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在德育工作中滲透家庭教育的幾個指導思想

向菊香 吉首大學師范學院附屬小學 461000

前些日子，與愛人討論家里家庭教育的得失。愛人說，當今中國有三種人膽子最大。一種是公開對中國大媽跳廣場舞說三道四的人。一種是敢把攤位擺到城管局門口的人。還有一種就是大談家庭教育經驗的人。家庭教育與想活多久一樣，是天底下最不能講大話的事情之一，最讓人沒有底氣的話題之一。

英國有句諺語，叫做“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師”。古人說：“子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又說“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也”。被譽為最好老師的父母該承擔什么樣的教育職責呢？竊以為，父母者贍養、傳道、授業、解惑、示范、督促也。與老師相比，有交集，有側重，更有特殊性。我家有一寶貝女兒，從小學一年級發蒙到小學六年級畢業，一直由我擔任班主任。我同時扮演了兩個角色，既是老師又是家長。如何適時轉換角色、如何妥善選擇教育方式、如何恰當拿捏批評分寸，無異于一場嚴峻的挑戰。回顧以往家庭教育歷程，覺得有諸多問題值得反思。仔細歸納，大致可分為兩個方面。一個方面是指導思想上的，另一個方面是具體方法上的。

在指導思想上，主要有五個問題。一是成材重于成人。就是不能正確處理成材與成人的關系，把兩者的地位顛倒起來。心里頭知道思想道德、性格修養教育的極端重要性，嘴上沒少講，筆下沒少寫，但言易行難、知行分裂，實際教育活動中分數勝過知識、名次勝過能力、智育勝過德育。用智育一俊，遮德體美勞百丑。孩子深為其累，曾經有數年時間分數高習慣差、成績好能力弱，尤其是在陌生環境中同他人交流溝通的能力與實際年齡極不相符。我也知道要讓孩子在懷疑的時代學會堅守，浮躁的社會學會淡定，緊張的節奏學會從容，但功夫下得不夠，所以至今仍感到自己在“一罵了之”的成人教育、“分數第一”的成材教育偏頗中有太多虧欠。二是目標重于目的。照理說，目標是為目的服務的，是目的的支撐。目的為目標提供方向和動力，是目標的靈魂。高分數、好名次、拿大獎、上名校等等，充其量只是奮斗目標而不是人生目的。但想歸想，做歸做，動起手來經常無限放大目標的作用和價值，以至不時產生走得太快而忘了為什么出發的感覺。功利性的看法、想法和做法，多次助力接近和實現目標，卻付出犧牲孩子少兒時期快樂的高昂代價，把人生目的壓倒了、壓垮了、壓爛了。誠然，孩子在一次次的威逼利誘下學了不少東西，但也泯滅了許多童真童趣。每每回想起她向往自由的眼神，深感難以平靜。我現在感到，讓孩子失去朝氣的教育是失敗的教育，哪怕學富五車。三是分數重于素質。考分似乎是衡量學生學習效果的次優選擇，是最不壞的主意，但其本質是手段而非目的。教育的目的是提高素質。“分數決定論”早就倍受詬病，應試教育遠遠落后于時代潮流。然而這并不是說分數徹底喪失存在的合理性。這正是我以分數論英雄的陳舊觀念根深蒂固的原因。溫馨和諧的母女關系多次為考試中的一二分撕裂，相互摔門而出的事真沒少出。為了分數，補習班特長班輪軸轉，孩子成了家里面最忙最累的人。一旦名次下滑，全家會診，大有舉全家之力打好下一次考試翻身仗之慨。一邊咬牙切齒地罵著應試教育，一邊又不遺余力地為應試教育推波助瀾，拼命制造“考試機器”。孩子知“是什么”多，知“為什么”少。四是知識重于思想。英國著名思想家培根說：“知識就是力量”。但知識不等于文化、思想，也不等于精神，更不等于真理。我時常把某個知識點看得很大，而忽略其中蘊藏的思想及其品位，“知書”講得多，“達理”講得少，“教書”做得多，“育人”做得少。古人讀書，一講“見圣賢”，二講“見義忘文”，三講“盡信書不如無書”，通過不同側面強調教化育人的作用。較之前賢，深感望塵莫及。我認為，讀書有三重境界：一是博聞強記，二是融匯貫通，三是學以致用。無論孩子明不明白知識背后的思想，“強記”是必要的。因為記憶是基本的學習手段，是思想力的基礎，不能因為反對死記硬背而殃及正常的學習記憶。但記憶畢竟不是目的，還須內化于心、外化于形。實踐中我會不知不覺地把注意力從提高素質上移開，盯住具體知識點不放，甚至只講記牢不講吃透，使孩子愈發象只兩腳書櫥。思品教育尤為如此，孩子學而不懂、學而不信、學而不用，考得很棒，做得很爛。五是感情重于理性。作為家長，一怕不學無術，二怕讀書不通。捫心自問，自感兼而有之。主要表現為把“一切為了孩子”“為了孩子的一切”絕對化情緒化，感情用事，不講規律。教育的終極價值在于縱比，使受教育者不斷超越自我、追求卓越，在同自己的競爭中勝出。雖說有這樣的基本認識，但付諸實踐每每南轅北轍。頭一道障礙就是“呵護而無愧”。不愿看到孩子“失敗”：不能自我超越，同時又被別人超越，因而竭盡所能拔苗助長。第二道障礙就是“折騰而無忌”。望子成龍鳳者，自己不為龍鳳，并且也不知道如何可以成為龍鳳，想當然地逼著孩子成龍成鳳。第三道障礙就是“高壓而心安”。不以壓服為下下之策，不惜以家暴為實現目標保駕護航。愛人曾極盡挖苦譏諷之能事，說我的家庭教育方法為“雷公教學法”，以嘻嘻嘻開始，以嗚嗚嗚結束。

