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占恒
40年的改革開放,為中華民族贏得了歷史性復興機遇,增強了民族生存發展的能力和空間,使中華民族站在了一個新的歷史起點上
1978年到2018年,中國進行了一場波瀾壯闊、堪稱史詩的改革開放,其取得的歷史性成就和實現的歷史性變革,可以說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期,不僅極大地改變了中國人民的命運,也極大地改變了人類歷史的發展進程。這40年,有太多的變革需要梳理,有太多的成因需要解析,有太多的問題需要化解,有太多的夢想需要實現。
40年在人類歷史長河中只是短暫瞬間,然而中國的改革開放,使占人類五分之一人口的大國發生了前所未有的巨大變革,必將載入人類的編年史冊。
開啟全球最快的經濟增長進程,經濟發展實現由弱國到大國的變革。1978年到2017年,中國的GDP由3645億元發展到827122億元,折合美元由2165億美元增長到12.24萬億美元,年均經濟增長9.6%,是世界經濟同期年均增幅2.78%的三倍多。經濟總量由全球第十五位發展到第二位,占世界經濟比重由2%上升到15%,實現了由經濟弱國到經濟大國進而向經濟強國邁進的歷史性巨變。
開啟全球最快的居民收入提高進程,人民生活實現由貧窮到小康的變革。按照世界銀行的統計,1978年中國是世界上最貧窮的國家之一,當時的人均GDP只有156美元,還不到世界上最貧窮的撒哈拉沙漠以南非洲國家人均GDP490美元的三分之一,82%的人口生活在農村,84%的人口生活在每天1.25美元的國際貧困線之下,大多數發展和生活指標排在世界國家和地區170位以外。1978年到2017年,中國總人口在由9.75億增加到13.9億、凈增加4.15億的前提下,人均國內生產總值由381元躍升到59660元,折合美元由224.9美元躍升到8836美元,在232個國家和地區中排位上升到70位。同時,使7億多人擺脫了貧困,脫貧人口占全球脫貧人口的76%,城鎮居民人均住房面積由3.6平方米提高到40.8平方米,汽車普遍進入家庭,居民普遍享有教育、醫療、保險,人均預期壽命由68.2歲(1949年為35歲)提高到76.7歲,高于2015年全球人口平均預期壽命(71.4歲),涌現出3億多人口的中產階層。
開啟全球最大規模的工業化進程,產業結構實現由農業到工業的變革。1978年到2017年,中國的產業結構由28.1∶48.2∶23.7提升到7.9∶40.5∶51.6,形成三二一的產業結構,從農耕文明進入到工業文明進而進入到工業化后期階段。中國制造業產值2010年首次超過美國,占世界的19.8%,2016年占比為25.5%,2017年接近30%,成為全球第一制造業大國和“世界工廠”。
開啟全球最大規模的城市化進程,城鄉結構實現由農村到城市的變革。1978年中國城市化率只有17.9%,當時7.9億人在農村、1.7億人在城市,俗稱“十億人口八億農民”。到2017年,中國城市化率達到58.52%,也就是說城市人口超過8億人、農村人口只剩5億多人,城鄉人口分布實現歷史性的變革。

圖/新華社
開啟全球最大規模的要素流動進程,面向世界實現由封閉到開放的變革。中國外貿進出口總額1979年僅為109億美元,到2017年發展到4.1萬億美元,居世界貨物貿易進出口第一位。中國由單一的外資引進國,發展到引進外資與對外投資并舉,目前累計對外投資1.9萬億美元,境外企業資產總額超過5萬億美元,居世界第二位,還擁有居世界第一的3.1萬億美元的外匯儲備。40年來,中國累計出國留學生400多萬,占世界留學生總數的1/4,2017年有1.27億人出國旅游,居世界第一,形成人流、物流、資金流的全球流動。
根據因果定律,凡事皆有因。中國用40年時間走完美國100年多年、歐洲200多年的工業化和城市化進程,經濟社會發生全面、深刻、歷史性的變化,其深層原因是什么?這不是任何一本教科書、任何一個他國模式或任何一種原因解析所能說清的,而必須從經濟、政治、文化、社會、歷史、哲學、國際等綜合因素去探究。這如同一副扶正祛邪、固本培元的中藥良方,是多味藥材合理搭配煎熬產生的藥效;亦如同一盤中國大菜,是多種食材和輔料精心烹飪的美味。概括起來,中國40年快速崛起的成因,得益于十大因子的綜合作用。
