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仲陶
我愛家,亦眷戀家鄉(xiāng),可家非家鄉(xiāng)。
現(xiàn)實中,人必有家,無論金窩銀窩都比不上的自家“狗窩”。我的家今在星城長沙,這里繁華現(xiàn)代。
腦海里,人未必有家鄉(xiāng),那個生他養(yǎng)他的地方。
我的家鄉(xiāng),在離古城祁陽30千米遠的檻木塘,一個記憶里滿是窮困、哪兒也與“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扯不上邊的窮山缺水村。
于求學起算,我遠離家鄉(xiāng)已30余年。但家鄉(xiāng),在我記憶里永遠也抹不去。心海里,我曾認定檻木塘那兒才是我真正的家,家里有我的父母和熟悉的味道,時不時想回去看看。直到七年前母親突然去世,記憶中的那個家模糊了……
母已去,家不存;父猶在,鄉(xiāng)可留。如今我亦年近半百,假若有一天老父百年后又如何?我不敢想象。
我能確定,在我記憶清晰的歲月里,只要童年的記憶猶存,家鄉(xiāng)就猶在!
每逢清明時節(jié),我是必定要回到家鄉(xiāng)的。在母親的墳頭填一抔新土,上一炷清香,跪下磕幾個響頭。往事歷歷在目,心中萬語干言,墓園靜,石碑涼,唯有淚打轉(zhuǎn)。爺爺奶奶的墳同在那個墳圈里,在不高的山嶺上。
山腳下的祁水小支流旁兩三里遠的村莊就是我們祖祖輩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繁衍生息的家園。
母親和祖輩們躺在這里,這里正是我們每次回家要路過的地方。他們在這里翹望子孫們的歸來,又目送我們的遠去。
來時,我?guī)碛忠荒甑某墒旌桶部担蝗r,我懷揣一份先人的護佑和冥冥之中的教誨又奔前程。
母親和祖先們是否泉下有知呢?
無論自己老成多少歲,只要一回到檻木塘,我就依然有被呵護的渴望和被引導的依賴。
我的堅強在這里無比脆弱,我的果敢在這里蕩然無存,我的思念在這里肆無忌憚地瘋長。
我相信,幾里遠的母親和先祖?zhèn)円欢軌蚵牭靡娢覍λ麄兊暮魡荆惨欢芨兄轿覍λ麄兊囊缿佟?/p>
生歸何處,死歸何處,由待天定!
生歸何處,魂歸何處,我心可鑒。
如果有一天,我老了,不愿動了,我愿間或回到家鄉(xiāng),每天捏捏家鄉(xiāng)的泥土,坐看日出日落,臥聽犬吠羊咩。
如果有一天,我老了,走不動了,最愿在檻木塘前,閑看庭前花開花落,漫隨天外云卷云舒,將塵囂的襲擾徹底釋放。
如果有一天,我老了,要遠離人世的冷暖,請我的后輩們,讓我躺在母親的墳旁,一邊靜聞母親的體香,一邊彌補母親生前我長不在她身旁的愧疚和傷痛。
心底愿,家即家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