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胡適看了她的考卷, 欣喜若狂, 馬上給了一百分……
上世紀六十年代, 吳健雄和胡適參加酒會, 當天晚上胡適摔倒在地猝死,吳健雄﹃悲痛萬分,泣不成聲﹄。

女人到底有多難?2018年,諾貝爾獎頒出了歷史紀錄:物理獎和化學獎同時頒給了女性科學家。女性獲諾貝爾科學獎的難度,其實非常大。2015年,中國的屠呦呦才拿到了諾貝爾生理學獎。然而在中國,不要說女性,就是男性要獲諾貝爾獎也很艱難。但大家可能不知道,其實在60年前,一位中國女性差點就拿了諾貝爾物理學獎。她的名字,叫吳健雄。
1957年,這一年全中國都沸騰了:楊振寧、李政道拿到了諾貝爾物理學獎。當時,兩位還沒加入美國籍,還是正兒八經(jīng)的中國公民。這一年中國人雖然大出風頭,但本來還可以更出風頭的。楊李兩位的工作,主要是理論。理論工作要想拿獎,必須要得到實驗的檢驗。做這個實驗的是誰呢?就是吳健雄。哪怕在今天,女性要想在所從事的領域出人頭地,都十分艱難,更何況是在男性統(tǒng)治的物理學領域。
“吳健雄”這個名字,聽起來就很霸氣。吳健雄出生的時候,家里按照“英雄豪杰”的排名,給她取名為“健雄”。吳家一家都充滿了豪俠氣概,尤其是吳健雄的父親吳仲裔。他做了兩件事情,對吳健雄的一生影響至深:第一件事,是剿匪。1912年,吳健雄出生在江蘇太倉。太倉是個民風彪悍的地方,吳健雄的童年時代,土匪作亂,民不聊生。父親吳仲裔曾經(jīng)參加過上海商團,學過軍事理論,練過武功,還參加過反對時局的斗爭,上過沙場,經(jīng)歷過生死。回到家鄉(xiāng)以后,他看不慣土匪的囂張跋扈,自己組織了一支武裝力量,上山直搗土匪巢穴,親自處決了土匪首領。江蘇太倉的土匪禍患,被他一舉鏟平了。吳仲裔經(jīng)常在吳健雄面前,朗誦李清照的詩句:“生當作人杰,死亦為鬼雄。”他自己就是一個人人仰慕的英雄豪杰。吳健雄的一生,沒有扭捏作態(tài),而是開朗活潑、氣魄特大,父親對她品格的培養(yǎng)影響最大。第二件事,是創(chuàng)建女子學校。女子讀書,在當時是荒天下之大謬。吳仲裔接受過西方思想的熏陶,堅持認為不讀書的人是沒出路的,于是他拆了廟里的神像,把破廟改造成了女子學校。但由于村民的思想封建閉塞,學校開學以后完全沒人來。吳仲裔帶著吳健雄和母親、嬸嬸,全家女眷出動勸服村人送女孩兒來讀書。慢慢,學校里的讀書聲鼎沸起來,那是當時黑夜中微弱而持久的聲音。吳健雄在父親的言傳身教中,也愛上了讀書學習。一個人,只要愛讀書愛學習,并且學會了不糾結于兒女私情,她的人生,幾乎就是前途無量的了。
吳健雄說,對她影響最大的人,除了父親吳仲裔以外,還有另一個男人,就是胡適。中學時代,吳健雄考上了蘇州第二女子師范學院。在上萬個報考學生里面,她考了第九名。吳健雄雖然名字很霸氣,但其實長得非常有氣質。有人曾說,民國最美的女性,不是林徽因,而是吳健雄。但是吳健雄并沒有“恃靚行兇”,她沒有心思談戀愛,也毫不關心一般女生關心的東西,比如化妝打扮、勾搭男孩。她只想讀書。課余時間,吳健雄最喜歡讀的雜志是《新青年》。而《新青年》上最漂亮的文章,都是胡適寫的。一般女生心儀的對象是隔壁班的男生,而吳健雄心里的偶像,就是胡適。有一次,學校邀請了胡適來做演講。校長知道吳健雄很喜歡胡適,讓她來做演講記錄。吳健雄的少女心,一整晚都撲通撲通跳得厲害。在蘇州女子師范學院畢業(yè)以后,吳健雄被保送進了中央大學,但她有一年的自由時間。她決定去上海中國公學聽課。因為胡適在那里當校長。胡適原本不認識這個小姑娘。有一次考試,他發(fā)現(xiàn)這個小姑娘坐在前排,原本三個小時考試的內容,她兩個小時就做完交卷了。胡適看了她的考卷,欣喜若狂:他從來沒見過一個學生對清朝三百年的思想史如此熟悉的,馬上給了一百分。后來胡適發(fā)現(xiàn),吳健雄經(jīng)常在別的課上也考一百分,不僅學習刻苦,而且文理兼通,文史哲數(shù)理化全部都很出色。
胡適感嘆:“怪不得她能保送中大。”胡適從此對吳健雄另眼相看,格外照顧。吳健雄進了中大數(shù)學系讀書,胡適經(jīng)常來看她。其實胡適來看的,是他當時情投意合的女人——曹誠英。胡適和曹誠英相愛,但家里有“母老虎”江東秀,約會不敢明目張膽。曹誠英和吳健雄很熟,胡適也知道吳健雄,所以,胡適每次和曹誠英約會,都找吳健雄出來做“電燈泡”。久而久之,胡適也開始和吳健雄通信,關系越來越好。
吳健雄在上海工作以后,胡適曾經(jīng)去探望她,支開了身邊所有的人,單獨和她聊了很久。吳健雄去了美國,胡適出訪的時候也專門探望過她。胡適外出旅游,看到英國物理學家盧瑟福的書信集,知道吳健雄肯定喜歡,專門買來寄到美國給她。對自己的學生這么好,坊間難免傳出緋聞。吳健雄怕胡適不高興,專門寫信給胡適解釋:為什么又有許多人最愛飛短流長?念到您現(xiàn)在所肩負的責任的重大,我便連孺慕之思都不敢道及,希望您能原諒我,只要您知道我是真心敬慕您,我便夠快活的了。她特意解釋:她對他的感情,是敬重、是仰慕,而不是愛慕,她是真的怕失去這位謙謙君子似的師長。其實她太小看胡適了。以胡適的人品,君子坦蕩蕩,根本不會介意這些說法。
胡適曾經(jīng)給她寫信說:“我一生到處撒花種子,絕大多數(shù)都撒在石頭上了,其中有一粒撒在膏腴的土地里,長出了一個吳健雄,我也可以萬分欣慰了。”上世紀60年代,吳健雄和胡適參加酒會,當天晚上胡適摔倒在地猝死,吳健雄“悲痛萬分,泣不成聲”。
在追悼會上,吳健雄并沒有像其他人一樣,講述胡適的功績,而是直言胡適的個人生活是不幸的:他的婚姻不自由,他的感情未得到應有的尊重,他始終受到儒家倫理道德的束縛,不敢追求自己的內心。吳健雄對胡適的感情,頭腦清醒而深入骨髓,她知道胡適的偉大,也知道胡適的孤獨。知他罪他,都是因為太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