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明的詩[組詩]

子明

過去

當靈魂不再眺望

生命就是過去

讓現在旋轉不已

把過去從河底卷起

一只腕表指針跳動

在已死的手臂

復活的皆優美

連痛苦也變甜蜜

記憶的影子縹緲

得不到證實

夢之美，優雅的游戲

夜與野性的花朵

憶與夢迷路

水中月影波紛飛

呼喚飄蕩的詞

像落葉飛回黑色的樹枝

完成

當我的角色演過戲劇的高峰

請不要鼓掌祝賀我的完成

我最雋永而耐人尋味的吟唱

在戲劇落幕前的尾聲

像一座哥特式的建筑

砌過主體還須有高聳的尖頂

把無數靈魂的眼神引向蒼穹

像一首宏偉的交響樂

整合了繁復的樂器與不和諧的因素

奏出絕妙動聽的和聲

像一個強大的氣旋

卷進了所有的風塵

摧枯拉朽，卻有了中心的平靜

像驟雨終朝，電閃雷鳴

霽歇之后

天空才飛起艷麗的彩虹

我的表演到了最后一幕

再沒有舞拳弄棒的行動

忽然沉思低吟

那深沉的音調里有高貴的使命

把從世界采來的所有材料

投入心靈的蒸餾瓶

把它們充電、升溫、分解

讓虛假和愚弄的泡沫溢掉

讓真諦的液滴流出

把從內心取出的所有感受

投入它的反應罐

早歲的憧憬與憂傷

中年的向往與追悔

還有別的煩惱與痛苦

憂慮與恐懼……

使它們催化、發酵、生成

誕生一個平靜的寵兒

制造一個和諧的存在

最后

從世界采來

交給內心

從內心取出

再交還給世界

石片

我是——

造物的手拋出的一塊石片

在生命的河面

飛旋

一個連一個地打著水漂兒

努力打出更多，哪怕再多

一個

銀白的弧線

呼喚著流動的彼岸，時起時伏

潛入、飛升、跳躍

當我拼了最后的氣力

縱身閃耀出最后的壯麗

就去尋找歸宿

傾聽，自己墜落的聲音，還有云朵的痛楚

這時候

河流湍急的音樂

和夕陽搖蕩的光影，簇擁著我

在歸途跳舞

腳步

每晚

從院前過往的

腳步中

我能把他的揀出來

它沉實、急促，與土地親熱

我驚喜地說：

“爹回來了！”

媽凝神聽一會兒

瞅我笑了

這聲音狗也認識

所以它不咬

躥上去圍著黑影親呢

他死去十年了

這腳步聲

還孤寂地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