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時立木于野,謂之鬼竿
男女仔旋躍而擇對,既奔
則女氏之黨以牛馬贖之,方通媒妁。丑者
終身無所取售……”
可見:生命在于運動,時間決定愛情
經濟基礎決定婚姻建筑
可見:愛美之心
我世居黃果樹瀑布旁的先民
有之
我是丑可我媽喜歡,我從小犟
我每天像前輩進出于同一務老路上
我一日日牛角尖尖步履傲慢
我尾巴甩走好多風,我與人不同
我自在過,自由過,我得過且過
我在時間的肚皮上捫滾發狂
我一使勁便將小草草們啃個精光
我大眼無神可我臀下有鮮花安家
我背上還有小妹妹嫩生生喊得兒駕
我的舒服能抬高地主的舒服
我與眾不同的呼吸是牛氣
我說不出的痛苦被人喚作反芻
我的眼里為什么常含著淚水,只因
我對這片土地犁得深沉,為什么
我對這片土地犁得深沉,只因
我除了干這個就不能干別的
我經驗告訴我別與人斗,雖然
我一身好肉曾有人怕,有人夸
我的角被人銜接又吹又咂
我皮有人愛,牛鞭有人喜歡
我踏壞的小樹已高不可攀
我撞壞的西廂早已修繕,我
我我還有什么可說的呢現在
我還是像昨夜乖乖地等黎明來罷
那美滋滋的雨滴動身,可謂撲騰
隨時,隨地,滴答滴答的,鮮如小孩
對于樂意的世界,它,有濕潤的選擇權
那爽歪歪的雨滴代表閑不住的小心靈
隨風潛入夜,潤物更潤,沃土坦然
那紅撲撲的小目的讓誰怡然
那晶晶亮的雨滴含著夢,不
它就是夢,它要和半坡自在的曇樹
一起含羞,一起袒露
如果你反復鉆進昨日。昨日就是含羞
如果你匆匆進入現在
現在為何不再袒露
為何不像那無辜的雨滴,無憂無喜
無論故事與事故,都美滋滋的
滴答滴答的
為了提醒,風,就像風中的事物與人
人與人影,風情萬種,天下大同
我的任務是細分。為了空心的結論:
如:風的眼里最容易揉進沙子,但不像銀行
可以零存整??;再如:風都愛吹
愛用肉眼看不見的手騷擾你,摸你,揭開你
如果你的軀殼輕薄,不上鎖,就容易快樂
以及快樂后的空虛。我的責任是合并
要在花枝亂顫的日常生活之中,通過
務虛的理想作業,捕捉半推半就的環節
好吧,書歸正傳,清風不識字
但可以替我翻開下一頁,書中有字
真像密麻的沙子,為了提醒:少說多做
少寫多思?確實,古今多少字,也是為了
提醒:東風西風,誰也沒壓倒誰,如愛和恨
我和你,你和誰,在最后,誰也贏不了誰
好吧,都說到最后了,得轉身,可以跑步
跑馬,跑買賣,跑龍套,但不該跑題。好吧
春風轉秋風,遲早的事情,風中的承諾
亦如風中有朵雨做的云,是多年前的歌曲
你想到愛時,愛就要消失,我說到風對
風已成過去式,當我說春風與秋風
無非指風景的差異,指夢一般大小的器官
都免不了改頭換面,被時間捆綁,招安
越來越不好玩
白天游戲。暗中可想而知
拉幫結派。以食為天。游手好閑
安于現狀。飽暖思淫欲。生兒育女
端正。發呆。做鬼臉。挺胸抬頭
有時趴著走。五體投地
不愛風雨。但得承受
總在固定的地盤玩。生老病死
像塵土。隨時都會在集體中消失
不會說愛。但會做。好動
行動。運動??赡芤矔懈袆?/p>
和心動——但我們有所不知
我們所知一般不過常識
這話我信。很多人信
和不信的我都信。而我說的
信不信由你:春天并非都是草率的
和平的膚色不全都是綠色的
所有的兔子都需要飽腹,需要暴露
非常的溫柔其實也是獸性的反映
反過來,映入腦海的兔子如果在野
說明它是過去的
如今,立春的風聲作為公認的好事
到處傳送。但對于埋伏太深的老蛇
沒用
對于沉沒于時間段落的受害者
也沒用。他只喜歡想
想是一種不受季節限制的個人行為
想不制造噪音
最能控制身體的事物還有氣候
它公開,公平,公正
人人有份,白花花的理想
從天而降,這是命令
也是命運,輪胎滾圓
也得滾進防滑鏈
圍巾、靴子與毛領形成合力
共同擁護,或束縛
手腳與嘴臉的暴露
溫度總是那么重要,對于血肉
也如對于記憶的持久,那時
或這時,遠山仍是高原的老模范
不動聲色,裹著青黃不接的寒衣
靜觀豬變臘肉,春運的火車
九進九出,雁南飛,是命令
也是命運,如在野之兔變身家畜
一月的中間,一場奇異的雪
白凈的小城一下長大,也日益模糊
讓你不能從行道樹之間的空地上
在密集的腳印里看出
誰走回頭路,誰扛著過重的包袱
誰原地踏步,誰在奔向愛情的途中
跌了個跟頭,“……那時,
你身體還行,希望也多”
就像這時,蹦出校門的人
或那時,躍過出站口的人
哈著熱氣,以身作則,美觀
是啊,美和氣候息息相關
無論快慢你都輸給道路
無論你怎么走
你都無法親眼看見永久
這么想時,你驟然停止
像夢中勒馬的騎士
像枕頭。它也需要時間
去恢復
受到重用前的平靜
在山腰巡邏,在隧道穿梭
在恒溫的小巷橫沖直撞
風,似種永遠不會碰壁的東西
不像人
能在江湖上倒立,擅在春天爬樹
對兔子吹毛求疵
讓曇樹彎曲,讓草受驚
風啊,讓人總忍不住
發出非人的聲音
閑不下來的搗蛋鬼,永遠好動的前行者
連滾帶爬,進進出出之間
風,愛將淚汗混雜,把世界的毛發弄亂
把寂靜,送入肉長的心里邊
在古代,它有對付失眠者的辦法
上房揭瓦,打開天窗說亮話
在剛才,它敲月下門,只是要告訴
你多年來種下的
它要帶走
趙衛峰,白族,70后,業余寫作。主編和出版系列專輯、詩集、評論集、民族史集20余部。曾獲貴州省政府文藝獎等。中國作協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