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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 禪 入 朝

2018-11-14 12:26:45
電影文學(xué) 2018年15期

序幕

珠穆朗瑪峰白雪皚皚,聳入云天。

南疆邊陲,西藏與鄰國不丹交界山下烽煙滾滾。彌漫硝煙中,閃出陣前握洋槍架排炮的大不列顛英軍與不丹王國護衛(wèi)軍隔界對壘的場面……

字幕:公元1777年(清朝乾隆四十二年),英帝國派兵欲吞并衛(wèi)藏近鄰山麓之國不丹,讓時為后藏黃教教主六世班禪活佛不安……

扎什倫布寺,巍峨的金頂?shù)钐迷诜鲿噪鼥V中顯現(xiàn),雄偉壯觀。

班禪寢宮,酥油燈煢煢閃動。禪房內(nèi),古樸的唐卡,精美的壁畫,金尊佛像,法輪幡幢……在燈影下交相輝映。

在黃教至圣宗喀巴塑像旁,供放著清王朝乾隆皇帝新近敕降的明黃色諭旨,朱諭楷字字跡清晰,奪目兩行是:“乾隆四十三年十二月乙丑諭:據(jù)章嘉呼圖克圖奏稱,班禪額爾德尼情愿來京入覲,即照所請。”

六世班禪活佛身披袈裟,默坐在禪位上,面對圣旨在喃喃誦經(jīng)。酥油燈光輝映他的面容,神姿恭謹(jǐn)而虔誠。誦經(jīng)畢,他起身走近禪案,拿起竹筆欲復(fù)奏折。

宮外傳來喧嘩聲。班禪拍一下巴掌,司茶小喇嘛端著金黃色茶器,以袈裟掩口恭敬地來到面前。

班禪問:“外面誰在喧嚷?”

小喇嘛答:“仲巴總管,羅桑經(jīng)師,還有不少僧官、喇嘛,都跪在宮門口,懇求佛爺不要遠(yuǎn)走天朝!”

班禪聽了一震,迅疾走出宮門。

寢宮外廊,大總管、經(jīng)師、活佛等僧官,仰望班禪,跪叩膜拜。

從大殿陽臺俯瞰殿外,成群結(jié)隊的喇嘛叩著長頭,沿臺階向上涌來。

高聳入云的殿堂下,僧俗人眾密密麻麻。閃閃發(fā)亮的酥油燈光點點,宛若鑲在尼瑪山上的夜明珠,輝映著鋪天蓋地叩拜的僧侶。

班禪望著這人頭浮動的場景,心潮難平。

大總管仲巴趨步上前,懇切進言:“佛爺,您就改主意吧。您若要萬里朝覲,離開佛地,我衛(wèi)藏?zé)o佛保佑,天會降災(zāi)的!”

班禪寬釋地:“佛法無邊,我人走心在。”

羅桑群佩經(jīng)師憂心地說:“佛爺,眼看西洋妖魔想吞并鄰國不丹,南疆萬一開戰(zhàn),六神無主,我后藏怎么辦?”

班禪默然沉思,決然地:“別再勸了。既然事關(guān)衛(wèi)藏安危興衰,為保邊陲南大門,我赴天朝之意不能更改。羅桑經(jīng)師專心守廟,有文殊菩薩乾隆皇帝圣恩保佑,我決意回奏朝廷,定期入朝。”

亮光照在禪案。班禪落座案頭,恭敬備折,揮筆啟奏。

奏折合封,露出綴飾吉祥如意的絹面,浮出片名:《班禪入朝》。

字幕襯底格調(diào)別致——以較大暗部為前景的畫面徐徐出現(xiàn):

駐藏大臣官邸,清大臣留保住親封班禪奏折木匣,交驛站官送發(fā)。

雪域山道,驛差躍馬奔馳。喇嘛誦經(jīng)聲由遠(yuǎn)而近……

扎什侖布寺大殿酥油燈閃閃,眾喇嘛誦經(jīng),為班禪遠(yuǎn)赴天朝祈安。

扎倉寺院,喇嘛們在打點行裝,檢封貢品。

古驛道,驛差跨馬馳向沙漠驛站,換乘飛奔。

黃河岸,驛差跳下渡船,躍馬奔向草原……

1.北京近郊

西山驛道,晨霧朦朦。六百里加急驛差策馬揮鞭,馳向京城。

古老的紫禁城角樓遙遙在望。

2.乾清宮外

軍機章京捧著奏匣,隨議政大臣兼理藩院尚書和珅,沿右內(nèi)門快步行走。

他們來到奏事直廬,值班太監(jiān)迎上稟報:“和大人,皇上在養(yǎng)心殿,諭召章嘉國師議事。”

和珅應(yīng)了一聲,奔向后宮。

3.殿外奏事房

年邁的章嘉呼圖克圖活佛,吏部侍郎劉墉同幾位奏事朝官、蒙古僧官、喇嘛,著補服就座,在恭候陛見。這時,儀表不俗的六皇子——質(zhì)郡王永瑢,由引班官陪同走了進來。

引班官傳旨:“皇上口諭,臣工免見,著川、云、貴督撫催辦木料,運往熱河,馳援迎班禪佛大工,不得有誤!”

眾臣離班。永瑢走向章嘉國師,對他說:“章嘉國師,父皇傳諭,您報本在蒙古阿拉善修建喇嘛廟,事已準(zhǔn)奏。”

章嘉躬身一拜:“謝皇上隆恩!”

獲恩典的阿拉善親王、貝勒隨他跪拜。

永瑢把章嘉扶起:“再過半個時辰,父皇諭國師來御書房,口授藏語。”

章嘉:“喳!”

4.御書房

書房正堂,木雕薈萃,古色古香。寶鼎銅鶴后壁,懸掛著乾隆皇帝中年時代戎裝騎馬的畫像。香案上,青煙繚繞。

一位西洋畫師半跪矮凳,在為皇上繪制御容。畫師住筆仰望,只見乾隆身披袈裟,頭戴圣冠,盤坐在蓮花禪座之上,手里捻著佛珠,在默讀藏文經(jīng)卷。

5.皇宮禁內(nèi)

手捧奏匣的軍機章京緊跟和珅,急匆匆穿過宮門,正朝前走,驀地望見宮女簇?fù)碇蒎锬锏乃{花轎乘,開道過來。

兩位大臣緊收步履,伏身跪拜。花衣太監(jiān)抬轎至和珅面前,停下。

轎內(nèi),一襲滿族盛裝與維吾爾頭飾的容妃(亦稱香妃)望著簾外,問道:“啊,是哪位大臣呀?”

和珅聞聲叩頭:“臣和珅叩請容妃娘娘萬福金安!”

容妃欣喜地:“快免禮,起來吧!”

內(nèi)侍太監(jiān)瑞成上前將和珅攙起。和珅躬身站在轎前,等候問話。

轎簾卷起,容妃問:“和大人,來年皇上萬壽慶典,著手籌辦了嗎?”

和珅:“回娘娘話,慶典處已派專差去江南采辦貢品了。”

容妃:“噢。明年是皇上古稀昌期,五族臣民都要慶賀,西天班禪活佛也來祝壽,這差,你可得辦好啊!”

和珅:“娘娘寬心,奴才一定搜集天下珍寶,孝敬皇上!”

容妃含笑點頭:“嗯,盡心吧。”她一轉(zhuǎn)臉,轎簾落下。

6.御書房

內(nèi)侍太監(jiān)瑞成來到書房門外,首領(lǐng)太監(jiān)上前攔住。

瑞成稟告:“公公,容妃娘娘為皇上萬壽盛典懇請陛見……”

話猶未了,和珅同軍機章京跨門而入。首領(lǐng)太監(jiān)一看是寵臣,喏喏引進。

和珅疾步走進正堂,面朝乾隆,大禮參拜,奏道:“皇上,衛(wèi)藏六世班禪額爾德尼奏折,六百里加急,現(xiàn)已送到。”

乾隆喜出望外,放下經(jīng)卷,走下禪座。

軍機章京雙手捧奏折,恭敬呈上。

乾隆接折傳諭:“召章嘉國師來見!”

簾外遂有應(yīng)聲:“奴臣在!”倏忽間,章嘉進堂,伏身叩拜。

乾隆:“國師,接班禪奏折,你口譯漢語,念給朕聽。”轉(zhuǎn)對內(nèi)侍,“更衣!”

7.長廊外

年方七歲的和孝公主俏披袈裟,隨宮女笑盈盈走來。她看見廊臺賞花的容妃,親昵地喊了聲:“額娘吉祥!”施禮。容妃欣喜地拉她入懷。

8.御書房

正堂,乾隆已著御服朝冠,在聽章嘉國師口譯奏章。

章嘉聲音洪亮:“今文殊菩薩大皇帝以仁慈為懷,撫育滿、漢、藏、蒙之屬民,彪炳大業(yè),宏揚佛法,廣降隆恩。我喇嘛僅率俾釋迦至圣宗喀巴佛之僧眾,選定吉祥日啟程入朝,祝禧萬壽。愿大皇帝為我雪域僧眾廣垂慈德,庇佑景運。謹(jǐn)呈奏折,至祈圣鑒。”

乾隆聞奏大喜:“班禪額爾德尼在朕萬壽之日來朝,實屬吉祥善事。和珅!”

和珅急應(yīng):“奴臣在!”

乾隆:“班禪入朝,實為安邊大事。藏佛長途跋涉,沿途供養(yǎng)不容疏忽,你都部署了嗎?”

和珅:“回皇上,各事項準(zhǔn)備,理藩院已諭告青、甘、寧、蒙四省督撫,即刻來京,領(lǐng)命妥辦。”

乾隆:“嗯。還要依照朕意,建好寺院,為他選準(zhǔn)路程,護他平安。”

和珅立應(yīng):“喳!”抬頭瞥皇上一眼,怯然進言,“不過……在熱河敕建宏大寺廟,工期太短,奴臣怕……”

乾隆壽眉一挑,厲聲:“怕什么?朕建須彌福壽廟,是為班禪駐錫。你怕竣工誤期,就不怕掉腦袋?”

和珅嚇得連連叩頭:“皇上息怒,奴才一定催辦,不敢怠慢!”惶恐地同章京退出門檻。

簾外,和孝公主瞅見和珅被斥,悄然一樂:“該!”

乾隆從章嘉手里接過班禪奏折,喃喃辯讀藏文,忽然,披袈裟扮喇嘛的和孝公主倏地現(xiàn)身,行跪叩大禮,并奏道:“衛(wèi)藏班禪額爾德尼,叩見文殊菩薩大皇帝,恭請圣安!”

乾隆猛一怔,發(fā)現(xiàn)是耍淘愛女,忍俊不禁,但立刻又繃起臉,用藏語回應(yīng):“喇嘛,夏彼,柱巴莫南!(意:免跪)”

和孝起立,雙手合十,對答:“唵嘛呢叭咪吽!”

乾隆與章嘉撫掌大笑。乾隆問:“章嘉,你可知道,班禪喇嘛幾時啟程?”