第一,反思“文革”教訓和發展困境的倒逼。改革不是我們的主動選擇,就像1934年10月開始的紅軍長征,完全是形勢所迫、倒逼的。1949年新中國成立,豎起了共和國大廈的四梁八柱,但我們對什么是社會主義、怎樣建設社會主義的探索十分艱辛、代價沉重。試驗過人民公社的“一大二公”、超英趕美的“大躍進”、計劃經濟和平均主義大鍋飯,直至發動“以階級斗爭為綱”的文化大革命。其結果,越搞越窮,越搞越落后,越搞越背離我們的初衷,與世界的差距也越來越大,國民經濟到了崩潰邊緣,放開肚皮吃飽飯甚至成為一種期盼和奢望。
在這樣的背景下,“文革”一結束,黨中央就果斷地停止“以階級斗爭為綱”的錯誤方針,把黨的工作重點轉移到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上來。接著,恢復高考、放開留學、召開全國科學大會等,為“四化”建設培養人才。鄧小平反復強調:“貧窮不是社會主義”“社會主義的本質,是解放生產力,發展生產力,消滅剝削,消除兩極分化,最終達到共同富裕。”“社會主義的特點不是窮,而是富。”要富就得要發展生產力,要發展生產力就得要進行經濟體制改革。可以說,新中國成立以來的艱辛探索,是我們實行改革開放的巨大學費,這使我們明白了一個道理:“不堅持社會主義,不改革開放,不發展經濟,不改善人民生活,只能是死路一條。”由此,促發了第一波“下海潮”和民營經濟的崛起。
第二,真理標準大討論和持續的思想大解放。
思想是行動的先導,不改變僵化的思想觀念,改革就邁不出步子。而要解放思想,就必須改變長期形成的“左”的思想。今天說起來很容易,當年做起來異常艱難。1976年到1977年“文革”結束后的這兩年,還是有人繼續堅持“左”的方針和“兩個凡是”。1978年5月,中央黨校《理論動態》和《光明日報》先后發表《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否定“兩個凡是”,引發了一場關于真理標準的大討論,開啟了解放思想的先河。接著,1978年11月10日到12月15日,中央召開了35天的工作會議,就重大問題撥亂反正、統一思想。鄧小平在閉幕會上作了題為《解放思想,實事求是,團結一致向前看》的重要講話。他深刻指出:“一個黨,一個國家,一個民族,如果一切從本本出發,思想僵化,迷信盛行,那它就不能前進,它的生機就停止了,就要亡黨亡國。”鼓勵要解放思想,要善于學習,要研究新問題。這次中央工作會議,為隨即召開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作了充分準備,由此掀開了中國改革開放的歷史性篇章。
特別強調的是,解放思想不是一次性的,而是長期的過程,不時需要新的思想突破。1989年政治風波、蘇東劇變和蘇聯解體后,改革處于停滯狀態,中國面臨新的抉擇,這直接引發了鄧小平1992年初的南方談話。他深刻指出:“現在有一個問題,就是形式主義多。”“判斷各方面工作的是非標準,應該主要看是否有利于發展社會主義社會的生產力,是否有利于增強社會主義國家的綜合國力,是否有利于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計劃多一點還是市場多一點,不是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的本質區別。改革開放膽子要大一些,抓住時機,發展自己,關鍵是發展經濟。發展才是硬道理。”“中國要警惕右,但主要是防止‘左’。”這次南方談話,直接推動了新的思想大解放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建立,也促發了第二波的“下海潮”。
