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完美的炒扁豆

歐陽宇諾

幾年前我去建材商場買萬向輪，看到一家規模不小的園藝店，店里除了各式盆栽和水培植物等，還有一整面墻掛滿了包裝精美的各式種子，花的、草的、蔬菜的、水果的……琳瑯滿目，蔚為壯觀。雖然我是名副其實的植物殺手，但這并不影響我對它們的熱愛。我用10分鐘時間，挑選了36袋。因為我的公寓沒有陽臺，也沒有花盆，于是，我將這36袋種子送給了我媽，然后我就把這一切都忘在了腦后。

村上春樹20歲那年暑假，做了一次長途徒步旅行。他的背囊很沉重，那年夏天北陸一帶又熱得要命。有一天下午，他走在能登半島的田間小道上，一位正在地里干農活的大叔叫住他，說：“這番茄很甜的，你拿幾個去吧。”這位大叔給了他三四個剛剛摘下的又大又紅的番茄。他覺得那番茄真的很好吃。當然，也許是因為當時驕陽似火、口干舌燥的緣故，可是那自然的芬芳、充足的水分、脆生生的口感、美麗的色澤，不管舉出哪一點，都是他這一生中吃過的最好的番茄。太陽的氣味毫不吝嗇地滲進了番茄中。

我很羨慕村上春樹的番茄。有一天，“這一生中吃過的最好的……”也終于在我的人生中出現了。種子相送之后隔了不知道有多久，周六我例行去跟爸媽一起吃晚餐。我獨自居住后，我媽仍然想繼續表達她對我的關懷，表達方式之一就是親自下廚做這頓飯。說真心話，她的廚藝著實一般。但作為一個理智的成年人，我不能在這件事情上幼稚地表達真實想法，我得照顧她的情緒，更何況，她情緒好的時候，會常常給我發紅包。所以，有什么好抱怨的呢？吃不好吃不飽，晚餐結束之后我還可以再去找家餐廳。

言歸正傳，那天的餐桌上，出現了一盤綠色的扁豆，看起來極其平凡無奇的一盤綠色扁豆，蔥啊姜啊蒜啊這些通常會用來搭配炒菜的東西一樣都沒有，盤子里就是單純的綠色扁豆。我媽得意地說：“剛摘下來的扁豆，你嘗嘗。”我疑惑地舉起筷子，夾起一根送進嘴里。奇跡發生了，清新鮮嫩的絕佳無敵口感在齒頰間爆發，僅僅是用少量的油和鹽清炒的扁豆，卻讓我當即在頭腦中迸發出了這樣的語句：這真是我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菜！當然，我馬上將頭腦中迸發出的驚嘆之詞傳達給了我媽，她看起來開心得意極了，因為這可是她用那些種子中的一袋種出的碩果。她慷慨地允許我獨享那盤清炒扁豆，當然，我并沒有那么做。

以前，我對超市里的那些有機蔬菜十分癡迷。世界上最完美的炒扁豆出現之后，我的最新夢想是有一個可以用來種菜的花園或天臺，最好還能養幾只雞。這樣，每天早上的蔬菜沙拉和水煮蛋，一定都是世界上最完美的蔬菜沙拉和水煮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