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關于負面身體自我研究評述

文丹鳳 曲阜師范大學教育學院 山東曲阜 273165

1. 引言

自我，也稱為自我概念（self-concept），是個體通過自身經驗與環境的交互作用而建立起來的自我覺知[1]。James作為自我研究的堅定的早期倡導者，認為一切與自身相關的事物都會在某種程度上成為自我的一部分，基于此他將自我概念區分為四個子自我概念，包括身體的、精神的、社會的和純自我概念[1]。其中，身體自我（physical self）是指個體對與自己身體有關的自我意識，當個體對自己的身體進行消極認知評價，并由此產生負面情感體驗及相應的行為調控時，將會形成負面身體自我（negative physical self）[2]，又叫做身體意象失調（body image disturbance）或身體不滿意（body dissatisfaction）。當前國內對負面身體自我的測量主要采用陳紅所編制的《青少年負面身體自我量表》（NPSS），量表結構與負面身體自我的理論維度一致，即包括一般身體不滿意因子和四個特殊因子：胖、瘦、容貌、矮，各特殊因子又包含認知情感、行為和投射三個維度[3]。

陳紅曾于2010年撰文對負面身體自我的相關研究進行了系統論述，包括測量工具、預測模型、認知加工偏好以及行為干預等多個方面[2]。然而，近10年來國內外關于負面身體自我的研究不斷更新，在知網以“負面身體自我”或“身體意象失調”或“身體不滿意”等為關鍵詞進行搜索，近10年的文章多達120余篇。因此，本文擬在對負面身體自我的概念及理論進行簡單回顧的同時，重點梳理國內近10年來的有關實證及干預研究，以期能夠為未來研究者提供參考。

2. 負面身體自我的認知加工偏好

對負面身體自我的認知機制的解釋依然主要在認知圖式的理論框架下進行，近期研究則主要實現了研究對象、研究內容和研究方法三個層面上的創新。在研究對象上，開始逐漸關注到男性的負面身體自我；在研究內容上，過去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從體重維度探討胖負面身體自我對身體信息的認知偏好，而近期的研究則開始關注到相貌和身高兩個維度，意在探索相貌和身高不滿意者的認知加工偏好。在研究方法上，近期研究主要采用眼動技術考查負面身體自我者對身體信息的注意偏向及注意的時間進程。

有研究者[4]采用眼動追蹤技術結合點探測范式研究矮負面身體自我大學生對身高相關信息的注意偏向，結果發現矮負面身體自我圖式者對矮身高信息更警覺，更多的將首視點落在矮身高信息上；其對于身高信息反應更敏感、速度更快；同時，在整個過程中更多的將注意力放在矮信息上。另外，有研究運用詞匯判斷和再認的實驗范式，發現矮負面身體自我大學生對矮相關信息存在一定的編碼偏好、消極情感偏好和記憶偏好，其認知加工在一定程度上受負面身體自我圖式的指導[5]。劉潔[6]在研究中采用點探測任務結合眼動追蹤技術，證實了矮負面身體自我男性對消極身高信息存在認知加工偏向，表現為注意回避和記憶增強。還有研究采用視覺注意轉移任務——再認任務考查了矮負面身體自我者對身高詞匯的認知加工偏向（反應時、再認正確率）的性別差異。結果發現，矮負面身體自我男性大學生存在對身高相關詞匯的認知偏向，表現為對與圖式一致的消極身高詞匯反應時更長及其對消極身高詞匯的再認正確率更高；而針對女性大學生的研究結果則沒有得出一致結論，需要進一步研究[7]。

在相貌負面身體自我維度，有研究者采用改進的點探測范式并結合眼動技術，考察了相貌負面身體自我女性對相貌詞的注意偏向及其時間進程。結果發現，相貌負面身體自我女性對消極相貌詞存在注意偏向，主要表現為對消極相貌信息的最初定向，加速探測和最初的注意維持，即注意偏向表現為警覺維持模式，但并未發現對消極相貌詞語的總體的注意維持[8]。朱嵐[9]的研究也證實了相貌負面身體自我女性對面孔信息存在注意及記憶偏向，表現為對高吸引力面孔的注意回避和對低吸引力面孔的注意脫離困難。還有研究研究采用雙耳分聽實驗范式和聽覺再認實驗范式，考察了相貌負面身體自我女性對相貌信息的聽覺認知偏向，發現相貌負面身體自我女性對消極相貌信息存在注意和記憶偏向，但是相貌負面身體自我女性與控制組女性的對不同信息的認知偏向不存在群體顯著差異[10]。

3. 預測因素

陳紅總結了針對中國青少年負面身體自我的主要預測因素則，包括以下六種：體型指數、知覺到的同伴嘲笑、瘦的社會壓力、外貌比較、內化的瘦理想標準和社會支持[2]。近十年來，國內研究進一步探討了社會文化和社會比較對個體身體不滿意的影響。

