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斐的詩

⊙ 文 / 阿 斐

致妻

我背過身去

你在我們的家門口

等我一生

你準備在家門口等這個浪子一生

我轉過身來

你伸手幫我擦去

羞愧的眼淚

你毫無怨言地擦去我羞愧的眼淚

在這個世上

誰讓我不斷地出逃又不斷地逃回

誰忍受我的荒唐又原諒我的荒唐

是妻啊

觀宋徽宗復原像

你在這里？

我在這里。

記得我嗎？

不記得。

哦……

師師？

師師不是我

她是一位已逝之人

陛下也不是陛下

你只是虛空中的一幅畫

這難以言喻的生命律

你明明說過

只愛我的靈魂

靈魂來時

你卻不認識

那還等什么

親愛的枕邊人

我的身體已打開

我的靈魂已顫抖

我愛你，哪怕你已不在

題記：看到一則新聞，一位老人，妻已過世三十年，

他在妻墳所在的山上，遍植她生前所愛的桃花，并移

居于此，與妻相伴三十年。

每天艱難活著

種桃和思念

與你的墳對話像你在身邊

其實我也可以死去

可唯有我活著

你的死才有意義

你才可以繼續

留存在人間的痕跡

親愛的

世上沒有人在意你

除了我，因為

我愛你

你死或者不死

都不要緊

世上沒有人在意我和你

輕如桃葉的

兩條命

曾有一點顏色

有一點生機

倏忽即逝

而在我這里

你的高矮胖瘦

喜怒悲歡

是這世界的全部

天下的女人加起來

也比不上

你身上的一顆痣

我知道我們終將

相見于云天之外

我們的桃園

像我對你的愛

在地上也在天上

我黑黑瘦瘦，不帥

你個頭矮矮，不靚

這有什么關系呢

止于皮囊的愛

像爛在樹下的花泥

我和你早已

越過皮囊

越過高山

越過世人的想象

抵達天堂的階梯

觀荷

你從萬千只綠色無公害的

扁平的腦袋中伸出你那艷麗的頭

像我的詩從中國當代萬千首

枯木一般的詩中伸出自己水靈的手

我們是同一物種，親愛的荷花姑娘

如果你不介意，現在——對，就是現在

請你從枝頭走下來，往我這邊走幾步

你會看見我正在看你的溫柔的眼睛

這眼睛里充滿了很多人沒有的愛

如果你愿意，請你捂住你羞澀的臉

我將用最快的速度伸手過去

摘下你美麗的頭顱，送給我的妻子

炎夏游西泠印社

閃電不在別處

人世間曾有過的多少閃電

都刻在這里的石頭上

我將被曬成閃電中的一員

在未來某月某日

被某位造訪者記起

他像我一樣站在閃電中間

眺望西湖山水

幻想像我一樣成為一道閃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