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興江
我說的“開心先生”,就是樂總,初次見到他是在一次朋友聚會上。
那天晚上,本來我已經喝得不少了。后來突然又來了一位朋友,他上桌之后就笑呵呵的,和每一個人都連碰兩杯。對!當然是啤酒。他走到任何一個人面前,都要碰一下,然后自己先一口氣把酒干掉,笑哈哈看著你說,開心!你說,面對這么一個讓你開心的人你還好意思不喝嗎?反正他第一次跟我碰杯的時候,我就說,好的,開心開心!然后,也一口氣來了個底朝天。
這個人就是樂總。樂總長得白白凈凈,細高挑,見人三分笑容,即使你想罵他都罵不起來。不管什么時候,只要上了桌,他總是從身邊人開始,跟每一個朋友都要連干兩杯。“好事成雙,再干一杯!來,開心開心。”他這樣說著,自己先把酒喝了。所以,大家送他一個外號“開心先生”。
記得后來有一次,我剛剛賠了一筆生意,在酒桌上又碰見了樂總,當他剛說完開心快樂,我就扯開嗓子跟他較上勁了。我瞪著他說,為什么要開心快樂,難道你開心我就要快樂嗎,你開心我就要喝酒嗎?
樂總說,你喝了就知道為什么開心快樂了。
我繼續瞪著眼睛,我不喝,難道我就不快樂嗎?你怎么知道我不快樂?
樂總說,既然快樂,那就好!來,干杯。
干杯就干杯!我把杯子碰得當當響。不知不覺竟然又被他繞進去了。
不過你千萬不要以為樂總就知道喝酒,如果你這樣想就大錯特錯了。其實樂總還開了一個茶莊,他還經常去參加一些公益活動,比如給山區小學送溫暖,給貧困孩子送衣服……對,樂總是一個有錢人。現在的有錢人不都這樣嘛,隔三差五就喜歡到處發救濟,捐錢捐物,捐愛心。
那天走的時候,樂總說,改天來喝茶。隔不幾天,正好路過樂總的茶莊,我就停車走了進去。
當時,是下午三點多鐘,盛夏的陽光強烈地照射在西面的大玻璃窗上,滿屋子像烤火一樣。但是,樂總不怕,樂總的店里開著空調,踏進門里,感覺別有洞天。店內一個妖嬈的女子正在泡茶,女子身著一襲紫色旗袍,高高的大開衩,露出一截白白的大腿。
我以為這個就是他的夫人,沒想到不是。樂總說夫人早就跟他離婚了。
到了樂總的茶莊首先是喝茶。三杯五盞之后,樂總起身說,罷了,我們去喝酒吧!于是一通電話打出去,呼朋喚友,吆三喝六,好不愜意。
一上酒桌,樂總還是老樣子,照舊跟桌上每一個人連干兩杯。而且他喝酒有一個習慣,喜歡圍著桌子邊走邊喝,基本不停下來夾菜。迎面跟張三碰一下,開心快樂!轉過身給李四碰一下,開心快樂!左轉一圈,右轉一圈。喝完一輪,再喝一輪。那個瀟灑勁,簡直無人能比!
這么開心的樂總為什么會跟老婆離婚呢,樂總自己沒說,但聽別人說好像是因為他老婆跟他母親合不來,被他一腳踹走了。還聽說離婚的當天,樂總請了一大桌。當然酒桌上他絕對少不了跟任何人連干兩杯,他是主角嘛,即使醉了丫的也要喝下去。“開心先生”也就是從那次開始名震江湖的。
樂總就是這樣,在我心中他是一個永遠不知道煩惱的人。
可是兩個月之前那次見到他,喝了兩圈酒之后他竟然哭了,跟一個女人似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撲嗒撲嗒,怎么都抹不干凈。
那天參加場合的朋友有八九個人,都是平常要好的。樂總照例每個人都要連干兩杯。左碰一下,開心快樂,右碰一下,開心快樂。可誰也沒想到,碰著碰著,樂總就哭起來。按照往常的習慣他喝的一點也不算多。
說哭就哭,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一開始大家還笑他,后來看他哭成那樣子,就都不作聲了。樂總哭了一會說他母親病了,突然不認得他了。原來,他母親得了老年癡呆癥。
“是不是因為我整天不歸家,媽媽才不認得我了呀!”
樂總邊哭邊說,我們一片驚訝。
兩個月過去了,我們都沒見到樂總,心中那份掛念是少不了的。打電話問他在干啥,他說在陪媽媽。大家決定相約一起去看他。
這是一個陽光燦爛的周末,暖風拂面。天是那樣藍,云是那樣白。我們一行幾人驅車前往美麗的“水云間”,那是樂總在郊外湖邊給母親找到的一個療養小院。
我們去的時候,樂總攙扶著母親在院門口正等著我們,那個穿旗袍的美麗女子站在他后面。看得出,樂總真的非常開心,他早已準備了好多啤酒,每人一罐。我們高高興興地打開,一起祝福樂總“開心快樂!”
樂總憨憨地笑著,轉過臉瞅著媽媽說:“陪媽媽快樂!”而他的媽媽此刻臉上正洋溢著滿臉的幸福,一點也看不出老年癡呆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