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業境外所得稅政策分析

劉格言

摘要：運用完整的理性主義政策分析框架，以美國跨國公司為例，介紹企業所得稅制中的屬人稅制體系的現狀。從市場失靈的角度分析存在的問題。根據當前問題提供政策選項即備選方案——屬地征稅和消除遞延。從政府層面、公司層面和政治可行性三個方面比較評估現行政策與備選方案的優缺點并給出政策建議。最后提出它對我國企業稅制政策分析研究的啟示。

關鍵詞：企業所得稅 屬人稅制 屬地稅制 遞延

美國跨國公司（MNC）的聯邦稅務處理面臨一些問題。2017年底，歷經數月的特朗普稅改方案終于通過。主要內容包括將企業稅由35%下調至20%，提高個稅起征點、簡化報稅程序。預計美國未來十年減稅1.4萬億美元。此次稅改中還有一個關鍵性問題常常被忽視，就是由屬人稅制（Worldwide Tax System）向屬地稅制（Territorial Tax System）的轉變。有證據表明，美國以往的屬人稅制為公司帶來了大量經濟效益。跨國公司在海外持有大部分投資和資產，以避免美國的高額企業稅。盡管企業將在這一商業模式中獲得了最高的經濟效益，但它仍然帶來了一些社會問題。對美國政府最直接的負面影響是，它將導致政府稅收收入的巨大損失，增加聯邦赤字的風險。此外，一些人認為，高企業稅會損害就業機會，因為跨國公司將投資轉移到海外，而不是擴大國內業務和就業。與屬人稅制和高所得稅相關的問題可以歸因于政府和跨國公司固有的信息不對稱（Information Asymmetry）。另外，消除遞延（Eliminating The Deferral）在稅制改革中是可借鑒的。消除遞延可以更好地為國內企業分配資源。這些公司將有更多的動機將海外取得的收益轉移到國內。此外，它還可以幫助增加政府稅收和就業。屬地稅制同樣有可能增加稅收，但從公司的角度來看，它也有一些缺點。

一、對美國國際稅收的回顧

以往的美國國際稅收更多的是基于屬人體系，但不是一個純粹的屬人體系。這意味著，美國政府對跨國公司的國內外收入都征稅。跨國公司應遵循美國法定稅率，稅率為35%（與州或地方稅相結合，稅率可能高于35%）。美國是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的成員國，與其他成員國相比，它的稅率是最高的。這種稅收的另一個重要特點是，如果跨國公司想將其海外收入匯回美國本土公司，公司應該繳納額外的稅，這是美國和東道國之間的利差。例如，美國的跨國公司在中國擁有子公司，并獲得了1億美元的海外收入。中國的一般企業所得稅稅率為25%。如果該公司將這1億美元的收入匯回美國。它將向美國國稅局報告他們在海外獲得了多少收入，以及他們必須為海外收入支付多少稅款。然后，其子公司應向中國繳納2500萬美元的稅款，這被稱為“國際稅收抵免”（Foreign Tax Credit）。為了達到35%的有效稅率，公司將支付剩下的10%的稅，這相當于向美國國稅局支付1000萬美元。然而，許多公司希望推遲支付在美國的稅款，這被稱為遞延支付（Deferral）。如果公司將他們的海外收入投資于正在進行的商業活動，而不是將其匯回美國，他們可以暫時逃避美國的稅收。根據CNBC的報道，美國公司持有外國投資資產約2.5萬億美元。在這兩年里，這個數字增加了將近20個百分點。以蘋果公司為例，CNN的一份報告顯示，蘋果在2016年的海外子公司擁有近215億美元的資產，而在美國則只有1660億美元。因此，基于這樣的稅收制度，美國跨國公司有很大的動力在那些稅率較低的國家去擴張和投資他們的海外業務。

二、市場失靈

以上，我們可以知道以往美國的企業所得稅制度對其經濟發展有長遠的負面影響。從國內市場的角度看，過多的資本投資流向海外，導致資源配置失衡。此外，這也損害了國內就業。政府在海外稅收收入上損失慘重。根據美國財政部的報告，2013年，“政府因遞延支付體系而損失了大約4200萬美元的稅收”。這種稅收制度存在的問題與信息不對稱有關。在市場經濟中，不同類型的人員對相關信息的理解存在差異。擁有更充足信息的人往往處于有利地位，而信息貧乏的人處于更不利的地位。根據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莫里斯的說法，在信息不對稱的情況下，所得稅具有效率和公平之間的沖突。我們知道，那些能力較強的人應該繳納更多的稅，而那些能力較低的人則會支付更少的稅。如果政府對納稅人的能力有一個全面的了解，就可以根據他們的能力對不同的人征收不同的稅，以確保社會公平，而不是損害效率。然而，政府并不清楚納稅人的能力大小，處于不利地位，納稅人在信息方面占主導地位。當能力不可觀察時，政府只能選擇收入水平來反映納稅人的能力。然而，如果對高收入者征收高稅，那些有能力的人會假裝很低從而逃避高額稅率，政府會很難實現重新分配資源的初衷，這是政府干預的基本原理。政府對跨國公司海外資本投資的真實狀況的信息掌握較少，因此，跨國公司有動機將其資產轉移到海外，并推遲支付額外的稅收。跨國公司與政府之間的信息不對稱導致了市場效率低下和無謂損失（Deadweight Loss）。

