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佳璇 黑龍江大學 黑龍江哈爾濱 150080
當代人本主義從根本上說是非理性主義甚至反理性主義的。在這種意義上,人本主義哲學可以看作對于古希臘哲學以來西方以理性主義為主導的哲學傳統的一種反叛和斷裂。自古希臘以來的西方哲學傳統一直關心著兩個主要問題,一個是世界的本原問題,一個是人的理性能力問題。從而產生了唯物主義與唯心主義的長期爭論。休謨和康德從懷疑和否定理性能力的至上性入手,進而部分否定對世界本原問題探討的可能性,也動搖了理性主義的哲學傳統。
黑格爾批判了休謨和康德,沿著西方古典哲學的理性主義傳統以絕對精神的至上性繼續論證世界的精神本原,也將理性發展到了自己的極致。馬克思主義哲學在科學實踐觀的基礎上解決認識的可能性和世界本原的物質性,對人的理性與非理性、自然性和社會性、自覺性和本能性、真理性和價值性等問題做出了自己的全面的時代性解答。而當代西方哲學的主要流派實質上是從兩個極端回答了休謨和康德所提出的問題。科學主義思潮拒斥形而上學,拋棄關于世界本原問題的探討,承認理性,但又將其限定實證的范圍以內,產生了實證主義。
完整的人是理性和非理性的統一。然而,隨著人的發展和社會文明的演化,人的內部構成發生了分化,人的理性方面和非理性方面逐漸分化為兩個相互對峙的要素并以外化的方式表現出來。人的理性方面主要與科學相聯系,促進著社會生產力的發展,尤其是在當代工業技術文明的巨大成功中得到了極為充分的展示。而理性主義則作為主導性和統攝性哲學思潮占據著統治地位,這是不難理解的,也是必然的。
然而,正是理性的這種超常發展和理性主義的過度張揚,卻帶來了人性結構的內部嚴重失衡狀態,理性的發展一定程度上是以對非理性方面的抑制、壓抑甚至犧牲為代價的。當代人類在科學技術和生產力的變革方面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但與此同時所帶來的全球性生態危機,它不僅破壞了自然再生產的穩定與和諧,并且由此而嚴重地影響人類的整體性發展,甚至危及人類的生存。深究其原因,人類造成的問題只能由自己負責。于是,重新認識和評估理性,既成為一個緊迫的理論問題,也成為一個現實的實踐問題。應該說,正是對理性、科學的雙重功能、閾限的深刻反省,為非理性主義以至反理性主義的崛起提供了現實的思想和實踐基礎。
以非理性主義為主要特征的人本主義哲學思潮是在現代哲學中形成并在當代得到了極大發展,但對于人的非理性方面的關注卻并非自現代始,而是有著悠久的歷史淵源。究其源頭,我們至少可以回溯到與古希臘文化幾乎同時代的希伯來文化。
從總體上說,與希臘的理性文化相比,希伯來文化是一種非理性文化。希伯來人尤其關注人的信仰的、非理性方面,并使其在自己的文化建構與文化類別上得到了顯著的表現。希伯來文化正是人的非理性方面在民族文化性格方面的投射、外化和對象化。正是在對人的非理性方面的特別關注和張揚過程中,希伯來人也相應地創設出對人的非理性理解方式;正是憑借著這種理解方式,希伯來人才能達到對人的非理性的理解。而正是這種非理性理解方式為當代人本主義的非理性主義提供了歷史淵源。
綜觀人本論思維方式的歷史演進,不難看出,人是哲學的永恒主題,理性與非理性則是人所同時具有的兩個內在方面,具有同等重要的地位、作用和功能。理性與非理性的內在分化,為理性主義和非理性主義的分化與對立提供了對象性前提和現實基礎;理性主義與非理性主義的對峙與沖突則加劇了人的片面化發展,造就出種種形態和意義上的“單向度的人”。哲學地關心人,一方面,不僅要關心理性,也要關心非理性;另一方面,既要關心非理性,也要關心理性;應當在理性與非理性之間保持適度張力,尋求其內在有機和諧統一的途徑。事實上,人的理性與非理性,人的自然性和社會性,人的生命本能和社會功能等的統一,只是在自覺能動而又客觀現實的社會實踐中才是可能的。當代哲學應當在對當代人類實踐的深刻洞悉中達到對于當代人類自身的全面正確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