章嘉指指奏折:“據(jù)奏,應(yīng)在藏歷六月十七……”乾隆“噢”一聲,走到窗前,遙望南天。

9.扎什侖布寺

法號長鳴,器樂高奏。班禪額爾德尼由大總管仲巴諸喇嘛陪同,在五世班禪靈塔前祈禱,拜別。

廣場上,傘扇幡幢高舉,車馬轎乘簇?fù)恚几盁岷映P的藏僧隊伍,氣勢雄壯地離開寺院。班禪身著法衣,騎大鞍馬,在彩云飄動的華蓋下款款起駕。

后藏各寺僧俗和尼泊爾商人,潮涌般擠在街頭揚花、叩拜,為班禪入朝送行。

引人注目的女奴小卓瑪跑來。她扔掉羊鞭,伏地向華蓋叩了兩個長頭,爬起來邊好奇地張望,邊隨擁擠的人流向前奔跑。

羊鞭抽在小卓瑪身上。女奴急回頭,看見頭人索康手執(zhí)羊鞭氣洶洶地來到眼前,伸手抓住她就勢一甩,小卓瑪栽倒地上。頭人悻悻尋找羊群。小卓瑪趕緊伏地再叩長頭。

歌舞,儀仗,馬隊,車輛,藏僧隊列層層涌進,氣勢浩浩蕩蕩。

10.拉薩布達拉宮

宮外雄偉的長階上,百名武士和喇嘛分別排列,隆重壯觀的威儀。

在五彩幡幢與金黃傘蓋的簇?fù)硐拢攴蕉q的達賴?yán)锝蛋准未?法名),由攝政多仁噶倫率領(lǐng)噶廈僧俗官員,三大寺勘布,以及羅卜經(jīng)師等要人隨行,離開布達拉宮,奔赴羊八井為班禪大師送行。

白色宮墻下,馬隊和轎乘一字?jǐn)[開。

已封箱的珠寶貢品,由眾喇嘛送上馬馱,綴有藏漢文飾金“貢”字旁,依序編號。

11.西藏羊八井

法號嘹亮,幡旗飄舞。

綠茵茵的草坪上一派熱鬧,僧俗人眾在歡跳藏族舞蹈。

大彩棚下,豐盛的酥油茶點擺滿香案。

西藏的兩位教主——達賴與班禪相向而來,他們隆重頂禮,互獻哈達。就座之后,前藏后藏兩班僧官,分別按品級列站,向他們敬獻哈達,頂禮膜拜。歡騰的鼓樂中,攝政噶倫和三大寺勘布,把曼扎、金佛、藏香、氆氌等禮品,一一獻給班禪。

百名喇嘛圍坐大經(jīng)壇,隨高踞法臺的達賴經(jīng)師羅卜,齊聲誦經(jīng)祈福。

12.羊八井帳篷內(nèi)外

星斗閃爍,夜深人靜。透過帳篷幕帷,燈影下,班禪大師盤坐禪壇,在給年輕的達賴?yán)镏v經(jīng):《噶當(dāng)?shù)茏訂柕冷洝贰?/p>

帳外,鐵棒喇嘛在巡夜。隨著隱隱的杵鈴響,帳篷群的燈火漸漸熄滅。

禪帳內(nèi),達賴和班禪兩位活佛屏退左右,正在密談。

達賴:“我?guī)煴几疤斐?dāng)以稟告西洋兵災(zāi),入侵不丹,安定邊陲為念。您若把冊定我喇嘛親政事上奏,涉及政教權(quán)柄干系,朝廷會不會生疑?”

班禪搖頭:“不然。依大清朝制,達賴世代名號早該定讞。佛爺您今年二十有二,按親政時齡已過三年,至今不見天朝決斷,我必該問問皇上作何打算?”

達賴:“回顧衛(wèi)藏前世郡王和佛宮內(nèi)斗,朝廷會不會……有難處?”

班禪:“我衛(wèi)藏自平定珠爾默特戰(zhàn)亂以來,按善后章程行事,二十八年太平。藏人既心向天朝,難在哪兒呢?”

13.承德煙雨樓

御筆在端硯中飽蘸濃墨,欲揮寫匾額,忽而停下。乾隆回身就座,向國師發(fā)問:“章嘉,朕二十七年派你進藏,認(rèn)定達賴靈童,授舉坐床典禮,當(dāng)時并未確認(rèn)他是達賴幾世吧?”

章嘉:“是,皇上。那時奴臣不解。”

乾隆:“你在衛(wèi)藏多年,應(yīng)該清楚!皇祖康熙四十四年,六世達賴倉央嘉措被拉藏汗誣奏,將他廢黜;接下來拉藏汗背著朝廷,另立伊喜嘉措為六世達賴,而藏人以為其假,不予認(rèn)可。皇祖五十五年準(zhǔn)噶爾賊密謀亂藏,殺死拉藏汗,伊喜隨之被廢。我撫遠(yuǎn)大將軍平亂之后,康熙爺深慰藏民崇拜達賴活佛之心,重新認(rèn)定青海噶桑嘉措接替六世法位,欽派大將軍延信,護送他到布達拉宮坐床。唉,三個六世,兩個被廢,你說,朕若書寫碑匾,該稱當(dāng)今達賴為幾世呢?”

章嘉怔住,難以對答。

乾隆起身踱步,思索低語:“朕若依序按廢立排列,藏民懷念倉央,有悖他們心愿;而要破例列他為八世,大清典冊在案,明顯違背祖制!難吶!”

章嘉:“皇上明鑒,這次班禪喇嘛來朝,倘若叩請圣裁……”

乾隆敏感地:“他流露過請求冊封當(dāng)今達賴之意嗎?”

14.羊八井帳篷內(nèi)外

達賴顧慮重重地繼續(xù)說:“唉,我三位前世,封號尚無定論,佛爺您貿(mào)然請奏,皇上會不會看作出難題?”

班禪:“不,這是雪域政教大事,入朝不奏,更待何時?”

達賴:“萬一朝廷別有顧慮,豈不是……”

班禪堅定地:“不要緊,藏人歸向天朝,貴在心誠。只要具實面奏,有章嘉國師進言,皇上不會不體察我衛(wèi)藏域情的!”

達賴動容,含淚道:“佛爺恩師,您這次入朝,任重道遠(yuǎn),一定要避風(fēng)躲雨,珍護玉體。待佛光普照、教法宏圓后,盼盡早回藏啊!”

班禪頷首會意,抱住他行碰頭禮。聞雞打鳴,兩位大師依依惜別。

羅卜經(jīng)師走進禪帳,輕聲喊:“佛爺,快歇息吧,天明還要上路呢。”

15.當(dāng)雄扎西灘

車輪滾滾,馬蹄奔進,塵埃飛揚……長長的藏僧隊伍拉開陣勢,向前挺進。達賴和班禪騎馬并轡而過。

岔路口,路碑大字:“當(dāng)雄扎西灘”。班禪挽韁停住,向達賴?yán)锸径Y告別:“佛爺,回駕吧,不必再送了!”仲巴總管揮手,眾僧官跳下馬分列跪在道邊,向兩位活佛叩拜。

班禪同達賴禮別后,策馬而去,留下達賴?yán)镫y舍難分的面容。法號嘹亮,送行儀仗僧眾揮旗致意。

蒼勁的樂聲中,班禪率領(lǐng)長龍般的隊列,迎著朝陽踏上奔赴天朝的逶迤征程。

16.江孜街頭

一位袈裟襤褸的云游托缽僧,搖著小經(jīng)筒,念著嘛呢經(jīng),正沿街乞討。此人叫普南吉,約四十歲,一副黝黑的巴勒布人(今尼泊爾)面孔。

白居寺廟前,過往僧人瞅他可憐,不時往他的破碗里撒錢。守門喇嘛聽見他念經(jīng),招呼道:“哎,老師兄,我看你該為班禪佛爺入朝念誦,保佑他一路平安吶!”

普南吉一怔,急問:“啊?班禪佛爺離藏了?幾時開拔的?”

喇嘛:“你是尼泊爾人吧?佛爺去朝拜皇上,上路半個月了,你不知道?”

普南吉惶然喊道:“啊,晚了一步!”收起破碗,搖經(jīng)筒拔腿離開。

17.黑河渡口

河浪滔滔,兩只牛皮船沿河而下,開導(dǎo)航路。

藏軍首領(lǐng)站在岸上,在注視護衛(wèi)兵護班禪頂浪擺渡。

18.牛拉山下

蒼寂的山巒連綿起伏,唐古拉雪峰,盤山古道。蒙漢清兵開路,護衛(wèi)簇?fù)恚厣犖檫h(yuǎn)遠(yuǎn)奔來。前行馬隊馱著帳篷、輜重,沿深山夾谷奔進。

班禪改乘騾轎。仲巴總管、羅卜經(jīng)師及噶廈、堪布跨馬跟隨。大隊順山麓行至山口,前衛(wèi)兵校飛騎來報:“報,駐藏大臣留保住,陪皇上欽差抵山口迎候!”

仲巴一聲呼叫:“唔,看吶!”護衛(wèi)代本立刻兜馬收韁,注目前方——

對面山下,一支旌旗招展的勁旅。旋兒山口戰(zhàn)馬嘶鳴,鼓樂大作。仲巴總管和護衛(wèi)代本躍馬疾奔,迎上前去。身著清朝官服的留保住與黃襖欽差翻身下馬。從西寧遣來請安的洛桑喇嘛,迎到藏僧隊伍驕馬之前,擺開香案。

欽差呼喊:“圣旨到!”班禪被攙扶下轎,仲巴、羅卜等僧官一一列隊下跪。

欽差不等班禪跪拜,揚聲宣旨:“大皇帝諭班禪額爾德尼,免跪!”

旨音剛落,一幀乾隆皇帝的御影畫像張掛出來。班禪誠惶誠恐,注目凝望。

欽差近前,繼續(xù)宣旨:“皇上諭曰,此像于何地為班禪活佛所見,即示朕在該處迎接之。”

班禪大為感動,立刻躬身伏拜。

欽差收起圣旨,同洛桑喇嘛上前敬扶班禪,對他說:“班禪喇嘛,皇上問候大師辛苦,遙向達賴?yán)飭柊玻』噬掀谂卧跓岷优c您會面。現(xiàn)在,朝廷正依順治爺迎五世達賴?yán)镏诔械码方殢浉蹚R呢!”

班禪由衷感激:“恭謝文殊菩薩大皇帝皇恩浩蕩!”

留保住大臣率迎候官員向班禪、仲巴和羅卜獻上哈達。

19.羌塘草原

凄婉、幽怨的歌聲在草原上回蕩。

羌塘草原為何悲傷?早年戰(zhàn)亂父母逃亡。

女兒從此無依無靠,阿媽呀,您在何方?

女奴小卓瑪手執(zhí)長鞭,趕著羊群,在含淚歌唱。

唐古拉山為何荒涼?妖魔鬼怪殘害牛羊。

乳羊從此無依無靠,菩薩啊,您在何方?

歌聲中,鏡頭閃出二十多年前,西藏郡王珠爾默特拉木扎拉與準(zhǔn)噶爾首領(lǐng)勾結(jié),反清叛藏,挑起戰(zhàn)亂的景象……

又閃出大清親兵與藏軍合圍追剿珠爾默特余孽,以及蒙藏牧民被追殺中逃離家園、親人失散的畫面……

蒙古包外,年輕的叛軍代本巴桑沖進帳篷,拽出妻子珠拉姆護她上馬。望見少年護衛(wèi)扎巴爾被清兵捉拿,巴桑揮刀上前拼殺,救出扎巴爾,二人騎馬護珠拉姆亂中逃出……

20.索康頭人家

云游僧普南吉把一枚枚銀元數(shù)給索康,忽而住手露出懷疑目光:“別唬我,小卓瑪真是巴桑的女兒?”

索康正色:“當(dāng)然!十一年前,衛(wèi)藏追查叛軍余孽,巴桑為了保命,丟下這三歲女娃,帶著老婆珠拉姆,像兔子一樣逃跑了。這孩子撿來,一直是我養(yǎng)大的!”

普南吉冷笑:“嗯?”狡黠地眨眨眼。

索康急了:“還不信?”他倏地從袖里掏出一枚吉祥符,“吔,這就是她小時候戴的吉祥符!”

普南吉:“嗯,這就對了。”他一高興又加幾塊銀元。

索康沖桌子上扎巴爾的信箋努努嘴:“說真的,要不是看扎巴爾頭領(lǐng)面子,我才舍不得把孩子給你呢!”

21.城郊?xì)堅潘?/h2>

寺院樹下,普南吉把兩匹瘦馬拴好,走進草房對女奴說:“小卓瑪,我要救你出苦海,帶你尋找你爹媽!”

小卓瑪?shù)纱笱劬枺骸鞍秤械鶍專磕闶钦l?領(lǐng)我上哪兒去?”