三、政策選項

（一）屬地稅制

屬人稅制意味著當跨國公司把這些利潤帶回美國時，跨國公司將不再為海外利潤支付額外的美國稅，股息收入也不受美國稅收的影響。這一特性被稱為“參與豁免”（ Participation Exemption）。在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的35個成員國中，有29個國家對海外收入或至少部分有一些豁免或減免。在以往制度下，跨國公司所采用的所得稅稅率是由美國母公司制定的。相比之下，在屬地體系中，稅率完全是基于東道國的稅率。屬地稅制的第二個特征是反濫用規則（Anti-abuse Rule），有時也被稱為受控外國公司（CFC）規則。這一規則特別針對于跨國公司，以防止它們逃稅。首先，在這條規則下，當“受控的”跨國公司將海外應納稅收入匯入母公司時，它不允許使用諸如股息和利息等高度流動的收入來規避納稅義務。此外，通過對其他使用屬地稅制的國家的研究，我們發現，反濫用規則也可以控制某些類型的海外收入，這些收入可以免除稅收。例如，德國征稅政策規定，當外國收入來自于稅率低于25%的東道國時才進行征稅。屬地稅制的第三個特點是對利息扣除的限制，根據美國國稅局（IRS）的解釋，“商業利息支出是進行交易或商業活動的成本，如果企業經營盈利，這些費用通常是可扣除的。這一限制意味著跨國公司不允許使用利息扣除以較低的稅率將外國收入轉移到東道國。稅收聯合委員會估計，2012年至2021年，這一方案將使稅收收入增加約76億美元。

優點：如果屬地體系的設計帶有上述限制規則，美國的稅收收入可能會增加。這種選擇可能會限制公司使用可抵扣的股息和利息的能力。從跨國公司本身的角度來看，屬地體系將使他們受益，因為在美國沒有額外的稅收，該公司將在海外投資上享有更多的自由，因此，屬地體系將提高美國企業的競爭力。此外，它可能會促進東道國和母國之間的資本流動，因為被遣返的海外收入不再在美國的基礎上征稅，美國母公司的資本回報率可能會上升，一些支持者說，跨國公司將有動機將收入帶回大約2兆美元的現金。

缺點：跨國公司可能有更大的動機去投資國外，因為那里的稅收低于美國，所以如果沒有這些限制規定，政府的稅收可能會減少。因此，這可能會對國內企業的發展產生負面影響，并損害就業。此外，很難估計跨國公司想要在海外投資多少，并將其匯回國內，因此實際的資本流動結果是有爭議的。

（二）消除遞延

采用一個純粹的屬人稅制意味著取消或減少當前稅收體系中的延遲，因此，無論海外收入來自哪里，以及它是否會重新回到美國，所有的收入都在美國稅制的基礎上征稅。在遞延的情況下，跨國公司將會有更少的動力將收入匯回母公司或者只會將一小部分資金匯回國內，而這些資金可以通過額外的稅收抵免來保護。然而，在使用這個純粹的屬人體系時，這種優勢就被消除了。一些特定的方法可能包括對所有美國跨國公司消除所有遞延，對稅率很低的國家消除遞延，或是對一些特定的在海外生產并進口到美國的商品消除遞延。據稅收聯合委員會估計，“2012至2021年間，消除遞延將提高稅收約1140億美元。”

優點：這一方案將降低跨國公司推遲納稅并將投資轉移到低稅收國家的動機，因此，這些公司不會在海外保留太多利潤，并將它們重新分配到更有效的商業活動中。由于這些公司將減少海外投資，他們將把海外的應稅收入帶回母公司，這對國內業務的發展有積極的影響，也有利于美國的就業，政府的稅收收入將會增加，而赤字可能會減少。

缺點：從跨國公司自身的角度來看，公司的收入將會減少，因為他們必須為海外收入納稅，并且不再利用保留的優勢。

四、評估和建議

表1總結了前內容中描述的主要影響。顯然，屬地稅制和消除遞延得到了更好的評估。這兩種選擇都可能有助于提高政府稅收收入，消除遞延綜合排名最高。盡管這可能會不利于跨國公司的利潤增長，但從國內業務發展的角度來看，這一選擇在實現更好的資源配置方面表現更好。此外，它在政治上的可行性應比屬地稅制擁有更大潛力，因為它更容易根據以往長久實行的屬人稅制進行改革。屬地稅制的規則仍有許多限制和復雜的問題待解。

五、對我國企業所得稅改革和政策分析的啟示

我國實行屬人稅制，企業來自于世界范圍內所得均需在我國納稅我國還實行抵免制來避免重復征稅。然而并非所有企業都適用于此規定。限制重復征稅問題得不到完全解決。另外，我國企業所得稅征繳計算過程十分繁瑣導致企業的遵從成本過高。我國目前企業所得稅率為25%，和世界其他國家相比稅率并不低。4月25日國務院指出要深化稅制改革，加大減稅力度，進一步擴大企業所得稅優惠范圍，預計全年將再為企業減輕稅負600多億元。我國的減稅舉措有利于在國內外復雜的政治經濟環境下，為企業發展提供活力，鞏固經濟穩中向好勢頭，推進供給側結構性改革。隨著我國 “一帶一路”倡議的實施，稅收政策的改革應以鼓勵企業境外投資為方向，讓我國更多“走出去”的企業享受更有利的稅收制度，降低稅收負擔。美國的企業所得稅改革將推動中國的企業所得稅稅率調整，同時對中國今后的稅制改革有良好的借鑒意義。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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