在具體方法上，也有五個突出問題。一是授魚重于授漁。都知道授漁比授魚重要，但應試教育陰影不去，總覺得授漁猶如長線投資，沒有授魚來得快。遲得不如早得，多得不如現得。于是，作業加量，考試加碼，變著法子讓孩子死記硬背。雖然孩子不少時候滿載而歸，但終因船和橋的問題沒有得到很好解決，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學得快記得快忘得也快。除了耗費大量時間和精力掙個高分、換個半小時的高興外，別無他益。現在看來，無論學校教育還是家庭教育，授魚是必需的，但要注意把握尺度。某種程度上授魚是權宜之計，授漁才是長久之計，才是教育的正道。起步于魚，提升于漁，最終才能走向興旺發達的漁業。只有真正學會漁，魚和漁業才有堅實保障。二是服務重于管理。家庭教育的盲目性一方面表現為嚴而無方，另一方面又表現為寬而無度，總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本來說“同孩子一起成長”是一個很好的理念，但實踐中往往跑偏走樣，變成了“替孩子成長”或“逼孩子成長”。孩子成長應是全面的，家教活動須彈好鋼琴，注意培養方方面面的基本技能。由于“智育第一，分數至上”的影響，我們在孩子日常生活技能的培養上掉以輕心、泰然處之，總是對孩子表不妥當的硬態：“只要你使勁讀書，家里什么事都不要你做”。孩子教材知識掌握不少，而課外知識尤其是日常生活常識相當匱乏，獨立生活的能力不盡如人意。學生，學生，要學生字，學生存，學生產，學生活，學生命，全面發展方能贏得未來。這話是很有道理的，但有人頗不認同，說“是金子總會發光”。孰不知：第一，金子不是天生的，需要形成的條件和過程；第二，孩子不是金子，只是具有成為金子的潛能，需要后天精心打造。以金子自居難免自誤。三是從眾重于唯實。也就是家庭教育沒有嚴格從孩子的實際情況出發，沒有充分凸顯孩子的個性特點，跟風逐潮，盲目附合。比如孩子發蒙之初，我們迷信“不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這樣班那樣班忙得不亦樂乎，大多半途而廢，大有“毀”在起跑線的味道。人的一生是超級馬拉松，在起跑線上的“輸”是假輸、小輸、一時的輸，在警戒線、高壓線上的輸才是真輸、大輸、長久的輸。又如片面理解欣賞教育，該批評的沒批評，該制止的沒制止，該拒絕的沒拒絕，導致孩子是非觀念錯亂，任性脆弱，不由得不想起“棍棒底下出孝子”的古訓和“孩子的耳朵長在屁股上”名言。孩子考50分可以欣賞，但打爛學校一塊玻璃或拿走同學的一枝筆如何欣賞？老祖宗說，因材施教。多么深刻啊！我現在明白，欣賞是有原則條件的。還有過份渲染競爭，視之為無時不有無處不在的生存方式和生活狀態，絞盡腦汁開發孩子競爭力，忽視合作精神和共贏意識的培養，看不到合作能力是關鍵競爭力，使孩子在待人接物時體現出不應有的排他性、對抗性和疏離感，小氣而不大氣。盡管生活有競爭，但生活競爭不是體育競技，更不是戰場廝殺，而且競爭不是生活的全部。四是快樂重于學習。主要是狹隘地理解“快樂學習”，被動地實施“寓教于樂”。曾經有段時間，我熱衷快樂教育幾乎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傾其所有取悅孩子，對孩子的學業一味寬容大度。以獎促學，以利驅人，或者降格要求，放任自流。一年下來，孩子的學習成績大幅下降，連學習的動機也出現了危機，迫使我對一放則亂、一收則死的家庭教育方式進行反思。人生的目的固然是快樂。但快樂是有條件和代價的。無論學校教育還是家庭教育，都要從小培養孩子正確認識快樂、正確獲得快樂的能力，也包括勇于面對痛苦的能力。寓教于樂，“樂”不是目的而是手段，“教”才是目的，切不可一樂到底、一樂了之。完全看孩子的臉色行事，只會助長其被動消費快樂的惰性，而不能增長其創造快樂的本領，實為不教之過。試想，子女學業一塌糊涂的家庭，有幾個有真正而持久快樂的！五是律人重于律己。孩子是父母的影子。父母的言行舉止對子女具有潛移默化的影響。身教重于言教，“打鐵還須自身硬”同樣適用于家庭教育。只不過思想與行動的高度統一絕非一日之功，“馬克思主義電筒只照別人不照自己”的事情時有發生。比如要求孩子心存敬畏、手握戒尺，自己卻口無遮攔。要求孩子獨立思考、三思而行，自己卻率性而為。叮囑孩子謙虛謹慎、戒驕戒躁，自己卻托大張揚。希望孩子勤奮好學、向上進取，自己卻學風不濃、玩風過盛。不能正已，也就難以正人。孩子常常口服心不服，甚至心口都不服。我曾經貶損德育為“洗腦”，害得孩子一度對思品課產生抵觸，對一些公序良俗產生動搖。其實，洗腦不能一概而論，更不能全盤否定。洗腦是必須的，對個人而言是“終身工程”，對國家而言是永恒課題。關鍵是由什么人、用什么“水”去洗。