普南吉:“我是班禪佛爺?shù)男挪睢漳霞N业呐笥言蜖枺缒晔悄惆蜕0值淖o衛(wèi)。咱們上西寧,先找他。不過女娃打扮不行,你得……”

透過窗欞,可見原本俊美的小卓瑪,成了女扮男裝的小喇嘛。

普南吉告誡小卓瑪:“記住,見人裝啞巴。除了我,對誰都不說真話,喇嘛不出賣人,不然,佛會降罪的!”他瞅小卓瑪猛點頭,拎起包裹招手,“快走吧!”

22.朝覲途中一組鏡頭

青海草原,藏僧后衛(wèi)隊在風(fēng)襲雨打中拆卸帳篷,打包裝箱。

漠多灘,班禪一行的馬隊與騎乘,在浩瀚的沙漠中跋涉。

通天河,欽差勒爾謹(jǐn)在班禪一行的駱駝群前宣讀圣旨:“皇上諭曰——班禪額爾德尼若抵達青海,望歇息節(jié)勞,安頓西寧塔爾寺駐錫……”

西寧都統(tǒng)法福禮向班禪獻哈達。部將隨之獻上成群駱駝、牦牛和馬匹。

扎陵湖畔,候鳥信飛。又一欽差下馬,站在迎佛華蓋下宣讀上諭。

差官將皇封寶箱打開,亮出各種欽賜禮品:朝珠、金佛、玉杯、銀器等。

班禪接過御賜的珍奇時鐘,尤加感動。轎夫?qū)⒁慌_玻璃窗大轎抬來,法福禮攙班禪上轎。鼓樂聲中,藏僧隊伍跟隨大轎迤邐前行。

23.承德須彌福壽廟

規(guī)模宏大的佛寺建筑正在施工:石匠舞鑿,技工雕刻,漆匠封膠,畫師描彩……各種罕見的古建工藝一一展現(xiàn),架上架下,繁忙一片。

轎夫抬兩乘轎循大紅臺過來,至牌坊和珅與章嘉下轎,總監(jiān)官迎上叩拜。

妙高莊嚴(yán)殿內(nèi),工匠們在塑佛像,描壁畫。俯瞰殿外,總監(jiān)官陪和珅、章嘉踏上石階,來到正建造的御碑亭前。

和珅引領(lǐng)章嘉望著尚未刻字的大碑石,“國師,大工工期燃眉,皇上御書碑文遲未落筆,您看如何是好?”

章嘉:“碑文涉及冊定當(dāng)今達賴名號,皇上對此還有疑慮,和大人不可操之過急。”

和珅:“也不能久拖!國師高見,何不援引《大清會典》,盡快解圍呢?”

24.承德煙雨樓

《大清會典》擺在御案,乾隆收起卷冊,對躬身奏事的章嘉道:“講得好,冊封達賴,關(guān)乎西藏政教大計,既要沿襲祖制,又應(yīng)契合佛意。你接著說!”

章嘉:“以臣愚見,皇祖認(rèn)定的六世達賴?yán)铮瑢嵱袃晌弧獋}央嘉措和噶桑加措。拉藏汗逆立的伊喜嘉措既被朝庭廢棄,自然不合體例。”

乾隆:“那先廢的倉央達賴還能算數(shù)嗎?”

章嘉:“皇上圣明,倉央喇嘛大節(jié)忠順,藏民喊冤,求赦降恩。圣上可否以敕書碑文復(fù)其名號,安撫民心呢?”

乾隆兀怒:“難道讓朕違背祖制,更改排序,對皇祖大不敬么?嗯!”

章嘉一驚,伏身跪拜:“奴才孟浪,直言無忌,臣請罪!”

乾隆平慍擺手:“不必,茲事體大,再議吧。”

此時,內(nèi)侍太監(jiān)報:“皇上,質(zhì)郡王永瑢等候陛見!”

乾隆:“進來吧!”

永瑢疾步走進,叩拜:“父皇,軍機處奏報,班禪喇嘛一行十二月十二過日月山,三天后可到塔爾寺。”

乾隆頓喜,大聲地:“傳諭,班禪活佛到達西寧,命青海郡王索南出迎,備隆重禮物茶磚果品,大賞僧眾!”

永瑢:“皇兒承命!”

25.西寧塔爾寺

幡幢繽紛,法樂齊鳴,近千名寺僧手執(zhí)法器、香花,列隊在大寶剎門前,迎候遠(yuǎn)道降臨的西藏活佛六世班禪。

寺外戈壁灘,一位僧裝女尼跟隨遍野的朝佛鄉(xiāng)民,急往前趕。她叫珠拉姆,四十歲左右,半遮臉面。一隊打旗幡捧法器的蒙仁寺喇嘛從她身邊走過。其中,一黑臉喇嘛有意縮步尾隨,引起珠拉姆注意。此人是扎巴爾,現(xiàn)蒙仁寺管家(吉索第巴)。

他們彼此打量幾眼,珠拉姆撩袈裟躲閃。扎巴爾冷笑,駐步看望。遠(yuǎn)處,一老一小兩個行僧,騎馬奔向白塔高聳的蒙仁寺。

鼓樂大作,法號長鳴。旗傘下,青海王索南、塔爾寺曲桑堪布,以及土觀活佛、札薩克貝勒等官僧,奉迎班禪穿過彩門,走向班禪行宮。

都統(tǒng)法福禮策馬率護衛(wèi)軍走過,隨之涌出駝載貢品的牦牛駱駝隊,紅彤彤的寶箱上綴金“貢”字閃爍。扎巴爾好奇地跑上前盯望仔細(xì),拔步而去。

26.青海蒙仁寺

風(fēng)鈴搖曳,鐘聲敲響。朦朧中,一老一小兩個喇嘛裝行僧來到蒙仁寺,勒韁下馬,仰望白塔。趕回蒙仁寺的扎巴爾撩撩袈裟,快步迎上。

寺內(nèi)扎倉——喇嘛的住房,木梯與蓋口相接,宛若閣樓層疊。幽暗的燈影下,扎巴爾手捧油燈,領(lǐng)普南吉踏上倉梯。

扎倉斗屋里,又困又餓的“小喇嘛”卓瑪蹲在地上,大口地吞吃糌粑。

陰森的倉閣,案臺供著佛龕,墻上壁畫影影綽綽。普南吉接過扎巴爾遞來的酥油茶,邊喝邊說:“我從噶侖堡回到江孜,聽說班禪佛上路,就知道大事不妙!接到你的信,我馬不停蹄往這兒趕,累死了!”

扎巴爾一搖手:“還來得及!班禪佛剛進塔爾寺,你能見到他。呃,巴桑代本的女兒找到了嗎?”

普南吉:“你扎巴爾托的事,我從來照辦!”

扎巴爾:“你怎么沒把她帶來?”

普南吉:“走得急,就跟來一個小法童……”

斗屋里,小卓瑪靠在曬臺窗前打瞌睡。

扎巴爾:“真泄氣!普南吉,巴桑當(dāng)年救過我,恩情大,捎話找到孩子一定還給他!”

普南吉問:“巴桑還在青海嗎?”

扎巴爾搖頭:“不,不在這兒。藏亂他逃到青海,只躲藏兩年就和老婆分開,竄到新疆找他叔叔舍楞親王去了。后來,準(zhǔn)噶爾反叛兵敗,舍楞隨土爾扈特首領(lǐng)歸順大清,獲皇上開恩,還給了封賞。巴桑從此隨叔叔時來運轉(zhuǎn)啦!”

普南吉:“巴桑如今在哪兒?”

扎巴爾:“下落不明,聽說他在蒙古草原當(dāng)頭人了。你想找他?”

普南吉脫口而出:“我想?我想叫班禪到此住步,打道回府!”

扎巴爾急捂他嘴,生怕泄密。

27.塔爾寺吉祥宮外

寺外,清兵佩刀持槍在四周巡游。

暮色中,成群的喇嘛聚集在吉祥宮階前,念經(jīng)、叩拜。遠(yuǎn)處傳來吵鬧聲。兩名扎什倫布寺喇嘛慌慌張張奔跑著,看見仲巴總管走出吉祥宮,比比劃劃地向他稟報。

這時,留保住大臣辭別羅卜經(jīng)師,剛出宮門,仲巴倏地迎上報詢。

仲巴欠身施禮,克制地:“留大人,剛才寺外發(fā)生爭吵。”

留保住一怔:“喔?為何?”

仲巴:“我藏僧后衛(wèi)隊晚到一步,庫房官兵進駐,貢品無法倉儲!”

留保住生氣地:“豈有此理!”他立刻對侍衛(wèi)發(fā)話,“去,找法福禮都統(tǒng),傳我話,叫官兵即刻騰房,移蒙仁寺扎營!”侍衛(wèi)應(yīng)聲而去。

28.青海蒙仁寺

倉閣窗外亮光閃閃,室內(nèi)有人正在密談。扎巴爾俯身看著地圖說:“嗯,明白了。大英東印度公司看中西藏物產(chǎn),執(zhí)意要通商做買賣,是嗎?”

普南吉:“沒錯。我兩次去后藏見班禪,班禪佛怕朝廷怪罪,不肯干。赫斯定總督?jīng)Q計打開西藏大門,讓我?guī)вH筆信再找他談。你說,能放他走嗎?”

扎巴爾眨眨眼,手一揚:“行了吧你!你給英國佬辦官差,大把銀元懷里揣,我呢?當(dāng)要飯的?”

普南吉:“要賞錢?有哇,可你應(yīng)該報仇!”

扎巴爾:“報仇?”

普南吉:“你干爹珠爾默特郡王反藏,事敗后誰殺的?——清朝!先郡王被抄家后,誰把你逼到破廟?——還是清朝!如今大清想借班禪佛光安撫藏人,你能容忍嗎?”

扎巴爾聽他攛掇,頓起怒火:“別說了!仇恨三十年,是該給一點顏色看!”

窗外火光閃亮,他推開窗戶張望,只見清衛(wèi)隊移營官兵舉火把,扛器材,隨馬騎車輛浩蕩趕來。

寺院兩個武僧喇嘛破門進房,厲聲嚷:“扎巴爾管家,不好啦,官兵移營,闖進寺里嚷叫騰房呢!”

扎巴爾大怒:“什么?占寺院?官兵欺喇嘛,不怕犯王法?”

武僧:“他們先是占了貢品庫房,被告一狀,讓駐藏大臣攆這兒來了。”

扎巴爾眉梢一挑:“你說是貢品房?聽著,你們倆快撈幾套兵裝,跟我去吉祥宮跑一趟,快!”二武僧應(yīng)聲沖出扎倉。

29.塔爾寺外庫房

貢品寶箱排放整齊,兩名執(zhí)事藏僧沿箱巡查完畢,抓起大銅鎖走出庫門。

快馬嘶鳴,三個跳鞍下馬的假清兵趕到庫房門外。為首的遮臉頭目晃晃令牌,向挎刀守衛(wèi)招呼:“弟兄移營急,有行李衣物落在庫里……”

守衛(wèi):“要找回嗎?這……”他瞅藏僧欲關(guān)門上鎖,舉手?jǐn)r住,“快拿去,越快越好,要封庫了!”

遮臉人使個眼色,二隨從跨步入庫。俄而他聽見狗叫,佯作驚狀向藏僧急呼:“呀,不好,有歹徒竄進寺院,像要偷盜!”藏僧“啊”一聲,信以為真,撒腿跑去。

庫房里,假清兵快速掀開一半啟封的貢箱,從中拎出一盒匣,迅疾塞進已備好的包裹夾。

庫外,看花眼的藏僧連連搖手,回身叨咕:“沒有,什么也沒有,那是狗!”

頭目瞅拎包伙伴出門,詭秘一笑,向守衛(wèi)施禮道:“喂,上鎖吧!”