第三,和平與發展的國際環境和承接國際資本轉移。中國實行改革開放需要兩個外部條件,一是和平環境,二是國際資本。十分幸運的是,這兩個條件當時都具備了。1978年中國開啟改革開放的時候,雖然冷戰還沒有結束,但以美國為首的西方逐漸取得強勢,而以蘇聯為首的陣營處于衰落和解體狀態,中國則加快發展自己,形成二戰以來國際環境相對穩定的時期。鄧小平高瞻遠矚地提出“和平與發展是時代主題”。1981年3月,鄧小平在中央軍委擴大會議上強調:“我們不要自己嚇唬自己,造成人為的緊張。如果當前老是強調戰爭馬上打起來,使我們的精力都集中到打仗上面,就會影響四個現代化建設”。1987年5月12日,鄧小平會見荷蘭首相呂貝爾斯時說:“對于總的國際局勢,我的看法是,爭取比較長期的和平是可能的,戰爭是可以避免的……一九七八年我們制定一心一意搞建設的方針,就是建立在這樣一個判斷上的。要建設,沒有和平環境不行。”
至于國際資本,西方完成工業化后,積累了大量的過剩資本,正在渴求新的國際市場。1978年,時任國務院副總理谷牧率領建國后向西方派出的第一個政府經濟代表團赴西歐考察。在與法國總統德斯坦會見時,法國駐華大使對谷牧說:“聽說你們要建120個大項目,我們法國愿意有所貢獻,給我們10個行不行?”在聯邦德國,一些州長表示可以提供幾十億甚至上百億美元的貸款給中國。放到今天的時代背景下,簡直不可思議。假如今天再有國家要搞改革開放,就難有中國當時的條件。1979年到2017年,我國累計吸引外商直接投資達18966億美元,是吸引外商直接投資最多的發展中國家。外商不僅帶來充裕的國際資本,而且帶來了先進技術、人才和管理經驗。
第四,摸著石頭過河和實行漸進式改革。上世紀80年代社會主義國家的改革,大體有兩種模式。一種是改旗易幟,搞休克療法,結果造成經濟硬著陸和引發社會動蕩,大多不成功。一種是中國摸著石頭過河的漸進式改革,這大概得益于中華文化反復提醒的過猶不及、欲速不達、揠苗助長、一蹴而就的哲學理念。1980年12月在中央工作會議上,陳云說:“我們要改革,但是步子要穩。隨時總結經驗,也就是要‘摸著石頭過河’”。鄧小平對陳云提出的“摸著石頭過河說”完全贊同,提出“我們的方針是,膽子要大,步子要穩,走一步,看一步。”這對既大膽解放思想、殺出一條血路來,又積極穩妥、保持社會穩定,正確處理和把握好改革、發展、穩定的關系,起到了巨大的指導作用。
“摸著石頭過河”是一種大膽試、大膽闖的試錯法,先搞試點,投石問路,對的就堅持,錯的就改過來,避免走彎路,避免犯顛覆性的錯誤。在實踐上,從農村家庭聯產承包制到國有企業承包經營、從價格雙軌制到市場化定價、從企業股份制改革到設立股票證券交易所、從設立4個經濟特區到開放14個沿海城市、從浦東開放開發到長江經濟帶開放、從引進外資到對外投資、從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到走共同富裕道路,等等,不斷把改革開放推向深水區。這種漸進式改革,避免了因情況不明、舉措不當而引起的經濟硬著陸和社會動蕩。
第五,強烈的致富欲望和少有的吃苦耐勞精神。改革的動力從何而來?一句話,利益驅動。馬克思有一句名言:“人們奮斗所爭取的一切,都同他們的利益有關。”中國人歷來勤勞勇敢、聰明智慧,具有強烈的致富欲望,自古向往小康生活,追求“三十畝地一頭牛,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幸福日子。改革開放以來,老百姓為追求致富,可以說“走遍千山萬水、歷經千辛萬苦、說盡千言萬語、想盡千方百計”,煥發出無窮的創造力。
中國改革幾乎所有的源頭探索,都來自基層和老百姓追求利益的創造。從“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到農村全面改革、從“走私”“倒爺”到破除價格雙軌制、從“大逃港”到設立4個經濟特區、從“前店后廠”到民營經濟崛起、從“承包經營”到國有企業改制,甚至從“農民工”到產業工人、從“簡單模仿”到“世界工廠”,等等。數億農民背井離鄉,風餐露宿,甚至沒有休息日、沒有節假日,真是“五加二、白加黑”地干,把別人用來喝咖啡的時間,都用來打工賺錢了。這是一個致富的過程、實干的過程,也是一個痛苦的過程、改革的過程。其實,改革不需要太多的設計,只要充分尊重和發揮基層和群眾的首創精神,按照浙江省委總結的“三個允許、五個不”,即允許試、允許闖甚至允許犯錯誤,不爭論、不攀比、不張揚、不氣餒、不動搖,堅定、清醒、有作為,因勢利導,順勢而為就行了。