我想，天下父母大多知愛而不知教。造成這種情況與家庭教育理論建設有關。第一，家庭教育理論缺乏創新力。面對新情況新要求，理論創新滯后，沒能及時而清晰地揭示新形勢下家庭教育的一般規律，并以主旋律的方式告訴社會，指導家長們應當干什么、應當怎么做。面對新世紀新挑戰，我們似乎比任何時候更需要一部《圣經》式的家庭教育方面的“寶書”。第二，現有家庭教育理論缺乏影響力。不能說我國家庭教育理論是空白，也不能說我國家庭教育理論沒有精品力作，但其普及程度著實令人不敢恭維。在農村遠遠比不上農藥和化肥實用技術懂的人多，在城市遠遠趕不上麻將和廣場舞基本技藝會的面廣。大部分家長沒把它作為必修課來學，作為家常菜來用。許多家庭是沒有扎實系統的家庭教育理論指導的。家長每次碰面，個個都是“教盲”，又人人都是“大師”。第三，家長們對家庭教育理論缺乏鑒別力。信息社會，數據時代，各種理論魚龍混雜、層出不窮。一些花里胡哨、似是而非的新觀點新理念，在網絡推手商業運作的作用下甚囂塵上。許多家長人云亦云，以訛傳訛，對“學而時習之”“修身齊家”“取法乎上”“有教無類”“博學之，審問之”等等傳統教育理論表現出強烈不屑，對“不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孩子最大的學習任務就是玩”“把欣賞教育進行到底”“電腦一開，死記滾開”等等洋垃圾表現出濃厚興趣。我也一度陷入其中，放棄思考，放棄批判，奉為圭臬，如獲至寶。實踐證明，這些所謂的“新理念”“新觀點”只不過是某些人的愚人術和搖錢樹而已。或許家庭教育的決定因素是孩子，但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應是家長。雖說家庭教育以愛心為基礎，以責任為支撐，但終究是門“技術活”，不能光打“感情牌”。要讓家庭教育有一個比較理想的結果，作為家長我認為自己需要改變的有很多。首先得好好補上家庭教育理論這一課，從碎片化和盲目性中盡快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