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一場漫長的別離

楊筱艷

動畫片《尋夢環游記》感動了全世界無數的人們。我將這部片子連看了三遍，它讓我想起所讀過的許多與“死亡”相關的優秀兒童文學作品。

記得那是一個冬天，我收到了編輯老師送的一本薄薄的小書，意大利作家普密尼的《馬提與祖父》。這本僅三萬多字的兒童小說，講述了一個哀而不傷，失去又獲得的動人故事。

小男孩馬提一向與爺爺很親密，有一天，他卻發現爺爺雙目緊閉，面色慘白，躺在床上動也不動。所有的親友們都圍繞在他旁邊，淚流滿面。正在馬提不知所措之際，爺爺突然出現在他身后，小聲地邀他去散步，并示意他不要出聲驚動他人。于是在虛幻與現實的生死交界處，馬提與祖父展開了一段奇異的旅程，他們倆一起漫步田野，用褲子口袋抓魚，捕獲半黑半白的小馬——小搗蛋，穿越高高的向日葵林，尋找海盜遺留下來的寶藏……馬提無比快活，只有一件事讓小馬提有點疑惑：在游歷中，身材高大的爺爺不斷縮小，從正常高度到跟馬提一樣高，而后到馬提腰際，當他們結束了行程，即將到達家門口時，馬提驚訝地發現，爺爺竟然變得只有寸許高，他可以輕易地將爺爺捧在手心里。 在最后的時刻，爺爺告訴馬提，從今往后，他不能再回到家中，不會再出現在馬提面前，但是，爺爺讓馬提深深吸氣，他化為一股輕煙，被馬提吸到鼻孔里，從此，馬提深愛的爺爺永遠地留在了他的心里。

那一個晚上，我被這個故事感動得動彈不得。在我從小接受的教育中，死亡都是一個禁忌的話題，也是一個令人恐懼，聞之變色的話題，從來沒有人，敢于在兒童的面前提到這個話題，也鮮少有兒童文學作品賦予死亡這個主題如此明亮的色彩，給予讀者如此溫馨的閱讀體驗。這真是太美好了。

生是美麗的，快樂的，所以大家都懼怕死亡。但其實死也并非是恐懼的，黑暗的，對于一個生命體而言，生是起點，死是終點，只是這起點與終點并不是遙遙相隔，永不交匯的，而是最終會觸碰在一起，融合在一起，讓生命成為一個圓滿的、熠（yì）熠閃光的環。

這也是美國小說作家娜塔莉·巴比特的代表作《不老泉》所要表達的意義。自古以來，長生不老幾乎是所有人的終極愿望，有多少帝王將相為了達成這個愿望，勞民傷財，為自己尋求長生的丹藥或秘方。小姑娘溫妮于機緣巧合中，卻遇到了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喝一口藏在林中的不老泉的泉水，從此擁有不死不老之身。可是，溫妮最終卻放棄了這個機會，選擇了成長，變老，七十年后，安然地死在自家的床上。因為生命以生開始以死結束才是圓滿，若只有生沒有死，生命便永遠地缺失一塊，不再會成為一個“環”，而是一個“玦（jué）”，我們中國人把這種環形而有缺口的玉器，稱作“玦”。

是的，死亡免不了給生者帶來失去的痛苦，我們會為親人的離去而淚流滿面，郁郁寡歡，久久不能釋懷。小男孩兒艾斯本就是這樣。艾斯本最喜歡的爺爺去世了，小小的艾斯本無法入睡，食不下咽，甚至不能再上幼兒園了。可是，有一天晚上，爺爺卻出現在小艾斯本的屋子里，一如既往地慈祥。爺爺告訴小艾斯本，他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一定要想起來并完成這件事他才能安心。于是，連著幾個晚上，小艾斯本陪著爺爺一起，在爺爺故居，在小花園里，在河邊，尋找著，希望幫助爺爺想起那件他忘了的事。雖然爺爺一直沒有想起那是件什么樣的重要事，可是他也回憶起自己年青時代的經歷，以及與小艾斯本一起度過的無數快樂的時光。最后一天，爺爺終于想起來了……故事的最后，在寂靜的街頭，爺爺與小艾斯本揮手道別……

是的，道別，死亡不過是與親人道別，只不過這一次道別之后，要用很長很長的時間才能等到重逢的那一天。但死亡是所有人都無可回避的，所以重逢必將到來，小艾斯本懂得了這個道理，愉快地與爺爺道別，開始自己漫長的成長歷程。

有的時候，死亡又是突如其來的，并不以年齡為意，一個年輕力壯的人也可以由于各種不幸的原因，離開親人，離開世界。疾病、災禍，是人類無法抗拒的一股力量，它常常會殘忍地將我們的生活擊打得支離破碎。日本童話作家阿萬紀美子在《爸爸的圍巾》中就講述了這樣一個殘酷的故事。小主人公“我”失去了爸爸，爸爸留下了一條暖暖的綠色的圍巾。媽媽說這圍巾很適合“我”。于是，“我”戴上了爸爸的綠圍巾，無論何時，無論何地，這條綠色的圍巾都圍在“我”的脖子上，那上面還留有爸爸溫暖的氣息。可是，有一天，這條寶貴的圍巾卻被大風刮走了，再也找不回來。有關爸爸的記憶，爸爸留下的溫暖似乎也遠離“我”而去，可是，突然，“我”看見了滿坡的綠草，看見了路上的綠樹，那些都是爸爸的圍巾變的，它變得更長久更寬廣，永遠陪伴著“我”和媽媽。

死亡并不能阻止我們對親人的愛與懷念，也不能阻止我們繼續前行、好好生活的腳步。死亡不過是與親人的一次漫長的別離，也是我們將微笑著，從容地，走去的方向。

同學們，聽了楊老師的介紹，你是不是很想讀一讀這些好書呢？那就記住這張書單吧：

《馬提與祖父》

【意大利】普密尼

《不老泉》

【美國】娜塔莉·巴比特

《爺爺變成了幽靈》

【丹麥】金·弗珀茲·艾克松

《爸爸的圍巾》

【日本】阿萬紀美子

《外公》

【英國】約翰·伯寧罕

《天藍色的彼岸》

【英國】艾利克斯·希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