第六,擯棄計劃經濟和實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過去由于受蘇聯計劃經濟模式的影響,新中國成立后我們曾長期固執地實行計劃經濟體制,恐懼和排斥市場經濟,把計劃經濟等于社會主義,把市場經濟等于資本主義,企業的一切生產,人民的一切生活,政府都試圖用最嚴密的計劃來安排和保障。其結果適得其反,嚴重束縛了人民的創造力,嚴重束縛了企業的生機和活力,嚴重束縛了生產力的發展,嚴重束縛了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
1979年11月,鄧小平對這種傳統觀念提出了挑戰。他指出:“說市場經濟只存在于資本主義社會,只有資本主義的市場經濟,這肯定是不對的。社會主義為什么不可以搞市場經濟……社會主義也可以搞市場經濟”。1992年初,鄧小平在南方談話中進一步指出:“計劃經濟不等于社會主義,資本主義也有計劃;市場經濟不等于資本主義,社會主義也有市場。計劃和市場都是經濟手段。”由此,中國才走出“計劃經濟為主、市場調節為輔”“實行有計劃的商品經濟”的探索。1992年10月,黨的十四大正式提出我國經濟體制改革的目標是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隨后,中央又進一步提出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基礎性作用”、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實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改變了政府的職能作用,擺正了“兩只手”的關系,極大地激發了各類經濟主體的積極性和創造性,極大地促進了各類生產要素的合理配置和價值交換,極大地提高了社會生產力,極大地滿足了消費者的多樣化需求。
第七,加入WTO接軌國際市場和國際規則。在經濟全球化的背景下,每個國家都不可能孤立地發展自己。而主導經濟全球化的主要是世界貿易組織(即WTO,前身是關貿總協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世界銀行。改革開放只有加入這些國際經濟組織,才能接軌國際大市場。1980年,中國先后恢復了在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世界銀行的合法席位,隨后又在1986年申請恢復關貿總協定締約國地位,并開始艱難的“復關”談判。1995年1月,世界貿易組織成立,從當年7月起“復關”談判轉為加入WTO談判,直到2001年12月11日,中國正式加入世界貿易組織,成為其第143個成員。時任國務院總理朱镕基曾感慨地說:“我們已經談了15年……黑發人談成了白發人。”
為什么中國不遺余力地加入世界貿易組織?因為加入WTO,中國可以在140多個成員國中享受到多邊的、無條件的、永久性的最惠國待遇,這是中國經濟全面加入國際分工和融入國際經濟循環的必要條件。有了這一條件,中國的產品才能更廣泛地參與世界市場的競爭,中國的企業也才能在更廣闊的市場上尋找到更多的發展機會,增強國際競爭力。加入WTO,還能夠通過世貿組織多邊爭端的解決程序來解決國際貿易摩擦,有效地保護中國的經濟貿易利益,使中國產品能夠在最大的范圍內享受有利的競爭條件,國內的資源在國際大市場中得到優化的配置。更重要的是,加入WTO,倒逼中國改革開放走入深水區。僅從2001年到2006年的5年間,中國就廢除了20多萬部地方的法律法規,清理了2000多部國家部委的法律法規,關稅總水平從15.6%下降到9.8%,開放了102個領域。這也促發了第三波的“下海潮”。近幾年,中國又進一步推進了改革開放,很多方面超過了當時對WTO的承諾。
