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隔壁”的“老板殼”

●張志明

今春，在豫北縣城的大姐家臨時小住。除了我，大姐家簡陋破舊的二樓還住了幾個房客。我住的房間與隔壁是用石膏板隔開的，隔音效果極差。

那晚，我剛躺下便聽見隔壁有人開門，邊開門還接著電話：“好，這個事，明天我們董事局研究一下，給你回復。”

聽他剛進了屋，電話鈴又響：“你好，我是彭總，我們這次好多崗位都招，你投簡歷了嗎？好，我會關注的。就這樣，我還有客戶。”

聽完隔壁的電話，當時我沒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睡意一下子沒有了。董事局？老總？住在隔壁？又一想，不對，董事局的老總怎么會住在這么破舊的出租屋？難道是有錢人體驗生活？倒是在媒體影視上看到過，不會是個騙子吧？

神秘的“隔壁”讓我疑竇叢生。第二天一早，聽見他開門，我就急忙出來。他正在鎖門，皮鞋錚亮，西服挺括，三十多歲，果然很體面。猛然看到我，他很意外，眼睛瞪大了問：“你住在這里？”我說：“我住你隔壁。”他半信半疑的樣子，很警惕：“你什么時候搬來的？”我說：“昨天，昨晚剛住下。”他怔在那里，好像回想什么似的。然后，他拽拽西服下擺，又挺挺胸，說了聲“哦”，就匆匆走了。

我是個對一切新奇事情充滿好奇的人，于是決定委屈自己，在大姐家多住幾日，揭開神秘”隔壁“的神秘面紗，而且囑咐大姐一家對我的身份保密。

一連兩天，“隔壁”都是很晚回來，而且每天都是接電話到半夜，日理萬機的感覺。但聲音變得很低了，我基本聽不清。不過，有幾次還是聽到了“簡歷、研究、待遇、業績”什么的，好像都是老板專有用語。

對神秘”隔壁“的好奇讓我難以自拔，每天除了正事，心思全部集中到他身上。這天，我在縣城的街上辦事，竟碰到了他，他騎個電動三輪車在送快遞，衣服也換了，就是送快遞的工裝。雖然沒穿西服皮鞋，但他渾身上下很整潔。他沒看到我，騎著電動車遠去。

隔天早上，我設了鬧鐘早早起床，決定偷偷跟蹤他。衣冠楚楚的他走了半條街，突然慢下來，前后左右看了看，一閃身進了廁所。再出來，他大變活人，換上了送快遞的衣服。又走一段，進了快遞公司，過一會兒就騎著電動車出來了。

這匪夷所思的“隔壁”，讓我百思不得其解。夜晚做老板，白天送快遞，到底咋回事？

當晚，我偶然看到一檔尋人節目。屏幕上，一家子在節目里痛哭流涕求主持人幫他們找人呢。一看照片，我的天，這不是我那神秘的“隔壁”嗎？！

家人說他從小聰明過人，以縣里高考理科狀元的成績上了北京的名牌大學。大學畢業后原本有一份安定的工作，可他卻不愿過安穩的日子，非辭職跟別人合伙開公司，結果賠了。接著他貸款做生意，又被騙了。3年前突然失聯，家里人找他找瘋了。

我把節目反復看了兩遍，確認“隔壁”就是節目中要找的人。

至此，“隔壁”的神秘面紗終于揭開：天才少年恃才傲物，不甘平庸創業失敗；遠遁他鄉，發誓不混出個人樣來絕不回家見父母；壯志未酬，背著重重的“老板殼”，終日活在自己虛構的現實里。

我不知道神秘“隔壁”接下來的人生軌跡會是怎樣？也許他會選擇卸下“老板殼”、回到家人身邊，腳踏實地過著安穩的日子........也許他會選擇卸下“老板殼”、回到家人身邊，腳踏實地奮斗，幾年之后東山再起.......但不管選擇哪一條道路，他都必須真正地卸下表面華麗無用的“老板殼”，才可能真正地坦然面對現實，重新開始。

看完尋親節目的第二天，我把電話打給了“隔壁”的家人。后來，大姐告訴我，兩天后“隔壁”就跟著家人一起走了。不知道，他現在卸沒卸下那厚重的“老板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