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組詩]

在透明的露水里

它攜帶著它固有的透明

從葉尖滑落，跌入晦暗的泥濘

滋養、濡潤，拒絕留下斑痕

它懷揣著它深切的善良

從陽光下醒來，凝聚、蒸發

用輕巧的手法，反復過濾清晨

這晶瑩的水，在將死的預言里

并不愿意屏住呼吸，抽身逃離

三月的尾聲

蜻蜓點水，蝴蝶效應

剛剛開始的濕潤，剛剛設置的戰場

紛紛醒來的雨，將更多芬芳

濺在精致的畫里

毫無疑問，那些鋪天蓋地的相遇

碎成一地的陽光，是我

含著淚，一讀再讀的夢境

寂寞太長，春光太短

最該隱去的暮色，卻還在翻滾

那些掙脫泥土的聲音，在夜里

像是一場盛大的浩劫

如鯁在喉的抒情，如雷貫耳的鳥鳴

三月的追尾，險象叢生

落日

落日還能稱之為落日，是因為

遠山近海，那燃燒的火

那憤怒的涂鴉，那放肆的風暴

讓深邃的天空有了溫情

滾燙的水，喧囂的光

大海該有的漣漪從表消失

該有的沉穩也從未拋夯

郁郁寡歡的春天，喘息和靜默

這樣的詞語，也讓我感到意味深長

在一朵玫瑰面前，滿目羞澀

還足滿目瘡痍？

虛構的長河，盛景之后

天圓地方將接過，更大的虛空

落日還是繼續稱之為落日

春天，適合用力去愛

去愛什么？春風化雨，雨潤萬物？

讓騰空的世界，沒有了輕重緩急

燈火通明的街頭，掩護大地的秘密

天亮后，就要露出鋒芒

明天，眾鳥要高飛，雨水要低垂

你離開后，時間遲緩，燈光散盡

我收起翅膀，堅守空蕩

第一次，把淚水擠出

春天的獵物可愛，茶水氤氳

你是我熱愛的森林

對于紋理清晰的生活，有時

也需要鋒利的抒情

失去忠貞的年代，要擊潰

一具平庸的身體，輕而易舉

春天，適合用力去愛

愛一個男人幽懷里浩蕩的煙火

鐵軌邊上

鐵軌邊上的樓，我住29層

從童年到現在，一次比一次高

時間像磚瓦，鋪成這樣的高度

很久沒聽過綠皮火車的聲音了

咔嚓……咔嚓……

它從冬雪里來，去往春風里

在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的地圖上

它穿梭著，樂此不疲

我喜歡聽，火車呼呼的聲音

仿佛把人間的喜怒哀樂，匯聚、分散

住在鐵軌邊上，我得習慣它

白日夜晚，有限的，未知的運轉

比起度假村那些看起來豐厚的景觀

一條鐵軌更具有遐想的空間

我總是在想

飛機換成動車，高鐵換成火車

多好，讓時間慢下來，用有節律的方式

一封信放到郵局，半個月，一個月

春天寄出，夏天收到

那種喜悅，應該是攢足了的春風

撲面而來

從前多好，一場雪就讓人從青絲到白頭

人們認真戀愛，認真勾引，也認真失身

關于內衣

從十四歲，到二十三歲

從都市麗人、小狐貍，到夏娃的誘惑

我用過許多顏色的內衣

除了紅色，我極度反感的色調

當然我愛國旗的顏色

這是個例外

開學前，母親非要給我買紅色的內衣

半推半就中，我第一次

紅著臉，帶走那套紅色的內農

穿上它之后，攬鏡自顧

好像多年來，兩座山丘

第一次，找到另一種溫暖

轉身

是他，扔掉煙頭，合上夜色

是他，披上外衣，出門消逝

差點就要失去這個背影

一個女人要是哭出聲來

那此后的晚安，只會讓她輾轉難眠

她目擊過他笑容與憂傷

嘆息無足輕重，愛也進退兩難

他轉身，很優雅

你沒有見過，理智的可怕

十月

鐘聲已晚，山寺門掩

殘荷雨聲在潛伏

在與一棵古樹對話

城市插滿紅旗

舉國同慶的日子

是最好的婚期

同一天，會誕生多少新娘

酒交杯，一杯接一杯

個中滋味，各自回味

葉子是泥土存在的一種真相

無法觸及，月光覆蓋城鄉

以及我。鐘聲已晚，山寺門掩

遠方

絕塵而喧囂的陌生人

步履維艱，追尋藍色彌漫下

憂郁的溫存

經幡蕩起久違，梵音空空

牛羊住進天堂，經久不衰的歌謠

在諸山之巔，把圣潔的歡笑擁抱

我也渴望，一邊思索一邊流浪

就像從前的豺狼，攜骨頭和嚎叫

加入高原的心跳

芒草，女，1995年生，貴州織金人。有詩刊發于《延河》《貴州作家》及年度《中國詩歌排行榜》《21世紀貴州詩歌檔案》《貴州90后詩選》等。江西中醫藥大學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