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南往事書
——2013—2017

李昀璐

十八度泉水

濟南泉水常年十八度

冬天不結冰，夏天不升溫

夕陽從大明湖流到護城河

我穿過西熨斗隅街

屋檐低小，光陰在巷子里打轉

把一條街洗的發白褪色，包括她

脖頸后盤起的頭發

她倚著門，在翻一本

《亂世佳人》

巷子的盡頭，有人

一邊看她，一邊

從街口十八度的井里

打起保鮮了六十年的青春

天明

我一定要看一場日出

看天空裂開一條白縫

看云層縫補，霧的障眼法

日光漏出來

霞光燒漫天遍野的火

你不告而別

太陽出來，世上就有了陰影

我站在這亮堂堂的世界里

讓慈悲穿過去

立春記

夢見長清大雪，落滿校園

此間的少年，隨時要走

走之前，省掉余下四十季春秋

先白頭

不知是哪一季，那就是春天

四季輪替，每一場是械斗

風中長出粗糲的刀刃

在每個人身上刮出鱗片

我們相擁喊疼

每天睡前，檢查門窗幾遍

用力關緊，一夜又一夜

瘋狂生長的春天

明湖之夜

夜是從湖底向上走的

星光沉在湖底，天上浮起燈光

我們并肩走過狹窄的城巷

燈一盞盞暗下去，你漸漸亮起來

很久沒有過這樣的夜晚，在人群之外

對著一汪明凈的水，虛度彼此的夜色

什么都是多余的，包括愛你

清照

溫柔，在曠野生根如野草

覆蓋干涸的泉眼

生命換一種方式流淌

在朝代中穿行

明湖始終年輕

皇帝偏安一隅，世間

剩了一方窄窄的屋檐

屋檐下一汪亮堂堂的泉水

小姐的鏡子被打碎

明湖夜色

很多載的季節變化

垂柳什么都留不住

風穿過高樓上五彩的幕墻

帶著恒隆廣場的煙火

落在我們身上

情迷意亂，飲一口就醉

你不要扶我

我不想夏雨荷

只想王寶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