在發現新病原、確認感染源、明確發病機制、開展臨床救治、研發新型疫苗和診斷技術等新發傳染病防治領域的各個鏈條上，均取得重大突破。

2013年，一場突如其來的H7N9禽流感疫情發生，李蘭娟院士項目團隊在新發傳染病防治領域筑起的堅固堡壘，成功防控了這場疫情。這一年，離SARS重創中國，剛滿十年。

系統工程，成功防控H7N9禽流感疫情

2013年春，華東地區突發急性呼吸道傳染病，病情進展迅速、病死率高，由于病因不明，一度造成社會恐慌。該傳染病的病原是什么、傳染源是什么、通過什么途徑傳播、如何開展救治？疫情一出現，傳染病診治國家重點實驗室、各級疾控中心在李蘭娟院士帶領下，立即進行頂層設計，啟動聯合攻關，一場井井有條的防控戰役打響了。

在時間與實踐的檢驗中，李蘭娟院士項目團隊協同攻關創建的新發傳染病防控“中國模式”技術體系——新發傳染病防控四大體系和兩大平臺，在H7N9防控戰役中不斷得到完善，并很快打贏了這場“翻身仗”。

疫情報告后5天內，項目組通過已建成的全球最大傳染病監測網和數據庫，迅速發現并確認了突發疫情病原是一種全新的H7N9禽流感病毒，揭示了H7N9新病源演化進化規律，并第一時間向全世界公布了該病毒全基因組序列，為全球共同應對該新發傳染病贏得寶貴時間。這，得益于新發傳染病病原早期快速識別技術體系的平臺優勢。

1個月內，項目組“鎖定”傳染源，發現活禽市場禽與患者的病毒基因同源性高達99.4%，證明活禽市場是人感染H7N9禽流感病毒的源頭，倡議關閉活禽市場，避免了向全國播散的災難。這，得益于新發傳染病預測預警技術體系的完善。

病原找到了，傳染源鎖定了，那么是什么導致了H7N9病毒禽傳人？又是什么原因導致患者重癥甚至死亡？項目組從蛋白結構到動物模型進行多角度解析，首次發現揭示導致H7N9病毒禽傳人的關鍵分子機制，揭示人感染H7N9病毒導致患者重癥和死亡的關鍵原因是患者存在“細胞因子風暴”，為全球人感染H7N9禽流感治療提供了指南。這，得益于新發傳染病感染和發病機制研究體系的創新。

為了突破人感染H7N9禽流感病毒高病死率難點，項目組創建了早期抗病毒、抗休克、抗低氧血癥、抗繼發感染和維持水電解質平衡、維持微生態平衡的“四抗二平衡”救治策略，系統揭示人感染H7N9禽流感臨床特征，并創造性地將“李氏人工肝”用于重癥H7N9救治，發現能有效消除“細胞因子風暴”，顯著降低患者病死率。這，得益于新發傳染病救治體系中國技術的建立。

此外，得益于新流感疫苗快速研發技術平臺和新發傳染病診斷試劑高效快速研發平臺，病原發現后2天內，項目組成功研發出人感染H7N9禽流感病毒快速檢測試劑，3天推廣至全國31個省市，7天由世界衛生組織（WHO）向全球推廣；2個月內，項目組成功研制了我國首個人感染H7N9流感疫苗種子株，打破我國流感疫苗株必須依賴國外提供的歷史，填補我國流感疫苗株自主研發空白。

“中國對人感染H7N9禽流感疫情的風險評估和循證應對可作為今后類似事件應急響應的國際典范。”這是WHO對中國從容應對H7N9禽流感病毒疫情的評價，也是中國科學家第一次在全球新發傳染病防控史上，利用自主創建的“中國模式”技術體系，成功防控了在我國本土發生的重大新發傳染病疫情。

初心不變，艱苦鉆研協同創造中國榮光

科學的突破與創新，從來都不是一蹴而就，其背后離不開臨床與科研的緊密結合，離不開一大批人才隊伍建設，離不開科研協同攻關，更離不開一批科學家的初心使命。在這場防控戰役中，浙江省疾病預防控制中心的科研人員拼盡全力，在外環境監測、現場流行病學調查、衛生應急處置、健康教育、病原學檢測、診斷試劑研發、相關標準制定、政府防控對策建議上立下汗馬功勞。

