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群8000年金漆藝44歲復活者

袁小茶

北京宮廷當代造辦處是何？

清宮造辦處的陽光，從康熙年間緩緩流過，落到石景山區承恩寺“北京宮廷當代造辦處”黑底白字的牌子上。這座唐代就有的廟基、明朝皇帝行宮的古剎，現在多了一溜兒親民的新牌子——北京宮廷當代造辦處、北京燕京八絕國際文化交流中心、北京燕京八絕傳承保護基地、北京燕京八絕協會、北京燕京八絕藝術館……

“敕賜承恩寺”一進山門，不知道長了幾百年的銀杏樹陪著宮廷紅，在北京的艷陽天兒里有一種明晃晃的搖曳。采訪柏群就在承恩寺的慶春齋，而他正是這一溜兒親民“新牌子”立成的推動人。

柏群的第一份工作是在新華社。1993年入職開始一直努力如“拼命三郎”，工作得順風順水——26歲就被提為正處級的主任。

柏群的父親柏德元，是清宮造辦處第五代傳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金漆鑲嵌髹飾技藝”國家級代表傳承人。當時老爺子所在的“金漆鑲嵌廠”產品主要是政府統購統銷，用于出口換匯。然而到了20世紀90年代，一時不適應市場體制，產品找不到新銷路，金漆鑲嵌廠瀕臨倒閉。

那年，柏群29歲，得了場重病，感冒一個月沒好，醫院的診斷結果是——“懷疑肺癌”。好在是虛驚一場，從“鬼門關”撿回了一條命。

大病初愈本該休養生息，可沒歇兩天的柏群看到父親緊鎖的眉頭，心事又重起來——金漆鑲嵌廠難以為繼，幾百號的工人等著“飯轍”。柏群覺得自己在新聞媒體的崗位上歷練多年，思路新，腦子快，應該幫父親為金漆鑲嵌廠想想宣傳推廣的辦法。而父親柏德元也一直有心讓兒子回歸金漆鑲嵌行當——用柏群的話講，“清宮造辦處金漆鑲嵌傳人到我父親已經是第五代了，手藝不能斷了”。

要不要辭掉新華社的“鐵飯碗”，來一個瀕危倒閉國營廠做推廣工作？起初，柏群的母親并不同意。然而，鐵了心的柏群還是咬牙接手了金漆鑲嵌廠的企業推廣工作，2003年，正式離開新華社，創建了金漆鑲嵌廠品牌推廣部。

金漆鑲嵌是“燕京八絕”之一，柏群首先想到打破傳統老技藝“各自為政”的局限，希望聯合其他七家，大家“抱團取暖”，建立聯合企業平臺、成立博物館和行業協會。

然而，想立“燕京八絕”這塊牌子可不容易。如何得到“燕京八絕”其他七家的認同呢？柏群首先想到了父親。父親柏德元在“燕京八絕”老一輩大師中有著很高的威望，有了父親背書，柏群在老一輩大師和“下一代傳人”們當中游說，一個他們認可的理由是——這是能讓燕京八絕在更大范圍內成體系地保護傳承好的好事，所以大家紛紛支持響應。老一輩大師們甚至帶頭跟柏群一起做工作促成此事。

“燕京八絕”齊心協力的結果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歷經兩年的努力后，2010年，“北京燕京八絕文化發展有限公司”的牌子終于立了起來，同年“北京燕京八絕藝術館”正式掛牌。

“北京宮廷當代造辦處”的牌子又是怎么來的呢？

柏群想，以前宮廷造辦處是最高水準工藝造就的最精美物件的出處，服務的是皇宮。當代，工藝需要傳承，也需要用傳統工藝來服務人民，美化人民的生活，這是北京當代造辦處要做的。他決心把“北京當代造辦處”的牌子一起申請下來，真正復活當年清宮造辦處里的“燕京八絕”。這個想法得到了認同，相關部門考慮到并非所有百姓都了解“造辦處”，添上“宮廷”二字，能更好地闡述造辦處的天然屬性。于是，“北京宮廷當代造辦處”的牌子也隨之立了起來。

