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遙
寫出《辦公室的消亡》的作者范賀文的觀點,可謂自由職業者的理想國和烏托邦。他說:工業革命就是場延續了兩百年的錯誤,這場錯誤殘忍地將人類困在固定的位置,日復一日地工作,而遠程通訊技術將終結辦公室,實現云辦公。數字革命和信息技術將改變人們感受時間和空間的方式,將我們重新變回自由的手藝人。
自由職業,聽上去又時尚又美好。手游《粉碎辦公室》里,那位供職于“奴隸科技”的主人公掄起大錘砸爛了電腦,砸爛了辦公桌,替廣大受困的辦公室居民出了一口惡氣?然而,就如同“娜拉出走之后怎么辦”的永恒疑問,推開桌子的職場英雄們,以后怎么辦呢?
在朋友阿貓眼里,上班、打工、結婚、生子、育兒,都是很喪失自我的生活方式,為啥要被生活牽著鼻子走,干嗎要活得像只狗?阿貓每天的任務就是做手工和談戀愛,只見喜歡的人,只做喜歡的事。對此我曾經不無羨慕,直到發現這種生活在實際操作中充滿風險:做手工和談戀愛都是用生命在搞,兩者循環好的話,物質精神雙滋潤;稍微有一個斷了鏈子,就雙崩潰。甚至,阿貓的社交空間簽名有一度變成了“孤獨其實是一種固體,沉甸甸地壓在空氣里”。
這種逐漸萎縮了社交力和行動力的傾向令人擔心,不由得讓人聯想到日本一些“死宅”年輕人:年邁的父母只好通過門口的垃圾袋,來確定自己的孩子是不是還活著。因此有攻略來幫助的SOHO一族建立弱社交:比如去陽氣十足生命力旺盛的健身俱樂部按時打卡;在咖啡館或圖書館工作,沾一沾人氣;或者搬到接地氣的老社區,寧可被鄰居好事的大爺大媽搭話,和樓下商販吵一架,也好過死氣沉沉的生活。
與范賀文遙相呼應的是格林沃爾德的研究成果。他看到的“自由職業者”除了一小部分佼佼者可以自行定價外,大多數人幾乎永久地處于“未被充分雇傭”的狀態中。當體會到滿足感的同時,也體會到了“大量的焦慮感”。雖然不用見到自己不喜歡的人了,可也喪失了很多結識喜歡的人的機會。
而關于“云辦公”的小小諷刺在于,那些幫助我們脫離了時間和空間的限制,充分按照自己的心愿來“云辦公”的軟件,都是在辦公室里坐著寫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