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衛
我愛這寬肩膀的夜,雨水剛剛停止
椰子樹的身上,有暈黃的光芒
道路該拐彎時拐彎
該逼直時逼直
走得太快或太慢
積雨都會把鞋子弄濕
星光蹲在樹梢上
田野在路的兩邊坐著
冬瓜、白菜和茄子都很安靜
走在深深的夜里
尤其空曠處
你能感覺到雨水從芭蕉上滴落
與從棕櫚樹滴落
姿勢差不多
但重量又不完全一樣
這樣的夜晚其實適合遐想
適合斜靠一棵樹
適合與月亮手拉手
適合做一個有意思的夢
——且是雙眼皮的那種
一個人走在路上
會想起另一個人
露珠在草葉上一動不動
波浪在波浪中搖晃
空氣中充滿了甜的蜜
走在深深的夜里
星光被你的身體不停地撥開
仿佛這寬肩膀的夜
不夠用的
你得把更多的寂靜借來
然后把這寂靜一分為二
(選自本刊2018年第3期“紫氣東來”欄目)
蘆葦岸品讀:
詩歌的趣味性生存在于,詩人能夠通過日常情景的獨特表達獲得對世界最好的理解。毫無疑問,這是一首孤獨之詩,但詩人始終沒有以正面敘述把孤獨轉化成普羅大眾希望達成的痛感,而是另辟蹊徑,用愛的理由,說出深度孤獨所能產生的異境。一個人走在路上,暗示獨行及其可能的寄望,面朝大海,在陣雨、星光、月色的陪伴下,穿行于棕櫚樹、椰子樹、田野……“天地與我共生,而萬物與我為一”,莊子的逍遙,重現于一個當代詩人的幻覺。孤獨背后的美好,是寬肩膀的夜,可靠,可依,夜有足夠的容留力,需要配得上孤獨的人“把更多的寂靜借來”。“顯”事逍遙,“隱”表孤獨,這個妙招,讓詩有了魏爾倫似的漫不經心的優雅與精美。另外,敘述的沉穩,和收放自如的氣息吐納,以及綿密意象的活力呈現,也是讓詩充滿更多的閱讀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