30.塔爾寺吉祥宮

御賜“佛法光照”匾額下,供奉著宗喀巴佛尊的金彩圣像。

班禪喇嘛在酥油燈的光海里安詳盤坐,隨法器奏鳴,祈誦晚經(jīng)。

夜深,宮外殿階前,依稀流動著拜佛的人群。女尼珠拉姆匍匐不斷,一個接一個地在叩長頭,踽踽前行。

晚經(jīng)散場,大總管仲巴和經(jīng)師羅卜剛走出宮門,見珠拉姆爬起來迎近。

珠拉姆虔誠施禮,輕呼:“呼圖克圖!(活佛)”

仲巴停步,打量問:“你……有何求?”

珠拉姆:“賤尼珠拉姆,老郡王波羅鼐孫女,長途跋涉,求見班禪佛爺……”

仲巴疑惑,擺手道:“佛爺一路辛勞,已歇息了。改日吧!”說完拂然離去。

31.蒙仁寺內(nèi)外

狗的叫聲,把曬臺困睡的“小喇嘛”驚醒。聽見馬蹄奔近,“小喇嘛”撲棱爬起,隔窗向外張望。扎倉下,只見三人兜韁下馬,脫掉清兵服卷作一團,低聲交談。

遮臉頭目奪過隨從懷里的包裹,揮手撤離。他仰脖看天,露出扎巴爾的臉。

稍頃,倉閣里,普南吉解開所掠包裹,打開匣蓋,發(fā)現(xiàn)是手抄經(jīng)卷,吃驚地問:“你知道這是什么寶物嗎?”

扎巴爾搖頭:“管它呢,貢品丟失,藏僧心慌哇哇叫,看班禪怎么入朝?”

普南吉:“我看等不到消息傳開,你先得掉腦袋!”

扎巴爾一怔:“啊?怎么?”

梯口撲閃著一雙窺看的眼睛,“小喇嘛”在暗里諦聽。

普南吉指著盒匣:“這是班禪親手抄寫的《密宗三經(jīng)》,作為大禮呈送乾隆。一旦發(fā)現(xiàn)被竊,塔爾寺上下翻查,你跑得了嗎?”

扎巴爾驚悟頓足:“那……你說,怎么辦?”

普南吉收起經(jīng)卷,狡黠地眨眨眼,附耳低語:“快,投桃報李,聲東擊西!”

“砰!”傳來碰倒瓦罐聲,二人一驚。

32.新扎兵營帳群

蒙仁寺外,清兵移營帳群炊煙漸息,曠野漆黑。

棲身尼庵的珠拉姆走下漫坡,背桶汲水,忽然望見白塔下火起,烈焰掩映里,可見幾個土匪模樣的人策馬飛馳而去。緊接著,蒙仁寺喇嘛沖出寺院,呼喊:“快抓盜賊!”他們舉戟舞杖猛追。

吶喊驚動兵營,警訊起,官兵邊穿衣邊奔出營帳,舉槍追向遠(yuǎn)方。混亂中,珠拉姆又望見一披清兵裝的人潛入暗影,悄然把一包兵服包裹塞進營帳內(nèi)的角落。

珠拉姆躲在不遠(yuǎn)的荊叢后注望,鬼祟的人影離帳奔來,“撲通”一聲,黑影被水桶絆倒。那人爬起來掂掂浸濕的袈裟,他的模樣像碰見過的扎巴爾黑臉喇嘛……

33.蒙仁寺內(nèi)

扎倉曬臺上,普南吉拽著“小喇嘛”的胳膊,壓嗓盤問:“說,你看清是誰了?”

“小喇嘛”恐懼地點點頭。扎巴爾藏在梯下瞅。

普南吉又問:“他們是不是穿清兵衣裝?”

“小喇嘛”猶豫地?fù)u搖頭。普南吉厲聲:“不對!盜賊就是清兵!你看,和那些官兵一模一樣,是不是?”他指指窗外收營的清兵衛(wèi)隊。

“小喇嘛”瞪大眼珠,嚇得勉強點頭。普南吉拿出一枚銀元,示意“小喇嘛”閉嘴后出倉。

“小喇嘛”卓瑪驚駭萬分,跪向佛龕落淚。

34.行在議事堂

駐藏大臣留保住聞報吃一驚:“啊?守衛(wèi)之下,貢品寶箱居然被盜,得了嗎?”他追問前來報案的仲巴總管和守庫藏僧,“有無可能是進庫人所為?”

藏僧:“昨晚,是有兩名移營官兵來取衣物,眨眼間就走了。”

留保住:“你能指認(rèn)嗎?”

藏僧搖頭:“天黑,沒看清臉。”

留保住:“難道經(jīng)寶不翼而飛?”

法福禮都統(tǒng)帶兵衛(wèi)闖進,急報:“大人,昨晚初更,寺外有賊匪竄擾,放火燒營,守備官兵追逐二十里,賊影不見了。”

留保住震怒:“歹徒!入朝經(jīng)寶失盜,事出蹊蹺。法都統(tǒng),你火速查案,追不回來掉腦袋!”

法福禮:“喳!”領(lǐng)兵衛(wèi)出堂。

仲巴催促守庫藏僧:“跟上,隨時備詢事況。”二僧應(yīng)聲離去。

留保住撫慰總管:“怪守衛(wèi)不力。總管,追查暫時守密,望稍安勿急。”

仲巴點頭稱是,見鐵棒喇嘛匆匆進入,忙問:“何事驚慌?”

鐵棒喇嘛報:“蒙仁寺一大一小喇嘛求見佛爺,稟報昨夜三個穿清兵服歹徒偷竊事。”

仲巴:“人呢?”

鐵棒:“在吉祥宮外恭候。”

留保住盯問:“穿兵服賊人,親眼所見嗎?”

鐵棒:“千真萬確,是小法童從扎倉窗戶瞅見的。”

留保住急令:“守備聽令,你執(zhí)我尚方劍,速帶二十名親兵,將移寺營帳立刻圍禁,查明真相!”摘下壁掛寶劍,遞給守備。戎裝守備躬身一禮,闊步而去。

35.吉祥宮內(nèi)外

側(cè)門口,扎巴爾和“小喇嘛”見鐵棒喇嘛招手,隨他走進正門。廊柱后,露出普南吉窺望的禿頭。“小喇嘛”進宮,走近大總管,嚇得后退躲閃。

仲巴問扎巴爾:“扎巴爾管家,是你稟報夜里看見盜賊嗎?”

扎巴爾:“是小法童先看見。這啞巴孩子拽我追攆,仨家伙脫下兵裝,卷起贓物,就不見了!”

仲巴:“你何以指認(rèn)歹徒是官兵?”

扎巴爾:“我寺喇嘛先聽說官兵搶住庫房,和藏僧爭吵。而后移營蒙仁寺,喝令我騰出扎倉。佛爺,官兵欺凌佛門,您發(fā)發(fā)慈悲吧!”撲通跪拜。

仲巴攙起他,問“小喇嘛”:“法童,別怕,你看清歹賊是穿兵服嗎?”

“小喇嘛”眨眨眼,佯裝聽不清。鐵棒喇嘛立刻拉來守門清兵,指其兵裝比劃,啞童“啊啊”叫兩聲,懼怯地點點頭,垂下眼睛。

仲巴大總管頓生怒火,急促踱步。扎巴爾悄悄撫按法童。倏地,仲巴走近他倆說:“謝謝管家給佛爺報信,難得小啞童善心。”

36.塔爾寺班禪寢宮

面目猙獰的護法神塑像,一個個在眼前閃過。

班禪獨自盤坐小經(jīng)堂,在默默唪經(jīng)祈禱。

外間客廳,仲巴總管正接待一位不速之客——云游托缽僧普南吉。扎巴爾領(lǐng)“小喇嘛”提壺捧碗,進來殷勤獻茶。

普南吉:“大總管,老朋友,您是班禪佛長兄。南疆安危關(guān)乎衛(wèi)藏前程,總該勸勸他回心轉(zhuǎn)意才是!”

仲巴:“大清皇帝尊崇黃教,對達賴、班禪廣施仁懷,佛爺這才決意入朝。你讓回心轉(zhuǎn)意?轉(zhuǎn)哪兒去?”

普南吉冷笑:“嘿嘿,您以為皇帝佬對藏人那么真心?當(dāng)年珠爾默特郡王不也是他封的嗎?后來怎樣?一道密旨,讓駐藏大臣給殺了!”

仲巴:“珠爾默特反藏,是叛逆!”

普南吉:“他只反駐藏大臣。他父親頗羅鼐郡王對朝廷有大功吧,又如何?不也落得人亡家破嗎?老兄,別讓浮恩小惠蒙住眼睛!”

挑動話擊打仲巴,他默然失語。

此時,鐵棒喇嘛走進經(jīng)堂,向起座的班禪稟報:“佛爺,一位遠(yuǎn)道來的南疆洋喇嘛求見!”遂亮出那僧人求見的扎什倫布寺廟牌。

班禪轉(zhuǎn)身看時,普南吉已到面前。

普南吉忙叩頭伏拜:“佛爺,普南吉久別藏土,趕來向您乞福!”

班禪頓感詫異:“啊,你這個洋人信差,轉(zhuǎn)年不見,怎么跑到青海來了?”

普南吉爬起稟述:“托佛爺福,去年,我把您的親筆信送往加爾各答后,赫斯定總督說,您的勸說他已聽從,對不丹國可以休兵。為言而有信,我一直等他寫公文。所以,小半年沒到扎寺看您了!”

班禪問:“赫斯定有回信嗎?”

普南吉:“有哇。不過他讓我?guī)У模强谛拧!?/p>

班禪生氣:“口信?”他克制地擺擺手,“坐吧,上茶!”

侍衛(wèi)喇嘛聽喚,拉開房門。小法童立刻捧茶走進。

班禪掃侍茶小法童一眼,轉(zhuǎn)指普南吉:“你細(xì)說!”

普南吉故意賣關(guān)子:“赫斯定總督盛贊佛爺仁慈博學(xué),他愿意接受您的調(diào)解,與不丹王簽訂和約。只不過有個小小條件。”

班禪一怔:“什么條件?”

普南吉:“只要您答應(yīng)西藏和東印度公司通商,拉薩設(shè)代表辦,一切好談。”

班禪不滿,凜然回絕:“我說過,通商,就意味準(zhǔn)許西洋人入藏。如此國事,若不向大清皇帝明奏,我喇嘛哪能作主?”

普南吉:“您大可讓主政噶廈允準(zhǔn)嘛。”

班禪:“衛(wèi)藏噶廈,歸朝廷統(tǒng)轄!”

普南吉:“咳,山高皇帝遠(yuǎn),這么點兒事,彼此通融,何須上報京城?”

班禪:“天朝王法嚴(yán)明,事關(guān)涉洋涉外,必依律法欽定。”

普南吉結(jié)舌,轉(zhuǎn)換口氣道:“哦,明白了!那這樣吧,佛爺,赫斯定總督說,他想派代表波格爾,請您一見……”

班禪厲聲:“我若不想見呢?”

普南吉:“那……您的調(diào)解就泡湯了,只怕等不到您回藏,小小不丹就從地圖上抹掉了。”

班禪手捻佛珠,陷入沉寂。

普南吉瞥他一眼,從背袋里掏出匣盒,擺至禪案:“佛爺,這是大英總督奉送您的禮物,請收下,我就不打擾啦!”打開盒蓋,致禮離去。

班禪注目禪案,只見盒里擺放著一支印度快槍和一把銀劍,臉色驟變:“來人,備馬見駐藏大臣!”

鐵棒喇嘛應(yīng)呼走進,低語:“佛爺,昨晚貢品庫失盜,留大人正查辦呢!”

班禪大驚失色:“啊?”

37.班禪寢宮外廊

長長的曲廊,雕梁畫棟。壁畫“十八羅漢圖”五彩傳神,筆調(diào)生動。

仲巴送普南吉走出廊道,瞅他拉扯嘮叨,遂將他推出邊門,轉(zhuǎn)身走回。扎巴爾領(lǐng)“小喇嘛”隨后,邊走邊對總管嘀咕:“總管爺,既然您喜歡小法童,那就發(fā)慈悲留下,代我寺喇嘛端水倒茶,孝敬佛爺吧!”