舊時宮廷風范器 飛入尋找百姓家

抱團取暖讓大家有了底氣，但創出路需要實打實的真功夫。

在父親的啟發下，柏群想到了“仿復制”的路子——柏群帶領金漆鑲嵌廠開始研發“歷朝歷代”“海外遺珍”“皇家風范”漆器精品這三條創新產品線，用3年時間打造了300多件套漆器精品。所謂“歷朝歷代”系列，是從全國各大博物館的出土漆器精品中，選出歷朝歷代最具代表性的漆器文物經典之作，用現在的金漆鑲嵌技術進行仿復制；“海外遺珍”系列，是通過海外博物館、海外私人收藏等途徑，找到當時流失海外的中國漆器文物珍品，根據原作進行仿復制，用這種特殊的方式“讓國寶回家”；而“皇家風范”系列，則是復原清宮舊藏的皇家漆器精品。

“仿復制的過程，是對技藝最好的鍛煉。因為很多當時的皇家漆器用到的工藝，現在已經失傳了。我們是在仿復制的過程中，一個個技術攻破和復原。最后這300多件套的漆器精品一經推出大受歡迎，甚至一件難求?！?/p>

“要讓收藏在禁宮里的文物活起來，加強文物保護和利用，加強歷史研究和傳承，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不斷發揚光大，增強文化自信……”國家的一系列復興傳統文化的政策，讓“傳統文化文創”成了熱門詞匯。

既然從“清宮造辦處”改成了“北京宮廷當代造辦處”，能不能讓宮廷金漆鑲嵌的價格降下來，真正走進尋常百姓家？柏群動起了“文創”的思路——配合北京市“高端普惠”的文化生活體系，柏群帶領金漆鑲嵌的師傅們研發了“高端普惠”的金漆鑲嵌文創產品——以往的金漆鑲嵌都是大件兒，一套桌椅，一個梳妝盒，工錢料錢都在那里擺著，普通人家誰也不會隔三差五買這個。而現在的金漆鑲嵌文創呢？柏群和師傅們開始把器型縮小，緊隨現代人的生活需要——手機殼、牙簽盒、紙巾盒……這些產品保留了金漆鑲嵌的純手工制作，但是器型小了，價格更親民了，普通百姓也能接受。

在柏群和師傅們手里，當年康熙爺“清宮造辦處”的皇家金漆鑲嵌技藝，真的通過“北京宮廷當代造辦處”的一枚手機殼、一個紙巾盒，飛去了尋常百姓家。

青黃接 大師眾

現今中國幾乎所有的非遺項目，都面臨一個相同的難題——老手藝人不斷離世，年輕人不愿意學，手藝青黃不接，很多非遺技藝瀕臨失傳的困境。金漆鑲嵌也如此，傳統技藝對制作者要求很高，前期學徒的時間又長又苦，大漆咬手需要適應，熬到出徒遙遙無期，人才斷檔的問題擺在了柏群面前。怎么吸引年輕人入行？柏群從生源上動起了主意——北京金漆鑲嵌公司與北京市工藝美術高級技工學校簽訂了校企合作協議，開設金漆鑲嵌專業班，為金漆鑲嵌提供了人才培養的綠色通道。

不僅如此，年輕人入職以后，如果成績特別好又工作努力的，還可以破格提拔，年紀輕輕就做主任級別的也大有人在。至于收入，隨著國家非遺技藝和傳統文化的復興，年輕人畢業當工匠的待遇不比做白領差，而且后勁足。

愿意學手藝的年輕人往往學歷不高，但是文化程度會影響工藝、審美水平的提升空間。所以柏群鼓勵年輕人進修學習。只要是在職的員工，拿下本科學歷的，公司額外獎勵3000元；拿下碩士學位的，額外獎勵1萬元；拿下博士學位的，額外獎勵2萬元。現在金漆鑲嵌廠大概有近300名員工，其中有十幾位工藝美術大師和高級技師。

責任編輯：樸添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