第八,各地強烈的發展沖動導致的非均衡發展。均衡發展是目標,非均衡發展是路徑,只有通過非均衡發展,才能逐漸實現均衡發展。改革開放以來,各地政府領導如同企業CEO,出現了歷史少見的地方發展沖動,包括招商引資沖動、征地拆遷沖動、投資饑渴沖動、GDP排名沖動等,真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各地由“等靠要”,到“跑部錢進”,再到“不找市長找市場”,創造了“溫州模式”“蘇南模式”“深圳模式”等各具特色的發展模式,形成了各地“比、學、趕、超”的競爭發展格局,書寫了經濟學非均衡發展的新篇章。
我們今天在評判這些沖動的時候,不要忘記這在當時恰恰是改革所帶來的變革。過去中國計劃經濟體制的一大弊端就是中央管得太死,大家齊步走,地方沒有積極性。上世紀80年代初,鄧小平一再鼓勵各地能快則快,讓一部分人一部分地區先富起來。1983年2月,他到江浙考察時,針對全國實現“翻兩番”目標,要求江蘇、浙江恐怕要多翻一點,不止“翻兩番”。他說,因為寧夏、甘肅這些地方比較落后,“翻兩番”困難,如果江蘇、浙江只“翻兩番”,全國平均起來就翻不了兩番。后來,中央又先后實行財政“分灶吃飯”、區域指向性支持政策、發展快的地方領導得到重用,以及各地發展與工資福利密切相關等,把各地發展的積極性充分調動起來,改變了過去中央大一統、大鍋飯的弊端,形成了中央和地方兩個積極性的工作格局。
第九,產業轉移、消費升級形成的較大發展韌勁和回旋余地。嚴格意義上說,中國不是一般的大國,而是超大型國家,其大陸面積963萬平方公里,大于大洋洲的897萬平方公里,與歐洲面積的1016萬平方公里相差不多;其人口13.9億,居世界第一,比歐洲和美國的人口總和還要多。這樣一個超大型的國家,發展起來不容易,而發展起來以后停下來也不容易。
這是因為,中國一旦發展起來,其產業可以進行從沿海到內地、從城市到農村、從發達地區到欠發達地區等的梯度轉移,進而形成世界上最完整的產業鏈和價值鏈;其消費可以進行從低端到高端、從小家電到大家電、從住房到汽車、從電腦到手機、從白酒到紅酒、從看病到養生、從國內教育到國外留學、從國內玩到國際游等排浪式的消費升級,進而形成世界上最龐大的消費市場,以致任何一個國家和企業都不會無視。這也就是為什么1998年亞洲金融危機和2008年世界金融危機,先后造成中國香港、中國臺灣、新加坡和韓國等“亞洲四小龍”以及泰國、馬來西亞、菲律賓和印度尼西亞等“亞洲四小虎”風光不再,而中國則闖過驚濤駭浪繼續前行的重要原因,也使外國一些專家預言的中國經濟崩潰論屢屢破產。“‘東方不亮西方亮,黑了南方有北方’,不愁沒有回旋的余地。”這是1936年12月毛澤東在《中國革命戰爭的戰略問題》說過的話,今天用來比喻中國經濟發展和應對外來沖擊所具有的發展韌勁和回旋余地,也是完全恰當的。當然,這個發展韌勁和回旋余地是在改革開放發展中形成的,需要倍加珍惜和利用好。
第十,中國共產黨強有力領導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指導。改革是從已知到未知的過程,途中充滿了風險和不確定性,要避免走錯方向走彎路,就必須有堅強的領導核心和科學的指導思想。中國人很聰明、很能干,但往往是“一個中國人是條龍、十個中國人是條蟲”,缺的就是主心骨和凝聚力。中國共產黨是全中國人民的領導核心,這是經過幾十年的革命戰爭證明的,也是經過幾十年的建設探索證明的,更是經過幾十年的改革開放證明的。“文革”一個重要反思就是“踢開黨委鬧革命”不行,搞“四大”不行,進而明確了黨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一個中心、兩個基本點”的基本路線,創立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系統了回答什么是社會主義、怎樣建設社會主義,建設什么樣的黨、怎樣建設黨,實現什么樣的發展、怎樣發展等重大理論和實踐課題。
黨領導的舉旗定向和凝聚砥礪,黨領導的集中力量辦大事,黨領導的經受“四大考驗”、避免“四大危險”、樹立“四種意識”以及源于黨“不忘初心、牢記使命”內在形成的糾錯機制等,使中國在這40年中闖過了一系列激流險灘,經受住了一次次宏觀經濟調整和國際金融危機沖擊,以及國內外的重大事件影響,沒有犯前蘇聯、獨聯體一些國家改旗易幟、休克療法、橙色革命等顛覆性錯誤,始終引領中國這艘大船沿著改革開放的正確航向行駛。