仲巴一喜:“唔,你舍得?佛爺身邊正缺個茶童呢。”

他行至宮門口,發(fā)現(xiàn)班禪滿臉怒容來到眼前,頓時驚呆。

38.蒙仁寺內(nèi)外

塵埃蕩起,親兵馬隊一溜風(fēng)似地向蒙仁寺馳去。白塔下,親兵馬隊一字排開,速成彎弓狀,以合圍之勢逼近寺外營帳。

蒙仁寺內(nèi),西寧衛(wèi)隊挨倉搜檢,喇嘛抗?fàn)幒艉啊iT前指揮查賊的法福禮望見親兵圍來,驚詫失色。憤怒的喇嘛沖向寺外,看見親兵守備向法都統(tǒng)亮出寶劍,號令鳴金收兵。

親兵策馬揮槍,將紛亂的衛(wèi)隊士卒驅(qū)回營帳。

漫坡上,女尼珠拉姆張望寺院,惶惑不安。

39.塔爾寺九間殿內(nèi)外

草原牦牛駱駝隊前,一伙騷亂的后衛(wèi)藏僧結(jié)伴涌向九間殿。仲巴隨班禪步入圣殿,邊走邊嘆:“盜竊貢品,如若屬清兵肆意惡行,必置我衛(wèi)藏喇嘛大不敬。”

羅卜經(jīng)師從佛龕旁走出,向班禪出示占卜:“佛爺,卜卦顯現(xiàn)不祥之兆,有妖魔阻我通道,您若再往前走,只怕會大難臨頭啊!”

鐵棒喇嘛來報:“大總管,后衛(wèi)聽說貢寶失盜,人心惶惶,都跑來求見佛爺,護法驅(qū)邪,喊叫不能往前走了!”

呼喊聲起,成群結(jié)隊的藏僧伏趴在大殿階前,跪拜呼喚:“佛爺呀,大災(zāi)降臨了,您快發(fā)發(fā)慈悲吧!”“佛爺,不能再走啦,您快降佛法,驅(qū)趕妖魔呀!”

怒哼哼的扎巴爾領(lǐng)蒙仁寺喇嘛,手捧法器,前擁后擠地來到九間殿臺階前,把官兵搜檢損壞的器物一一擺上來。

千乘閣,寶頂蓋廈。班禪獨自站在千手千眼觀音像前,耳聞呼喊,思緒萬千。他仰望佛尊,匍跪禪毯,默默奉經(jīng)祈愿。

40.議事堂

都統(tǒng)法福禮手捧兵冊,急向駐藏大臣奏報:“稟大人,在下會同領(lǐng)兵,查點兵冊,移營當(dāng)晚,無一卒校離隊擅闖庫房。唯發(fā)現(xiàn)搭帳衛(wèi)隊丟失三套兵裝。”

留保住吼:“你大膽,竟敢對蒙仁寺搜檢?”

法福禮當(dāng)即低頭,不敢出聲。留保住怒目申斥:“我朝尊崇黃教,爾等居然在活佛眼下違禁驚擾,知王法嗎?”氣咻咻踱步。

伴隨急促馬蹄聲,親兵守備門外滾鞍下馬,捧包裹跑進大堂。守備把包裹擺到案上,急報:“大人,被劫貢品已經(jīng)找到!”

留保住大喜過望,打開查驗,追問:“失物何處收繳?”

守備:“就在營帳角落里查獲。”他一揮手,衛(wèi)從把一摞清兵服抖落。

留保住沖法福禮喝問:“都統(tǒng)爺,這該作何辯解?嗯?”

法福禮瞠目結(jié)舌。

41.塔爾寺九間殿

女尼珠拉姆跟隨鐵棒喇嘛快步走進殿門,看見仲巴總管迎來,撲地跪拜。

仲巴伸臂將她扶起,忙問:“鐵棒喇嘛說,是你親眼看見有歹徒暗里使壞,嫁禍官兵,栽贓陷害,是嗎?”

珠拉姆誠恐合十:“佛祖在上,賤尼從不說謊。”

仲巴:“來來來,隨我見佛爺,仔細(xì)稟告一切。”說完向班禪寢宮走去,珠拉姆緊隨。

42.塔爾寺班禪寢宮

班禪聽罷細(xì)告,默然點頭,嘆了口氣,打量跪在面前的女尼,關(guān)切地問:“善尼,你真是前郡王頗羅鼐孫女?”

珠拉姆伏拜:“是,佛爺。”

班禪猛省:“噢,想起了,你叫珠拉姆,小時候拉薩見過。”

珠拉姆驚喜:“見過?爺爺頗羅鼐呢?”

班禪:“當(dāng)年坐床,他親來扎什倫布寺操持慶典。后來主政衛(wèi)藏多年,為平叛準(zhǔn)噶爾賊立下大功,深得朝廷恩賞,藏民追念。你承祖蔭德,佛之愿啊。”

珠拉姆懇求:“佛爺慈悲,祈愿摩頂降福,賜我吉祥法名。”遞上吉祥簽。

班禪欣然摩頂:“凈心修法,清守佛規(guī),法名自會賜你。”伸手把吉祥簽收去,放在一冊經(jīng)卷里。珠拉姆叩頭起立,拜別而去。

班禪收回目光,緊鎖雙眉,問仲巴:“近日怪象連連,對此你怎么看?”

仲巴心情沉重,婉轉(zhuǎn)進言:“失盜疑案,分明是惡徒挑撥離間,給入朝添麻煩。而此刻,我看普南吉來者不善。佛爺您想,我等離開南疆至少一年,一旦英督赫斯定乘虛而入,就怕鉆進南大門作亂啊!”

沉重話語擊震班禪,他的眼神,頓顯迷惘。

禪案上的洋槍、銀劍,再次躍入他的眼簾。喊聲泛起,成群結(jié)隊的藏僧伏趴在大殿前,跪拜呼喚:“佛爺呀,大災(zāi)降臨了,您快發(fā)發(fā)慈悲吧!”

羅剎,骷髏,金剛,獸頭,各路神塑齜牙舞爪,兇煞似吼……

幻影里,乾隆的御影飄飄而至,一道道圣旨閃閃而去……

倏地侍衛(wèi)張簾,班禪看見留保住和法福禮等官員來到面前。

法福禮將失盜貢品盒匣捧上禪案,稟告班禪:“佛爺,貢寶完璧歸趙,未損分毫,只怪在下失察,在此給您賠禮了!”躬身拜禮。

留保住欣然再告:“蘭州巡撫送來邸報,欽差官明午趕到。”

班禪聞訊大喜,舉手讓禮:“二位大人,快請坐!”

留保住坐定說:“皇上得知青海天氣轉(zhuǎn)冷,恐大師受凍,特意把御制羊袍、水獺風(fēng)帽先行送到。”

班禪欣然,聽留保住繼續(xù)稟告:“又特諭——請大師在塔爾寺越冬后,待來年夏秋駕臨避暑山莊,朕迎候佛光!”

法福禮遂同差員把羊袍、風(fēng)帽獻上。班禪接過御賜珍衣,激動不已。

差員接著把一封手書奉遞:“這是章嘉國師給您的信札。”

班禪見札大喜,迅即接了過去。

差員隨之稟報:“班禪喇嘛,皇上命留保住大臣速回?zé)岷訂栐挘鲗幹ǜ6Y都統(tǒng)伴護佛駕!”

班禪不解皇上用意,聞聲失語。

43.承德避暑山莊

澹泊敬誠殿,典雅古樸,莊嚴(yán)肅穆。乾隆皇帝駕臨寶座,看罷奏章,怒望跪班朝臣,厲聲:“朕查,鄂善身為御前大臣,修建須彌福壽廟堂,居然藏奸肥私,受賄贓銀一萬兩!如此下去,貪官橫行,一座座迎佛大工,能如期竣成嗎?啊?”

眾大臣伏地,不敢抬頭。

乾隆呼叫:“劉墉!”

劉墉急應(yīng):“微臣在!”

乾隆:“朕平日對鄂善深加信用,而他欺君枉法,對佛不敬,著刑部嚴(yán)加議處,立即正法!”

劉墉:“喳!”叩頭領(lǐng)旨,瞥一眼和珅,只見他倒吸一口涼氣。

44.山莊四知書屋

寶鼎升起裊裊青煙。御制云屏綴飾云母書文《土爾扈特余部歸順記》。

乾隆皇帝未消余怒,獨自在御榻前踱步。

劉墉依門輕聲奏報:“皇上,留保住等候多時了……”

乾隆收步:“駐藏大臣么?何不早報?快傳進!”

內(nèi)侍太監(jiān)領(lǐng)留保住穿過長廊,匆匆偕章嘉國師奔向書房。

留保住邁步進屋,大禮叩拜:“臣留保住恭請圣安!西藏班禪額爾德尼喇嘛囑臣轉(zhuǎn)奏,恭請大皇帝吉祥如意!”

乾隆示意:“坐下吧!”

留保住:“奴臣不敢!”

乾隆:“哦?為什么?”

留保住叩頭:“奴臣有罪。”

乾隆:“你罪在哪里?”

留保住:“臣離開青海前,對貢物失竊一案,未查水落石出,致使藏僧煩亂,班禪不安。乞皇上開罪!”

乾隆離開御榻,近前撫慰:“起來吧。進藏一路風(fēng)霜,你吃苦了!”輕擺手勢。

留保住噙淚再拜:“謝皇上恩典!”章嘉和劉墉看在眼里,為之動容。

乾隆回坐御榻,問話:“留保住,朕來問你,班禪額爾德尼入朝途中,可曾提及冊封當(dāng)今達賴?yán)镆皇聠幔俊?/p>

留保住:“回皇上,此事臣并未聽到。只是辭別時,班禪暗告我,藏南不丹國遭駐東印英軍侵?jǐn)_,幾乎開戰(zhàn),是他居中調(diào)停,局勢暫安。”

乾隆驚異:“哦?事發(fā)在你進藏時嗎?”

留保住:“是。細(xì)情喇嘛說待抵達熱河,面奏圣上。”

乾隆敏感地環(huán)顧左右,立諭劉墉:“傳軍機章京,速拿疆域圖來見。”

劉墉應(yīng)聲退班。章嘉隱隱不安。

乾隆遂對留保住道:“看來爾臣此難久留,朕著你速返西寧,陪班禪喇嘛加快行程。”隨手摘下榻掛的黑豹斗篷,“快下雪了,你把朕穿的這件黑豹斗篷帶給他吧。”

留保住:“臣遵命。”

軍機章京呈疆域圖到案,乾隆俯身察看。

45.塔爾寺內(nèi)外

大雪紛飛,塔爾寺籠罩在茫茫雪霧里。鐘聲劃破靜寂,喇嘛塔在雪片飄灑中巍巍屹立。

法號奏響,金鈸齊鳴。金香爐掠掠閃過,大經(jīng)筒娓娓轉(zhuǎn)動……傳昭大法會在九間殿舉行。

四方匯集而來的喇嘛,如波似涌,肩披紅斗篷,沿大殿虔誠誦經(jīng)……

班禪大師披戴金黃色法衣法帽,高踞圣壇,在唪經(jīng)傳昭。

46.寺院仲巴下榻處

莊嚴(yán)清凈的佛堂里,“小喇嘛”忙著掃地,看見唐卡上的圣像,停下笤把,仔細(xì)打量。“吱”一門聲響,嚇?biāo)惶?/p>

一只手把門推開,扎巴爾閃身進來,偷偷地四處盯望。

“小喇嘛”頭也不抬地掃地。扎巴爾瞄她兩眼,壓嗓問話:“喂,仲巴總管呢?”

“小喇嘛”晃晃腦袋。

扎巴爾再問:“他……去傳昭法會了嗎?”

