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知農場勞動中郭世英的愛情往事

萬伯翱

（北京愛心萬里公益基金會，北京100001）

還沒有人寫過郭世英對于愛情的態度。他讀過不少圖書館和父親郭沫若書房中收藏的中外名著，受到過家庭和學校的良好教育，自然是位先知先覺的學生青年，他的愛情也應是早知早熟的。但他不比郭老的風流倜儻，在中國、日本都有婚史也留下了中日十多位子女呢。

相比起來，世英的二十多歲青春年華對愛情是較為嚴肅和認真的。上世紀60年代，大學生先是不允許戀愛的，黨和政府也是提倡晚婚晚育，所以他的女友也一直是保密的。據我所知，世英在河南西華縣黃泛區兩年（1963-1965）艱苦的勞動改造中他倆幾乎沒有通過信。因為在農場，他的所有來往信件無法保密，我去訪他時，看見他有限的幾封家信閱過后就放在床頭上，有時他也讓我看郭老和他母親的來信。但大名鼎鼎的郭沫若兒子世英到我們農場勞動鍛煉（實際上是“敵我矛盾，按人民內部矛盾處理”，進行勞動改造），年僅22歲，又年輕又帥氣，還打得一手好籃球、乒乓球。這位大學生文化高，勞動還是模范（他評為勞模的獎狀，十分珍惜，把血汗結晶帶回北京親自獻給父母和學校）。這樣的才俊免不了農場女青年的愛慕，這種風流韻事很快傳到了我耳朵里——

一分場的女播音員李XX愛上郭世英了！幫他洗衣拆被，還送他糧票，他倆常在大伙房前空地上蹲在一起吃飯，他倆“談上了”！我趁星期天忙跑到一分場，正巧敲鐘吃晚飯。他給我買了兩個饅頭一碗白菜粉條，他待客都是如此熱情厚道，當時是憑糧票才能吃飯。邊吃邊坐在地下聊天，我便問起此事，他似乎是不以為然地哈哈一笑：“小李愿意搶我的衣服去洗，我能不許？！她是播音員，下地干活少，糧票多了吃不完，我干活累吃得多（他能喝下幾乎滿洗臉盆面條），送給我糧票支援我也不錯嘛！她就像你一樣坐在我這吃飯，人家來了就一塊吃吧！最近還送我余下的糧票，我能趕走她嗎？反正我沒有單獨和她出去過！我們也從沒說明什么愛不愛的。”他毫不隱晦答道。

“你愛她嗎？”（那時我不知他北京有一女友）

“我從來沒有這個念頭！”他一邊大吃大吞著第二份白菜粉條，一邊果斷地說：“小李是單相思了！”他又正色答道。突然又亦莊亦諧地對我說：“她愛的不是我，是愛郭沫若副委員長呀！郭老在北京呀，讓她去找郭沫若吧！”他說完使勁抽了兩口自卷“大炮”扔在泥地上，又用腳踩滅了。

我在武警部隊轉業到國家體委宣傳司辦了刊物《男子漢》，在創刊號上（1988年左右）首次發表了紀念他的文章后，他當年的女友小李讀了后千方百計尋找到“已是副總編的我”，淚流滿面地對我說：“我以為全世界都忘記了他，讀到了你的文章謝謝您還記得他！”聲音凄楚似乎正陷在往事煙茫中，她還送了我一本國畫美術掛歷。后來世英姐姐郭庶英告訴我，他弟弟世英當時上大學的女朋友是位老紅軍、開國少將的女兒肖瀟，世英在文革中被迫害致死后，她嫁給了大畫家李可染的兒子了，她父親在養蜂夾道高干俱樂部游泳時不幸溺水而亡。世英和她相擁相愛過，他好像對我說過一句他倆在學生時代夜晚曾在殘壁斷垣的頤和園秘密幽會過。這真是：

英才早去兩茫茫，

美人嫁去淚汪汪。

拼命勞改成絕唱，

只有文字寄斷腸。

2018年暮春時補寫于北京蘋花書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