隨著社會傳媒的發展，研究者開始關注媒體中大量出現的理想身體意象對個體身體滿意度可能造成的影響。有研究采用文字和圖片激活技術證實了啟動理想瘦內化標準顯著影響女大學生的身體滿意度，理想瘦內化激活后的個體體驗到更多身體不滿和身體自尊的下降[11]。研究者進一步研究發現，這一影響很可能是通過自我啟動作用于個體的社會比較傾向而完成的[12]。另有研究發現，媒體中的理想身體意象對女大學生內隱身體態度的影響受到自身身體滿意度的調節，表現為身體滿意女大學生對于理想媒體的負面影響不具敏感性；而對于身體不滿意女性，媒體“理想美”則通過干擾其對自我積極身體信息的感知,從而使身體滿意度降低[13]。還有研究發現大眾媒體對有肌肉感的男性模特的宣傳，會導致男性肌肉不滿意和整體身體不滿意的增加，并且在這一影響過程中，個體肌肉理想內化和外貌比較水平起到重要作用[14]。

社會比較對身體不滿意的影響依然以女性為研究對象，深入考查了社會比較方向（上行比較和下行比較）對身體不滿意的影響，發現上行比較比下行比較和無比較產生了更多的身體不滿意,下行比較比無比較產生了更少的身體不滿意[15]。還有研究考察了閾上和閾下外貌比較對女大學生身體滿意度的影響。結果發現，啟動閾上外貌比較的女大學生在狀態身體滿意度和狀態身體自尊上都顯著低于無外貌比較啟動的女大學生；啟動閾下外貌比較的女大學生對身體詞存在顯著的認知加工偏好[16]。

4.負面身體自我的干預研究

負面身體自我與個體的心理健康密切相關，對自我身體的不滿意常會引起相應的心理行為障礙。如劉亞麗等人在研究中發現，女大學生的身體不滿意與抑郁情緒呈顯著正相關[17]；魏俊彪等人則發現大學生的身體自我與自我價值感有顯著正相關[18]。另外，還有研究證實負面身體自我有可能導致低自尊[19]、低主觀幸福感[20]等心理健康問題。除此之外，負面身體自我還有可能影響個體的學業表現和社會行為。孫艷玲在研究中發現，負面身體自我負向預測青少年的學業成績[21]；周天梅等人證實了負面身體自我與同伴嘲笑有顯著正相關[22]；苑杰等人則發現負面身體自我還有可能導致社交回避[23]。

因此，如何對負面身體自我者進行有效干預，避免各類心理行為問題的產生和擴大，是該領域研究者重點關注的內容之一。國外關于身體不滿意的干預研究起步較早，所采用的干預方法包括心理教育、情緒調節策略、行為干預、認知行為療法、正念療法和基于認知失調理論的干預等，干預形式包括團體咨詢干預、基于學校的干預、基于網絡的干預和家庭干預等[24]。多種干預方法和形式均產生積極效果，然而在操作難度、維持時間等方面各有利弊，在此不一一贅述。而國內相關研究則起步較晚，干預模式較單一，且多為考察西方已有的干預方法在國內文化背景下的干預效果。

在認知取向的干預模式中，國內研究者均采用自編干預課程或團體心理活動方案作為干預手段，研究對象涉及初一學生[25]、初二學生[26]、高一女生[27]及大學生[28][29]，且研究均證實了干預對提高被試身體滿意度具有一定效果。其中，楊江麗還發現干預效果存在一定的性別和體重差異，表現為干預對降低女生及超重被試的身體不滿意更為有效[25]。鐘蘊瑜則借鑒Stice團隊于2012年開發的身體關注網絡干預項目（Ebody），探討了中文版Ebody網絡干預對年輕女性身體不滿意的干預效果，結果證實Ebody網絡干預有效降低了年輕女性的瘦理想內化和身體不滿意[24]。

任艷超[30]則提出，認知行為療法雖有著明確的治療效果，但卻忽視了人格和無意識方面對負面身體自我的重要影響，于是任采用限制性團體箱庭療法，幫助團體成員宣泄不良情緒，克服團體成員之間出現矛盾或摩擦，達到治愈的效果。結果發現：限制性團體箱庭療法對女大學生負面身體自我、身體自尊及輕度抑郁均具有一定改善作用[30]。

5.總結與展望

近十年來，研究者在負面身體自我領域的研究集中在認知加工偏好、影響和預測因素以及干預研究等多個方面，實現了研究內容、研究對象和研究方法上的創新，但仍然存在一些不足。未來研究可從以下方面進一步開展：第一，繼續關注負面身體自我的性別差異，著重考察男性的身體不滿意情況；第二，加強干預研究，呼吁理想身體的多元化，保障個體身心健康；第三，進一步關注社會文化因素對個體身體意象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