以上這十大綜合成因,是漸進形成的,雖不盡全面,但確是最主要的成因。如果離開這十大綜合成因,中國的改革開放就不會是今天這個樣子,也難以取得如此翻天覆地的歷史性成就。而這十大綜合成因,也是今后繼續深化改革開放需要堅守和借鑒的基本思路。
40年的改革開放和高速發展,實際上是一種壓縮性的工業化和城市化進程,也自然會出現壓縮性的問題。這些問題主要有:經濟結構失衡嚴重,地區發展差距拉大,居民收入差距過大,資源消耗過多,環境污染過重,思想教育缺失,理想信念缺位,誠實守信退化,民主法治滯后,社會焦慮增多等。1993年,鄧小平在同弟弟鄧墾聊天時說:“過去我們講先發展起來。現在看,發展起來以后的問題不比不發展時少。”這是很有遠見的。當然,這些問題是發展中的問題,是前進中的問題,是“成長的煩惱”,是難以完全避免的代價,符合唯物辯證法所揭示的“螺旋式”上升的事物發展規律。
40年的改革開放,為中華民族贏得了歷史性復興機遇,增強了民族生存發展的能力和空間,使中華民族站在了一個新的歷史起點上,也提前遭遇到許多新情況、新問題甚至嚴峻挑戰。習近平強調:“當前,全黨面臨的一個重要課題,就是如何正確認識和妥善處理我國發展起來后不斷出現的新情況新問題。”這些不斷出現的新情況新問題概括起來說,主要是面臨兩大明顯變化、三大陷阱和三大攻堅戰。
兩大明顯變化:國際環境和國內發展階段出現明顯變化。2018年,以美國發起的貿易戰為標志,中美關系出現明顯變化,由“合作伙伴關系”轉為“戰略上的競爭對手”。其演變過程是:1979年1月中美建交,結束了長達30年之久的不正常狀態。2011年1月的《中美聯合聲明》確認,中美雙方將共同努力,建設互相尊重、互利共贏的中美“合作伙伴關系”。2017年12月,美國總統特朗普在上臺后的首份《國家安全戰略報告》中,則將中國定位為美國“戰略上的競爭對手”。接著,美對華發起貿易戰。從美國的談判要價和貿易戰之外的一系列小動作看,中美貿易戰其實與貿易無關,而是美國遏制中國崛起的手段,是戰略遏制和模式打壓。不僅如此,美國憑借其經濟、科技、金融、軍事等領先的實力,正在圍繞“美國優先”和“讓美國再次偉大”,試圖改組國際組織和改寫國際規則,世界秩序正經歷二戰以來最為復雜動蕩的局面,正經歷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對此,2018年6月,習近平在中央外事工作會議上強調,我們要深入分析世界轉型過渡期國際形勢的演變規律,準確把握歷史交匯期我國外部環境的基本特征。2018年7月,中央政治局召開會議指出,當前經濟運行穩中有變,面臨一些新問題新挑戰,外部環境發生明顯變化。
國內的明顯變化是,經過改革開放40年的發展,中國經濟已經完成工業化的中期階段而進入工業化的后期或后工業化階段,中國的城市化已到了快速增長的峰值而轉入了結構優化、質量提升的階段,中國的人口紅利已經減弱而轉為人才紅利的階段,中國的資源消耗和環境容量已到極限而轉為節能減排剛性約束的階段,中國的鼓勵外貿出口和招商引資已轉為出口和進口并重、利用外資和對外投資并舉的階段。總體上說,中國經濟進入了由高速度到高質量、由要素驅動到創新驅動的新的發展階段。這樣的明顯變化,直接推動了中國社會主要矛盾由人民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會生產之間的矛盾,轉化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概言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了新時代。
三大陷阱:謹防陷入中等收入陷阱、塔西佗陷阱和修昔底德陷阱。以史為鑒,可以知興替。改革開放和民族復興的路上從來不會一帆風順,而是充滿了荊棘和坎坷。目前,中國最需要防范和跨越的就是三大陷阱,即中等收入陷阱、塔西佗陷阱、修昔底德陷阱。對這三大陷阱,要在意,不要大意;要重視,不要輕視;要施策,不要失策。
