贊美[組詩]

無題

無辜的白晝和夜晚承受了你的空虛，

黑暗和自由從何處來？

晚風吹出雨季的腥味。

從日益笨重的身體回憶蝴蝶，

從生活索要勇氣。

從街道上，從摩托與汽車的縫隙穿過，

那氣味終于讓你流下眼淚。

遠處的霞光閃了又閃，

轉眼變得灰暗。

看不見的大海離得不遠，

從散開的身體里

升起它成澀的呼吸。

你那光輝的田野，在秋風里冷落，

和內心的激情遙相呼應。

云朵

云朵忍受著這些黃昏來了又去

迎來的永遠是乏味的早晨

有人喜歡為親人吟誦贊美詩

我帶來的卻是哀歌的旋律

云朵不過是隨著風

凝聚些灰塵和水汽

和天空一起 在黃昏時

畫出地平線——

這并不意味著會降下雨

撫慰樹林那灰色的智慧

在余光斜照時

云朵長得像樂器的簧片

但不準備發出聲音

一陣風越過大地

云朵已經飄散

歡樂

無數人讓我說：歡樂

世界就是歡樂 歡樂

永不會停止

每當我感到歡樂時

嘴唇卻嚅動著：

世界是一個監獄

當我們抬頭

高窗上映出星星

和天空的藍色

黃昏的耳朵

只聽見喉間滾動著：

歡樂 歡樂

白晝

山頂上的風最先聽到野草的呼吸

樹葉開始閃亮 搖晃

呼應著大地的起伏

他從沉重的睡眠中喚醒自己

夢中的陰影跟隨他

拉開窗簾 陽光

猛地跳進來 跟著跳進來的

是夢游的直升機的轟鳴

遠處叮叮當當的敲擊聲

聽起來像身邊無用的家具

和堆疊的書籍的回聲

聽，聽了又聽

它們與風

走在空曠的世界上

他搜遍身體，感覺一切正常

無數語言已被他遺忘

蝙蝠

落日眼里的燕子飛成了蝙蝠.

從樹林里跑出來，

秘密播報著晚間新聞。

月亮升起來，湖面

卻變得昏暗。你是來

攪渾水呢還是渾水摸魚，

或者是在曖昧的燈光下，

為黑暗的老巢做廣告？

你真有想象力，俯沖

上揚。有時側轉半個身體，

讓人們以為是坐臺的小燕子，

在層層波光下拋媚眼。

飛吧飛吧，飛吧

夜色稀釋著你累積的黑色。

我們在岸邊散步，聞著花香，距離

并不很遠。

獻詩，或另一個我的一生

狹隘的琴弦多么明亮

崩斷時擠出第一陣哭聲

家 你的家在殘雪映出的邊界

在矮矮的屋頂下沉睡

燈光是愛 是仇恨和屈辱的眼淚一起燃燒

尖叫著的野獸一直闖進夢境

疼痛讓你徹夜不眠

冒煙的生活被顫抖的光線洞穿

在青山綠水間勞動

帶著傷痕 微笑 繼續沉默寡言

衰老 傾斜 睡下

從寂靜的墓穴得到安慰

孩兒們 泥土是最好的遺產

水滸的英雄們送來了偉大的墓志銘

而你們很快就會遺忘

張野，原名張思源，土家族，70年代生于貴州松桃。詩作散見于《詩歌報》《飛天》《山花》《中國詩人》《星星》等。貴州省作協會員。貴州民族大學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