自2013年發現H7N9禽流感后，浙江省疾病預防控制中心課題組共采集了5萬余份各類標本，為追溯每一例病例的感染來源，工作人員從患者家庭、農貿市場、批發市場到養殖場一路追蹤采樣，有時要驅車幾十里才能完成。有次，為了采集死亡病例的標本，課題組骨干成員甚至深夜在殯儀館蹲守，艱難地與病例家屬溝通，只為獲得標本用以科學研究，找出發病死亡的原因與機制，而每次采集完標本后他們又馬不停蹄地送往實驗室進行病原學檢測。

不管是白天還是黑夜，節假日還是休息日，他們全天候待命，一出現疫情就第一時間奔赴現場，解決現場中遇到的防控難題。他們開展病例標本、密切接觸者標本、禽類標本、禽類糞便、食物和飲水標本等各類只要能跟H7N9扯上關系的，統統送到實驗室檢測復核，在實驗室找到診斷依據，給疫情防控提供技術支撐，開展健康教育，加強媒體溝通，避免社會恐慌，給民眾一顆定心丸。

在當時緊張的氛圍下，浙江省疾病預防控制中心微生物所組織人員開啟24小時輪班值守模式，開展人感染H7N9禽流感應急檢測，一心撲在實驗室，吃住在辦公室，密切接觸者標本，禽類標本，禽類糞便、食物、飲水，不放過任何可能與人感染H7N9禽流感相關的任何線索。

為完成一次次的H7N9標本檢測，微生物所的工作人員，多少次，他們為了與時間賽跑，盡快進行H7N9病毒確診或者排除，主動放棄休息甚至吃飯時間；多少次，他們在與病毒標本的零距離接觸中，沖在前面，忘記個人的安危；多少次，他們緊握著手機，眼睛死死盯住屏幕，生怕錯過任何指示：多少次，他們一直穿著悶熱的防護服，身體變得浮腫，甚至長滿了疹子；多少次，他們的身影在凌晨才疲憊地回到家里，甚至不回家、顧不上嗷嗷待哺的孩子、顧不上生病的老人，吃住都在單位，簡單對付了事，有時候一工作就是幾天幾夜……

在李蘭娟院士的帶領下，經過不懈地努力，本著對老百姓極端負責的態度，浙江省疾病預防控制中心做的流行病學分析報告受到了世界衛生組織、美國CDC（美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的高度肯定。

微生物所的同志在不停地研究著，而健康教育的同志們也在緊急有爭對性地開展調查，收集數據，掌握老百姓對禽流感防控知識的了解情況，老百姓到底害怕什么，不懂的問題是什么，快速調查評估后再針對性的行動起來，進行著正確的禽流感防控健康教育。

實驗室的科技工作者在綜合分析的基礎上，在短短半個月時間內，團隊迅速把研究結果和實驗室技術進行整合，研發監測試劑，申請了專利，通過科技企業迅速產業化，生產出靈敏度高、特異性強的禽流感病毒檢測試劑。率先制定規范的禽流感檢測規范程序，盡量保證禽流感檢測不遺漏一個陽性標本：浙江省疾控中心還通過人民衛生出版社出版了《禽流感防控手冊》，成為全國公共衛生同行開展培訓的教材……

細節不勝枚舉，科學的成功往往比我們看到的、想象的更為艱難。SARS的悲劇沒有重演，我國科學家用自己的實力將“中國力量”挺進世界新發傳染病防治舞臺，制定了國際標準，在控制MERS、寨卡等傳染病輸入、援非抗擊埃博拉疫情中貢獻著中國智慧，向全球提供中國經驗。

項目團隊所取得的重大系列科研成果，在Science、Nature、NEJM、Lancet等國際頂尖雜志發表SCI論文248篇，總影響因子1857.917，5篇入選中國百篇最具影響國際學術論文，獲專利17項，編寫專著25部，發布指南38個。研究成果入選2013年度中國科學十大進展。

“不忘初心，牢記使命，方得始終。”浙江省疾病預防控制中心主任夏時暢說，這句話刻進疾控人的內心深處。抗擊傳染病，公共衛生工作者永遠是逆行者，只有牢記使命，艱苦奮斗，才能為健康中國建設、健康浙江建設奏響華美樂章，才能為群眾健康提供有力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