中等收入陷阱,最早是世界銀行在2006年《東亞經濟發展報告》中提出的概念,其內涵是指:某些國家在人均國民收入達到3000美元以后便陷入經濟增長停滯期,在相當長時間內無法成功躋身高收入國家行列。2017年,中國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25974元(約3876美元),意味著已進入“中等收入陷阱”的時間窗口。資料表明,上世紀60年代以來,世界上有110多個經濟體進入中等收入國家,但最后成功進入高收入國家的只有13個,說明跨過去不容易。如果中國經濟缺乏新的動力源,如果民營經濟活力不足,如果實體經濟嚴重缺血,如果“卡脖子”科技沒有突破,如果未能實現由要素推動向創新驅動轉換,中國經濟陷入停滯狀態,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塔西佗陷阱,是古羅馬史學家塔西佗提出的,他認為當政府不受歡迎的時候,好的政策與壞的政策都會同樣得罪人民。這后被作為一種社會政治現象或政治學定律,指一個社會機構或組織或部門等,一旦失去社會公信力,那么它無論辦什么事情或表達什么言論,都不會引起人們的相信,相反被認為是說假話、做壞事。當前,中國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任務相當艱巨,有的地方政府朝令夕改、政策多變、政策打架,甚至搞暗箱操作,違法行政;有的領導搞“新官不理舊賬”“一個師公一個道法”,甚至說一套做一套,嚴重損害了政府的公信力和黨的聲譽,如果不加以警覺和糾正,就會危及黨的執政基礎和執政地位。
修昔底德陷阱,源自古希臘著名歷史學家修昔底德,指一個新崛起的大國必然要挑戰現存大國,而現存大國也必然來回應這種威脅,這樣戰爭變得不可避免。歷史資料表明,1500年來,新崛起的大國挑戰現存大國有15例,其中發生戰爭的有11例。當今的美國是一個充滿霸權主義和強權政治的國家,當一國GDP達到美國的60%左右時,就會把其作為對手進行打壓,過去對前蘇聯、對日本、對歐盟都是這樣,形成所謂的“60%”定律。2017年,中國的GDP達到了美國的60%左右,由此激發了美國的遏制情緒,這也是中美貿易戰的深刻背景。為此,習近平早有預判。2015年9月22日,習近平在美國華盛頓州當地政府和美國友好團體聯合舉行的歡迎宴會上發表演講時指出,我們愿同美方加深對彼此戰略走向、發展道路的了解,多一些理解、少一些隔閡,多一些信任、少一些猜忌,防止戰略誤解誤判。我們要堅持以事實為依據,防止三人成虎,也不疑鄰盜斧,不能戴著有色眼鏡觀察對方。世界上本無“修昔底德陷阱”,但大國之間一再發生戰略誤判,就可能自己給自己造成“修昔底德陷阱”。
三大攻堅戰:防范化解重大風險、精準脫貧和污染防治。2017年12月召開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確定今后三年要重點抓好防范化解重大風險、精準脫貧、污染防治三大攻堅戰。這三大攻堅戰,是多年來長期累積形成的突出問題,是到2020年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必須要完成的任務,也是邁向高質量發展必須要破除的攔路虎。對此,中央已經明確了時間表和路線圖,提出了具體的政策舉措。下一步的關鍵是,如何避免簡單地依靠行政計劃手段推進,而是更多地開啟改革的思路,運用市場經濟的辦法,建立完善有效的制度,使之成為深化改革開放和推進民主法治建設的實踐樣本。
總之,“辦好中國的事情,關鍵在黨。”只要我們堅持中國共產黨的正確領導,堅持改革開放不動搖,堅定執行黨的十九大制定的路線、方針、政策,完整準確貫徹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扎實推進“四個全面”戰略布局和“五位一體”總體布局,解放思想,實事求是,上下同欲,同心同德,就完全可以克服艱難險阻,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