“小喇嘛”仰臉頷首點點頭。

扎巴爾瞅她俊美,一瞇眼,頓生邪念:“啊,你這小娃兒,真俊!過來,讓黑叔好好看看!”

“小喇嘛”趕快躲避,抓起抹布至窗前擦玻璃。

突然,扎巴爾冷不丁撲去,伸臂欲抱。“小喇嘛”驀地躲開,閃他差點趴下。扎巴爾轉(zhuǎn)身追堵?lián)淙ィ选靶±铩弊У綉牙铩?/p>

“小喇嘛”拼命掙扎。扎巴爾伸脖剛要親她,堂門陡被推開,普南吉現(xiàn)身門外。

47.塔爾寺九間殿外

青面羅剎,齜牙骷髏,怒目金剛,猙獰獸頭……由眾喇嘛頭戴面具跳噠的護法神舞,在鏗鏘鼓樂中歡蹦快跳,各種姿態(tài)顯得神奇詭譎……

九間殿,吉祥天女、救度菩薩,以及護法神、大梵天諸塑佛尊一一顯現(xiàn)。

華蓋下,端坐圣榻上的班禪活佛,正在為長龍般的僧眾摩頂賜福。

盛會喧騰中,女尼珠拉姆擠進人圍,觀看辯經(jīng)。

大殿前辯經(jīng)熱烈,每辯兩三個喇嘛,擊掌比劃,有問有答。

48.寶月樓容妃宮

宮燈懸掛,云殿張彩。容妃宮喜氣洋洋,一派新春吉瑞景象。

獨具伊斯蘭色彩的堂上,維吾爾木卡姆彈撥樂繞梁,升平署優(yōu)伶?zhèn)冃D(zhuǎn)蠻腰,盤腕起舞,如西天仙女飄降。

容妃端坐鳳椅,邊在案上挑揀珍珠串鏈,邊看為皇上萬壽慶典籌辦的預(yù)演。

太監(jiān)瑞成走進,瞥一眼稚氣習(xí)舞的和孝公主,趨身容妃低語:“娘娘,敬事房回話,皇上南巡鑾駕,都備齊啦。”

容妃:“噢,好。還有事嗎?”

瑞成:“理藩院和大人捎話,江南巡幸,娘娘想要什么寶物,給個單子。”

容妃:“單子沒有,想孝敬本主,就勞他代我買一顆印度產(chǎn)的大寶珠。”

瑞成:“喳,奴才知道啦!”揮臂,手鼓舞登場,彈撥樂愈來愈響。

49.青海塔爾寺外

花燈節(jié),燈火連片。五彩酥油塑成的花卉、鳥獸、天女、神像,閃爍出玲瓏剔透的燈花,把寺院裝扮得明霞煥彩。吉祥花燈吸引來百千僧眾,觀賞奇妙的燈景。

人群里走出女尼珠拉姆。她迎著五彩繽紛的燈盞,奔向白塔前的寺院。女尼步近寺門,瞅見“小喇嘛”依在門洞看燈。她張口問話,“小喇嘛”比劃兩下,領(lǐng)珠拉姆跨進寶剎。

扎巴爾在白塔后,一直緊盯珠拉姆身影。他拍拍暗里走出的普南吉,指指說:“看見沒?那尼姑,就是巴桑老婆珠拉姆,我打聽來的。”

普南吉:“還打聽到什么?”

扎巴爾:“有人從阿拉鄯旗來,說巴桑代本如今在鄂爾多斯草原當(dāng)頭人,只因朝廷沒封賞,憋氣大啦!”

普南吉眼珠一轉(zhuǎn):“喂,當(dāng)頭人管多大地盤?”

扎巴爾:“不大,他那幫蒙古鐵騎厲害呀!”

普南吉:“哦?他另有孩子嗎?又娶幾個老婆?”

扎巴爾:“一個沒有!聽說他很怪,一直念著珠拉姆,總惦記老婆能回來。”

50.塔爾寺吉祥宮

班禪手捧佛經(jīng),發(fā)問女尼:“珠拉姆,你皈依佛門,守清凈戒律嗎?”

珠拉姆:“佛爺,賤尼本想尊修佛法,拋絕塵念,可是自藏亂與巴桑割斷情義,夫妻分離,一想起小女生死不明,我的心……就碎了!”抬起頭,淚灑如雨。

班禪被觸動,勸誡:“大千世界,紅塵滾滾,五蘊之苦,前世緣定。要脫離苦海,自在清凈。你既塵念不絕,何謂虔誠?”珠拉姆伏地?fù)]淚,疚悔難平。

班禪露出慈善目光,寬釋道:“佛祖慈悲,偶動凡心不會降罪。只要幡然覺悟,修成正果自在眼前。如若肯隨佛意,就賜你法名覺尼吧!”說著,從經(jīng)卷里抽取吉祥簽,亮出法名。

珠拉姆感激叩拜:“謝佛爺慈懷!”

班禪祝語:“覺尼謹(jǐn)記——敬佛歸禪,心善緣在。要戒勸失足君回頭是岸,去搭救受難女脫離苦海。修行路遠(yuǎn),不可懼怕艱難。”珠拉姆聽誡心亮,仰臉眸子閃光。

51.塔爾寺白塔下

普南吉身靠塔座對扎巴爾:“要先下手為強,趁班禪舉棋不定,你先跑一趟阿拉鄯,去找巴桑。”

扎巴爾:“別急,留大臣熱河沒回呢。”

普南吉:“回來就晚啦!英總督盤算,達賴沒親政一切好辦。如果班禪請封,乾隆答應(yīng),權(quán)柄一變,玩兒完!”

扎巴爾:“少啰嗦!我先走一步,開春阿拉鄯等你,結(jié)了吧?”轉(zhuǎn)身走去,忽見剛出寺院的珠拉姆走過來,扎巴爾欠身搭訕:“啊,夫人!”

珠拉姆驚異:“你是誰?我不認(rèn)得。”

扎巴爾:“我?巴桑的護衛(wèi)呀!”

珠拉姆打量:“你,是……扎巴爾?”

扎巴爾立即躬身:“沒錯,代本夫人,多年不見,巴桑他……”

珠拉姆嗔道:“別提他!追隨叛軍,丟棄女兒,叫人么?”

扎巴爾:“唔,你還恨他?”

珠拉姆:“他早死了!”

扎巴爾:“不,還活著,真的!他就在鄂爾多斯草原。我這就去找他。哎,你不想再見見夫君嗎?哈哈……”打個怪手勢,拔步而去。

珠拉姆沖扎巴爾的背影呆呆望著,陷入困惑。

52.鄂爾多斯草原

初春草原,水清天藍。紅色的野百合,藍色的勿忘我,在無垠的嫩綠中顯得格外鮮艷。白色的蒙古包散散落落,像扣在茵茵綠毯上的白冠。

馬頭琴撥動心弦,深沉的牧歌飄飄而至——

記得那一天,淚灑青海邊。你留通天河,我走戈壁灘。

但愿哪一天,還能再相見。江河雙流水,源頭在雪山……

年邁的歌手抱馬頭琴,望羊群邊拉邊唱。鏡頭推向高大的頭人敖包。

身穿蒙古袍的巴桑頭人坐在高墊上,一面聽歌,一面撫弄手中的劍鞘。

幾名武士排站他身后。著裝美麗的姑娘,圍他獻茶嬉鬧。

巴桑的目光投向供案上擺的一件繡花蒙古袍,袍上放著小護身符。顯然,這是他不能割舍的紀(jì)念物。歌聲和爐香繚繞中,巴桑冥想出神。

(閃回)二十多年前,西藏郡王珠爾默特拉木扎拉與準(zhǔn)噶爾首領(lǐng)勾結(jié),反清叛藏,挑起戰(zhàn)亂的場景……

又閃出大清親兵與藏軍合圍追剿珠爾默特余孽,以及蒙藏牧民在追殺中逃離家園、親人失散的畫面……

蒙古包外,年輕叛軍代本巴桑沖進帳篷,拽出妻子珠拉姆,護她上馬;俄而望見少年護衛(wèi)扎巴爾被清兵捉拿,揮刀上前拼殺。

巴桑救出扎巴爾,二人逮馬上鞍,護珠拉姆亂中逃竄……(閃回完)

倏地,一個淘氣姑娘捋巴桑的胡子,將思緒打斷。他一瞪眼,突然呼喊:“啊……珠拉姆,你在哪兒?小卓瑪,你在哪兒呀?”被驚嚇的姑娘們一哄而散。

遼闊的草原上,一個騎馬裹頭布僧人追風(fēng)般地疾奔而來。

地平線上,遠(yuǎn)遠(yuǎn)的帳篷群旁,閃現(xiàn)出飄飄閃閃的送葬白幡。

策馬而至的是扎巴爾。他在帳篷群前下馬挽韁,黑馬躍蹄嘶叫。

53.鄂爾多斯頭人敖包

巴桑咕嘟嘟在倒酒,剛放下酒葫蘆,穿袈裟的扎巴爾驟然出現(xiàn)帳幕口。

扎巴爾向巴桑躬身施禮,乞道:“啊呀呀,大草原上,俺跑得口干舌燥。頭人行行好,舍我口水吧!”

巴桑瞅他是喇嘛,忙還禮:“啊,活佛駕到,請進吧。”

扎巴爾悠悠走進帳篷,舉目四望。

巴桑捧起酒碗,遞給他:“喝吧,教友,這是鄂爾多斯貝勒送我的美酒。”

扎巴爾欠身合十:“謝施主,喇嘛有戒。”巴桑遂把酒碗放下。

扎巴爾注目供案上衣物,明知就里地調(diào)侃:“哎呀呀,雪山腳下丟了女兒。今兒清明祭祖,想起祭奠妻子珠拉姆!好爺們兒,還有點人味兒!”

巴桑聞聲一怔。

扎巴爾回頭叫:“巴桑代本,您真的不認(rèn)識我了?”

巴桑瞪眼瞅瞅他,將信將疑地:“扎巴爾,是你嗎?”

扎巴爾立刻以部將姿態(tài)參禮:“在下扎巴爾,參見代本大人!”

巴桑大感意外,驀地閃到扎巴爾身邊,出其不意地擰住他的胳膊,呼叫:“勇士們!”

四名武士聞聲而至,挎刀列站眼前。

巴桑喝道:“把這個叛逆拿下!”

武士齊應(yīng)聲:“喳!”他們剛要上手,扎巴爾掄臂猛掙,瞬間兩把刀落到自己手中。

“哈哈哈哈!”巴桑仰臉大笑。

武士們不解其意,正在詫異,扎巴爾把刀送還他們。

巴桑發(fā)話:“快,殺羊宰牛,給扎巴爾兄弟接風(fēng)!”武士們應(yīng)聲而去。

巴桑收起笑容,生氣地罵:“你這個珠爾默特干兒子,把我坑苦了!要不是看你當(dāng)喇嘛,叫你腦袋搬家!”

扎巴爾急口申辯:“拉你當(dāng)叛軍的是你叔,不能怪我呀!”

巴桑:“別蒙我,吃完飯,快滾蛋!”

扎巴爾冷笑道:“我可以滾蛋,只不過,想知道你女兒、老婆下落,可就沒門兒了!”說完盯著巴桑。

巴桑急了:“啊?我的小卓瑪還活著?珠拉姆在哪兒呢?”

扎巴爾:“你把我宰了,不就找到了嗎!”

巴桑啞然失語。

扎巴爾伸手摘下帳壁掛的弓箭看看,一屁股坐上頭人座墊,揶揄地:“巴桑頭人,該給我喇嘛倒碗奶茶了吧?”

巴桑吐口氣,呼叫:“來人吶,上奶茶!”蒙古裝姑娘應(yīng)聲,提奶壺隨到。

驀地,武士領(lǐng)來一老一小牧民,進帳沖巴桑哭喊:“老爺,快救人吧,天降災(zāi)星,兒子瘟疫死了,媳婦染天花昨晚沒了,日子怎么過啊?”

