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作華的詩

肖作華

木 匠

鋸鑿斧刨墨盒墨線

成為他身體的零部件

拐尺與夾在耳朵上的鉛筆

校正他生命中時時刻刻的想法

一些木頭被做成椅子

擺在皇宮是龍椅

多看一眼便有可能是死罪

一些木頭被做成矮小的凳子

供勞累了一天的父親休息

一些木頭做成了牌位

一些木頭做成了絞架

時間的灰塵

凝固成榮譽與恥辱

還有一些邊角料成為柴火

在灶膛里轟轟烈烈

完成生命的輪回

椅子原沒有大小尊卑之分

只偶然被他改變了命運

把它們按尺寸大小打造成不同等級

上面坐著大小不等的權利

其實都是木頭的組合

都是樹的孩子

木頭們在宮殿里戰(zhàn)戰(zhàn)兢兢

常常會懷念森林里的時光

陽光雨水風聲鳥鳴

彩虹甚至閃電

懷念無憂無慮自由自在的日子

而忙碌一生的木匠

臨終前

也沒有為自己做一塊小小的靈位

陶 器

生活中用的是器物

出土的是文物

時間賦予它們不同的價值

不知是成熟

還是滄桑

它們都是用泥土做成的

經歷過人世的喧嘩

時間的充值

無論多么名貴

最終還歸于泥土

綠皮火車

高鐵以金錢換時間

綠皮火車以時間換金錢

一個清潔安靜很少交流

人人都在看手機

一個不認識的人也在嘮嗑拉家常

有親切的人間煙火味

在綠皮火車車廂連接處

沒有買到座位的人坐在地上

一個兩歲左右的小女孩

坐在爸爸腿上

她望著爸爸的臉如看天上的太陽

而我的身邊站著一位白發(fā)老人

是去上海看她的外孫

濃重的鄉(xiāng)音讓我想起母親

我借故去車廂連接處抽煙

讓她坐一會兒

又去加開水

再讓她坐一會兒

再去泡面

又讓她坐一會兒

晝與夜

日出而作

人們在大地上辛勤勞作著

身體與理想都垂直向上

不斷向自然與社會索取谷物和財富

夜晚平躺著休息

開始想著遠方和未來

思考著生命的終極意義

晝與夜

是生命縱橫交錯的坐標

標注著多與少長與短取與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