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健 丁國輝 中國電子科技集團公司電子科學研究院
今年5月份,著名主持人崔永元曝出某明星天價"陰陽合同"問題,引起了民眾對收入分配問題的廣泛關注.一邊是科教從業者低收入現實,一邊是娛樂明星、房地產、金融行業從業者賺取超額報酬,引發了廣泛的不公平感.
中國的改革開放取得了巨大成就,但也造成了發展不平等的現象.阿馬蒂亞.森指出:雖然所有人的境況得到了改善,但相對收入差距的拉大加重了低收入人群的被剝奪感.效率與公平具有對立統一性,在發展改革過程中,尤其是低的發展階段,把有限的資源絕對平均地分配給民眾,肯定會造成低的發展效率."增進部分或全部人的福利,但沒人受損"的帕累托改進被認為是兼具效率和正義的改革范式,但在目前的中國現狀看,過大的發展不平衡性已經嚴重挑戰了公平正義的道德邊界.盲目地把帕累托改進作為發展改革的推進原則,不符合實現全面小康的時代要求.
改革開放后中國經濟社會發展取得了矚目成就,各地區、階層收入均得到了大幅增長,城鎮居民收入從1978年的343元上升到2017年的36396元,農民收入從134元上升到13432元.是典型的增量改革,屬于帕累托改進的范疇.
"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的改革思路產生了副作用——地區間和個體間的不均衡問題.中國基尼系數從1978年的的0.18上升到2017年的0.47 ,高于所有發達國家(日本基尼系數為0.3,美國為0.4)和大多數發展中國家.
城市與農村人均收入絕對差距越來越大,西部仍有大量人口處于貧困線以下,當下不單單是收入差距的擴大,人的發展機會的不平等現實也很嚴峻.聯合國開發計劃署發布的人類發展指數顯示我們地區間發展顯著不平衡,指數較高的地區主要為東部和沿海地區,發展指數低的省份集中于西部地區.發展水平最高的是北京市,比最低的西藏自治區高出45%,最低的西藏自治區的人類發展指數與不丹和老撾相仿.
傳統帕累托改進的天然不足
帕累托改進從外表上看如此的美好且容易讓人理解,以至經常被人不加深入思考地認為是符合所有人期望的完美改革范式,而且它的低標準,可能會被不負責任的改革派和別有用心的人作為搪塞上級和大眾的理由.在中國發展實踐中,GDP大幅增長、居民收入普遍提高,是下級政府向上匯報履職情況的重要政績,鮮有上級批評指責其區域內貧富差距擴大,更談不上關注發展能力的不均等問題了.
帕累托改進的理性人假設在現實中站不住腳.主要因為人們的價值判斷標準不一,同一個體在不同時序內也變動很大,比如從行為經濟學角度看,個體的諸多非理性行為,說明人的主觀選擇及偏好有許多的非理性,即主觀價值判斷模型存在很大的變動性.從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考慮,人類的自我實現需求也很難由單一物的多寡來滿足.
傳統帕累托改進在現階段的不適用性
公平與效率之間是辯證的關系,在某些歷史條件下兩者之間存在著矛盾,而在某些歷史條件下還可表現為統一.當公平與效率表現為矛盾的時候,我們應當在具體的環境下分析兩者之間誰是矛盾的主要方面.
在物質極匱乏時期,溫飽等倉廩實問題為主要矛盾,物質生產或經濟收入做為帕累托改進的衡量物是可行的.但當下只考慮總量增長忽略分配原則的改革模式越來越低效,且缺乏對正義性的考量.從以下考慮,一是帕累托改進的空間減小,我們與發達國家的絕對差距越來越小.而且隨著個體收入增長,對其福利提升的邊際效益越來越低.二是區域和個體間的發展差距越來越大,形成了不同的增長俱樂部,俱樂部間的福利水平呈離散趨勢.公平與效率之間取舍平衡關系毫無疑問應該發生變化.
收入過度不均必然引發激烈社會矛盾,這時既得利益者需要付出維護成本,當維護成本高出改革收益時,改革的動力基礎也就不存在了.因此,只要符合帕累托改進原則的就是好的改革方案,這樣的觀點是危險的.當然,此處并非說中國的發展改革潛力不大,中國從經濟發展總量和人均GDP還有很大進步空間,但盲目迷信帕累托改進作為改革指導標準的一貫思想應予以改變.
新時代更加強調對公平正義的考量.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我國社會主要矛盾轉化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習總書記強調必須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不斷促進人的全面發展,實現全體人民共同富裕.
區別于傳統的帕累托改進發展改革模式,我們提出一種特定的帕累托改進路徑.特定帕累托改進考慮的是整體福利的提升(包括收入、社會地位、榮譽等)及發展能力的改進.在當代追求公平正義及人的全面發展的背景下,特定帕累托改進的著力方向是資源分配向弱勢群體偏移,即縮小發展能力的相對差距.
從措施上,一是想方設法提高最弱勢群體的收入水平和整體競爭力.最弱勢群體的考量標準是多維度的,是基于收入水平、教育水平、技能水平等要素的整體發展能力.
二是打造一個龐大的中等收入階層,實現社會形態由金字塔型到紡錘型轉變.中等收入階層的特點是有較高的家庭收入及應對風險的能力,生存無虞,還擁有把握未來發展機會的可持續發展的能力.應推動農民、低技能型工人、失業人口大量地向這一階層轉移.十九大中對于全面小康的描述及當下對于貧困人口運動式的救助,就是試圖使最落后最弱勢人口實現躍遷.
三是提高第三產業比例,實現一產、二產產業升級,結束人均有限土地對于人的束縛.無論是轉包集中還是新公共管理學派的共享漁場,都可做解決方案.
特定帕累托改進的不只是收入,而是人的綜合發展能力.實現人的全面發展,實現全體人民共同富裕,與大家期望的公平正義原則一致,也是黨始終代表人民群眾利益的最好經濟學意義表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