54.黃河渡口

奔往草原尋親的珠拉姆和一老尼姑結(jié)伴,一路風(fēng)塵來到黃河邊,聽見鼓樂響,駐步瞭望:但見黃河岸橫擺高大樓船,船上船下,旌旗招展,儀仗威嚴(yán)。

老尼姑喊:“覺尼,快走啊,班禪佛爺來到黃河口啦!”

珠拉姆肩挎行囊疾步趕上,同老尼欣喜打量。金龍旗插在船頭。高高的桅桿上懸掛黃色朱旄大纛,上書:“敕命陜甘總督奉迎釋教法尊班禪額爾德尼大師入京朝覲之駕”。

鼓樂齊鳴,香煙沖霄。留保住大臣、勒爾謹(jǐn)總督率領(lǐng)府官、僧員,迎班禪大師走出大轎,移步上船。

甘青渡口把總揮旗,船夫劃槳撥水,誥命大船浩浩蕩蕩,駛向黃河對岸。

55.敖博大沙原

寧夏戈壁灘,風(fēng)卷黃沙。入朝藏僧隊伍牽駱駝、搭轎乘、騎大馬,艱難地在沙原上跋涉。

駝鈴聲愈來愈遠(yuǎn)。暮色蒼茫,在一片迷蒙中,隱隱閃動一頭駱駝行進的黑影。蒙民向?qū)狂橊勎搽S藏僧沙跡行進,駝背上坐著一行者:云游僧普南吉。

56.鄂爾多斯草原

已踏進草原的藏僧隊伍停下,連連倒地,補水歇息。

黃幔轎落地。留保住和法福禮躍身下馬,緊緊跟上。班禪走出轎乘,拂展袈裟,舉目張望——

羅卜經(jīng)師倒在路邊,眼睛半閉昏迷。仲巴領(lǐng)隨行藏醫(yī)趕來,撫額品脈。周圍喇嘛交頭接耳,顯出慌亂神色。

駱駝旁的“小喇嘛”取下水壺,疾跑上前,差一點撞上趕過來的班禪。“小喇嘛”怔住,旋爾認(rèn)出佛爺,機靈地獻上水壺,班禪和善地看看她,拍拍她的肩頭。

此時,草原上出現(xiàn)成群結(jié)隊的牧民,他們抬著擔(dān)架,趕著牛羊,扯家?guī)Э冢秊楸転?zāi)而遠(yuǎn)走他鄉(xiāng)。遠(yuǎn)處沙丘旁,一群送葬人舉白幡,拉棺木,在一片哭聲中發(fā)喪。

班禪看在眼里,心情沉重,緊皺眉頭。驟然間,幾匹快馬從前方奔騰而來。

前衛(wèi)官兜兜韁繩,滾鞍下馬,跑到仲巴面前稟報:“大總管!前衛(wèi)傳報,這一帶草原,近來流行天花。誰要染上此病,九死一生!”班禪聞言,頓吃一驚。

仲巴當(dāng)即發(fā)話:“速傳令,前衛(wèi)行至安樂宮停進,備宿就寢!”

前衛(wèi)官:“遵命!”跨馬奔去。

隨行藏醫(yī)走近班禪,憂心忡忡進言:“佛爺,我入朝僧眾三百余人,從沒種過牛痘,都是生身,萬一染上天花,哪敢奔熱河,進行宮?”

班禪緊皺雙眉,陷入深慮。

57.草原安樂寺

喇嘛廟堂,酥油燈閃亮。班禪愁容掛懷,正和留保住、法福禮隨行大臣會商對策。“小喇嘛”獻茶上來。

班禪懇告:“二位大人,兄長仲巴和達賴佛爺經(jīng)師羅卜,一行三百人都是生身。為防染天花,我要藏醫(yī)帶他們先到阿拉鄯旗接種牛痘,尊意如何?”

留保住一驚,忙勸阻:“呀,這不成!內(nèi)地種痘,只限十歲以下兒童。兩位活佛年近花甲,種痘危險吶!”

班禪:“據(jù)說皇宮早有先例。”

留保住:“那是圣祖少年病危,萬不得已才聽信洋醫(yī)。”

班禪:“眼看天熱入夏,我等高原人一旦染上天花,敢進宮朝覲嗎?”

留保住為難:“此事非同小可,我立刻奏明皇上,請旨定奪!”

班禪:“大皇帝日理萬機,如若知道,豈不更添憂慮?”

法福禮幫腔解勸:“大師明鑒,皇上亟盼和您會面,更祈眾僧一路平安。萬一種痘命危,我等有殺頭之罪。”

班禪一陣愁悶,心若湯滾。酥油燈盞閃閃,迷蒙中班禪眼里不斷浮現(xiàn)出草原上避災(zāi)逃難、送葬哭喊的畫面……

廟門一聲響,仲巴總管陪阿拉鄯旗親王和鄂爾多斯貝勒走進廟堂。

親王先向班禪叩行佛禮,隨之敬告:“佛爺,我阿拉鄯旗已招來祖?zhèn)髅t(yī)伺候。接種牛痘有風(fēng)險,望慎重決斷。”班禪頷首掂量,默不作聲。

留保住再勸:“大師,如若有疑慮,是不是別去……”

班禪速擺手,決然地:“不!讓藏僧速去速歸!再往前走,人煙稠密,屬天花重災(zāi)區(qū),一旦僧眾遍染,追悔莫及!”

仲巴進言:“天花蔓延,種痘消災(zāi),應(yīng)當(dāng)以佛爺為先。”

班禪搖頭:“我必得留下。欽差不日到此,誰接圣旨?入朝以來,大皇帝皇恩浩蕩,大禮賞賜,我能走么?”留保住、法福禮聽言感動。

班禪心堅意決:“二位大人,讓他們?nèi)グ桑∥依飸┢砣龑毞鹗ィS尤巳似桨病4蠡实廴缛艚底铮磺杏晌页袚?dān)!”

留保住頓時振作精神,大義凜然地:“大師寬心,請法都統(tǒng)在此陪護您,我要親自去阿拉鄯,妥善安置。”

夜幕里,眾喇嘛收拾馬馱,打點行裝。寺院內(nèi)外,一派繁忙。

堂外灶火前,“小喇嘛”正幫寺僧劈柴燒水,一蒙裝牧民向?qū)謸u經(jīng)筒,詭秘走來,拽寺僧一旁低語……

58.鄂爾多斯草原

夜色茫茫,一座孤零零的牧民敖包遠(yuǎn)遠(yuǎn)閃著燈光。

隨急促的馬蹄聲,一頭戴氈帽的蒙裝黑漢策馬揮鞭,向這座敖包馳去。

59.牧民敖包內(nèi)外

敖包帳外,兩峰走乏的駱駝伏臥在地。帳口搭有地鋪,疲憊不堪的普南吉在氈毯上數(shù)銀元。顯然,他尾隨入朝隊伍,已追蹤到鄂爾多斯草原。

帳內(nèi)幽暗燈下,蒙古阿媽在喃喃祈禱:“天免災(zāi),雨快來,龍王菩薩捉妖怪……”

“小喇嘛”隨詭異向?qū)нM帳,看見主人普南吉,連忙叩禮下跪。

普南吉一看“小喇嘛”帶到,高興地把兩枚銀元撂給向?qū)А?/p>

普南吉拽“小喇嘛”過來,說:“小卓瑪,你要把知道的事全告訴我,懂嗎?”卓瑪點點頭,懼怯地望著他。

普南吉叫她摘下戴的吉祥符,討好地:“這個,先給我,你爹快找到了,用得著!”

帳外,一聲馬嘶,蒙裝黑漢猛兜韁繩躍身下鞍。燈光一閃,映出扎巴爾的臉。他急促巡看,瞅見駱駝,立刻擊掌打暗號。帳內(nèi)給了回應(yīng),傳出掌聲。

阿媽在案上擺出羊肉、奶茶,水壺?zé)釟庠趲?nèi)散發(fā)。入座的扎巴爾啃著羊腿,“嘿,巴桑待我不賴,整整留我半個月……呿,這骨頭會不會長天花呀?”

普南吉呷口奶茶,低語:“眼下,安樂寺只留下班禪喇嘛,機會難得呀。”

扎巴爾:“說吧,要我干什么?”

普南吉:“班禪在塔爾寺待了四個月零九天。藏僧隊伍來到草原,若借天花鬧災(zāi),讓他再泡四個月不動窩兒,就妥了!”

扎巴爾:“就趕不上萬壽節(jié),見不成大皇帝,哼,白來!”

普南吉陰陰一笑:“沒錯。這事兒,你得鼓動巴桑出頭,把班禪死活纏住,叫他禳災(zāi)布道不能走,拖到入秋,大事成就!”

欲回寺的“小喇嘛”伏在帳外諦聽,暗吃一驚。傳來馬叫,她撒腿跑掉。

扎巴爾羊骨頭一甩,站起來:“老哥,想叫巴桑出馬,你得親自煽惑,我手里沒牌啊!”

普南吉:“有哇,他女兒卓瑪,老婆珠拉姆,不都可以抓在手里嗎?”

60.鄂爾多斯草原

狂放激越的祈雨舞在閃動變幻,祈天的呼喚,求神的膜拜……

熊熊篝火上架著烤羊。火旁擺滿了祭天供品、禳災(zāi)的法器與刀槍。水映烈火舞影……

湖邊水面映出巴桑肩披斗篷的身姿。隨著鏡頭移動,看到他銳若鷹鷙的眼睛,正在盯視兩位不速之客——前來造訪的扎巴爾和披袈裟的普南吉。

巴桑揪住扎巴爾的脖領(lǐng)喝問:“扎巴爾,你不是說我女兒有下落了嗎?她在哪兒?在哪兒呀?”

扎巴爾訕笑:“急什么?你只要心誠,會見到的!”

巴桑勃然大怒:“呸,又騙我!”唰地抽出刀來。

普南吉當(dāng)即攔住,合十勸道:“阿彌陀佛!巴桑頭人,別動氣。我喇嘛來就是告訴你,您的小女就在佛爺身邊。你想把她找回來,就得對佛爺靠近,想辦法打動他的心。”

巴桑不信,激憤地:“撒謊!騙人!都在蒙我!”

普南吉瞇眼一笑,從袈裟里掏出吉祥符:“巴桑頭人,您見過這個嗎?”

巴桑手疾眼快,噌地把吉祥符奪過來一看,撲通跪倒在地,呼喊:“大喇嘛,我的爺,您快把孩子還我吧!我給您磕頭了!”

普南吉瞥他一眼:“你只想要女兒?可憐的夫人珠拉姆,不想要了?”

巴桑霍然追問:“珠拉姆?我老婆?她在哪兒?還活著?”

普南吉拉起他:“當(dāng)然,只要把班禪佛請到這兒來,她娘兒倆你都能見到。”

巴桑不解:“請班禪佛爺?到這兒來?”

普南吉:“牧區(qū)鬧天花,有魔怪。你當(dāng)年跟班禪當(dāng)過差,求他發(fā)慈悲,來禳災(zāi),佛爺能不降恩嗎?”

巴桑猶豫搖頭:“即便佛爺答應(yīng),有清兵護駕,搬不動。”

扎巴爾撂話:“能難住你嗎?你有金銀財寶,撒呀!”

話未落音,一隊快馬奔來,沖散求雨人群。鄂爾多斯貝勒帶著護衛(wèi)騎馬闖到湖邊,尋覓,吼叫:“巴桑,巴桑頭人吶?”

巴桑趕緊跑到馬前,作揖行禮:“貝勒爺,巴桑在!”

貝勒嗔怒:“你昏了你!天降大災(zāi),部落人死了,帳篷空了,你還在玩樂,給我滾,快去救人!”

巴桑嚇慌了,轉(zhuǎn)身逮住一匹馬,跳上鞍,躍然馳去。

61.鄂爾多斯帳篷群

帳篷群星星點點,野外景象十分凄慘:用氈毯、草簾掩裹的尸體,遍布草原。燒紙,祈禱,哭喪,送葬,牧民們一家家在哀慟悲傷……

巴桑手挽馬韁,巡望著走來。烏鴉盤空,發(fā)出刺耳的聒噪聲。

枯瘦的老人,飲泣的婦女,以及失去雙親的幼童,個個張著癡呆的眼睛。

衣衫襤褸的女孩,拉著半身露體的小弟,撲通跪到巴桑面前,嘶啞地哭喊:“快救救家人吧,老爺!阿媽死了,哥哥埋了,沒人管我們了。您快把花娘娘送走吧,天吶!”

62.安樂寺內(nèi)外

晨曦,安樂寺在淡霧中隱現(xiàn)。巴桑手捧佛禮曼扎,帶隨從來見班禪。

廟前聚集前來拜佛的牧民,有的在叩頭、燒香;有的就地煮茶,卷疊鋪蓋——顯然,他們是從遼遠(yuǎn)牧區(qū)趕來求佛禳災(zāi)的。

寺內(nèi)經(jīng)堂,經(jīng)卷疊摞禪案。苦心修法的班禪寫完經(jīng)文,小法童捧碗獻茶。

寺外,清兵護衛(wèi)一字?jǐn)[開,他們挎刀配劍,戒備森嚴(yán)。

巴桑來到寺前,挺身要往里闖,被護衛(wèi)一把攔住,喝問:“你什么人斗膽,沒有都統(tǒng)令牌,佛爺誰都不見!”。

63.寺外駐營軍帳

鄂爾多寺斯貝勒帶著巴桑,現(xiàn)身在法福禮都統(tǒng)面前。

貝勒施禮央求道:“法大人,我阿拉善旗敕建喇嘛廟,是皇上曠世未有的恩典。今日竣工,佛爺不能駕臨,您大人到場吧?”

法福禮:“貝勒爺,卑職擔(dān)護佛重任,王命在身,不能——”

貝勒:“御敕竣工慶典,大臣賞光妥當(dāng)嗎?哦,凡屬道賀官員,都送程儀。這點薄禮,孝敬您了!”

巴桑隨即打開禮匣,亮出滿匣璀璨珠寶。

法福禮被珠光寶氣驚呆,他既著迷,又猶豫……

貝勒給巴桑丟個眼色,乘都統(tǒng)不備,巴桑從戎筒里抽出一道令牌,悄悄塞到靴子里……

64.安樂寺經(jīng)堂

巴桑捧哈達恭敬地獻給班禪,叩拜:“早年扎寺鐵棒喇嘛巴桑,拜見佛爺!”

班禪驚訝,細(xì)看:“你是巴桑?”

巴桑動心地:“是我,佛爺保佑,我大難沒死,在鄂爾多斯當(dāng)頭人呢!”

班禪:“啊,你佛性尚存,善待僧民,這就好,好啊!”

巴桑再拜:“佛爺,萬惡天花,奪走了上百條人命,眼看把草原變成地獄了。我僧俗牧民,懇求佛爺大發(fā)慈悲,快到我部落驅(qū)鬼禳災(zāi),救萬民出苦海吧!”說罷,他抱頭痛哭。

班禪聞聲駭然,手加快捻佛珠。

巴桑悲聲嘶喊:“佛爺,災(zāi)妖不除,人再死下去,愧對佛祖呀!”

班禪收佛珠起座,扶起巴桑勸道:“別哭,起來吧,容我想想辦法……”

65.安樂寺廟門外

“嘩啦!”巴桑把廟門拉開。圍在廟前的人們忽地涌浪般撲到地上,朝廟里大叩大拜,大放悲聲——

“班禪佛爺,您救救萬民吧!”

“活菩薩,快把災(zāi)妖趕走吧!”

“佛爺發(fā)慈悲,快救牧民脫離苦海吧!”

班禪大師不顧鐵棒喇嘛的攔護,毅然走出廟門。

一臺備好的黃轎從人群里冒出。

巴桑挺身舉起令牌,成群的牧民立刻把一條路閃開。

班禪一邊為信眾摩頂,一邊前行。當(dāng)他走近轎乘,巴桑迅疾掀開轎簾,壓嗓稟告:“佛爺上轎,法都統(tǒng)已答應(yīng)了!”他晃晃令牌。

班禪信以為真,入轎剛落座,忽望見“小喇嘛”在人堆里前擁后擠,搖著雙手猛追。不料,巴桑把簾一落,手一揮,黃轎立隨涌動人群宛若祥云駕鶴啟程。

廟前的清兵守衛(wèi)、寺院住持和鐵棒喇嘛望轎乘走遠(yuǎn),急得團團轉(zhuǎn)。

巴桑跳上馬鞍又一揮手,草原勇士們跨馬擁來,隨頭人護駕追趕。

快馬馳過,只見“小喇嘛”孤零零地擺手奔跑,撲通栽倒。

一清兵報差急如星火,催馬奔馳。

66.阿拉鄯旗丹吉林寺

報差策馬馳至喇嘛塔前,勒韁跳下馬鞍。

寺院里,留保住大臣和阿拉鄯親王就座殿堂外廊,正在監(jiān)察多名醫(yī)師為長龍般入朝藏僧接種牛痘。報差急匆匆奔至留保住面前,參禮稟報。留保住聽罷臉色驟變,霍然而起,嗔怒喝問:“法福禮擅發(fā)令牌,對佛爺可有交代?”

報差:“沒有。法大人一時疏忽,令牌被頭人盜走。”

留保住頓足:“不是疏忽,是糊涂!衛(wèi)兵趕去護駕沒有?”

報差:“守備領(lǐng)八名親兵,及時護轎,上鄂爾多斯牧區(qū)了。”

親王關(guān)切地問:“留大人,要不要召喚回來?”

留保住搖頭:“慢!驚駕不妥,緩解為好。此事要火速奏報,傳驛差,八百里加急送往熱河!”親王一拱手,帶侍衛(wèi)離去。

67.承德綏成殿

章嘉國師隨值班太監(jiān)行至殿前,恰遇伴駕的六皇子永瑢。他把剛接的緊急奏折遞他先閱。永瑢匆匆一覽,對國師道:“言事蹊蹺,暫不奏報,先擱著。”

章嘉不解:“這為何?”

永瑢:“萬壽節(jié)供奉皇祖御容,禮部草率,父皇視為大不敬,正生氣呢!”

殿堂祀位上,黃紗覆蓋著順治、康熙、雍正三位先皇御影。禮部侍郎與內(nèi)務(wù)府堂官已遭圣責(zé)伏趴在地,內(nèi)廷太監(jiān)挽杖站立。

殿外,永瑢對章嘉低語:“今晚,父皇駕臨一片云聽唱,您可見機行事。”

68.承德一片云湖畔

皓月東上,蟾光輝映在倒掛柳絲的湖面上。檀板響處,笛音旋起,傳來昆曲南音:“逢人曾寄書,書去神亦往。人生清虛境,千里望法輪……”

如意洲岸,宮燈懸亮。乾隆皇帝獨踞傘幄下,在靜靜聽唱。

瓊閣瑤臺上,容妃偕和孝公主及眾嬪妃,邊聽清音邊品茶香。

首領(lǐng)太監(jiān)領(lǐng)章嘉國師和永瑢皇子來到皇帝身旁。乾隆賜座,隨即問話。

乾隆:“章嘉,班禪喇嘛一行該到寧夏了吧?”

章嘉欲奏,見永瑢搖頭,忙改口:“回皇上,驛差報,班禪活佛已到阿拉善草原。他體躬安好,奏折近日就到。”

乾隆:“為迎候活佛專差,朕明諭停辦今秋木蘭行獵,可行嗎?”

章嘉聞聲一動,稟告:“回皇上,木蘭秋獵一年一度,乃圣祖仁皇帝欽定。倘若中止,不有違祖制么?”

乾隆瞥他一眼,自圓其說:“順治爺親政時,孝莊文皇后講過,凡對大清基業(yè)有利者,自可改弦更張,不必固守前朝典章。”

章嘉欣喜:“承萬歲開導(dǎo),奴臣有句話,不知該不該講?”

乾隆:“你說!”

章嘉:“皇上前撰寫佛廟碑文,曾為冊封當(dāng)今達賴一事煩心。倘如孝莊皇祖母教誨,康熙爺雖曾將噶桑加措再定為六世,但依照歷來達賴轉(zhuǎn)世循序,將當(dāng)今達賴定為八世喇嘛,豈否順理成章?”

乾隆變色,斥道:“更改皇祖圣諭,讓后人罵朕是不肖子孫么?”

章嘉惶恐:“奴臣多嘴,該死該死!”當(dāng)即叩頭。

容妃與和孝公主望見,頓感驚異。倏忽間,乾隆轉(zhuǎn)嗔為喜,面露笑容,悄聲:“國師,還是你聰敏,終為朕搬出了祖訓(xùn)佐證。快起來!”

章嘉聞聲發(fā)呆,永瑢將他攙起。優(yōu)雅的南腔隨清脆笛聲入懷……

69.鄂爾多斯草原

法器鳴響,幔帳搭蓋,班禪活佛出現(xiàn)在敖包前的法臺上。

烈日當(dāng)空,紙神搖動。班禪喇嘛高踞佛壇,迎著日曬,在為數(shù)以千計的牧民揚法驅(qū)邪,唪經(jīng)禳災(zāi)。巴桑雄踞法壇,指揮武士將一束束紙妖燃火焚燒,舉一把把柳絮盤空橫掃。

班禪額滲汗珠,為僧眾摩頂賜福。拜佛的人走過,一個接一個……

摩頂?shù)氖侄秳樱豁斢忠豁敗F碓傅难劬δ浑p又一雙……

草原上,敬佛臉面泛開盛花,虔誠的叩拜一望無涯。

70.敖博大沙原

熹微晨光,映襯著駱駝商隊的剪影。駝鈴聲脆,劃破長空。

商隊尾峰駱駝上,馱著沙塵漫襟的女尼珠拉姆。她半遮臉面,疲憊不堪,儼然已經(jīng)奔波多日。行進中,駱駝隊趟過的沙灘,頃刻化為綠油油的大草原……

71.牧民敖包內(nèi)外

天色已晚,敖包里燈閃。珠拉姆接過女伴遞來的奶茶,示意她把理好的藏香、唐卡、雪蓮和藏紅花禮品,贈送給熱心留宿的信佛牧民。

牧民老媽抱來鋪蓋卷,對她說:“哎呀呀,千里拜佛,好運降臨。來,早點兒睡,明天過安樂寺……”

帳外馬蹄聲急促傳來。牧民小伙兒甩下馬韁,拎鞭跑進帳篷,大聲叫:“阿爸,阿媽,剛聽說,從西藏來的大活佛,讓巴桑頭人給搶跑了。阿拉善親王下令,正到處抓他呢!”

珠拉姆聽見此消息,頓感驚異。

72.安樂草原湖畔

綠野遼闊,野花盛開,珠拉姆騎牧民家白馬從遠(yuǎn)遠(yuǎn)地平線奔來。

草叢湖畔,藍色水面波光閃閃。一群年齡不大的小喇嘛,把袈裟脫在岸上,光著上身在湖水里洗澡、嬉鬧。

此時,女扮男裝的小喇嘛——卓瑪,哼著山歌,在草原上采野花。不料兩個調(diào)皮鬼突然襲來,從背后架起把她拖拽到湖邊。

“撲通”一聲,她被拋進水潭。小卓瑪又驚又怕,在水里掙扎幾下,緊抱身子爬上岸,掙命般逃跑了。水中的淘氣包們笑鬧呼喊,上岸追趕。

“嘶——”一聲馬叫,珠拉姆騎馬擋在路前。小子們見勢不妙,一哄而散。

小卓瑪跑得氣喘吁吁,頭暈?zāi)垦#嚨匾粋€踉蹌栽倒在地。珠拉姆躍身下馬,跑去攙扶。小卓瑪臉色煞白,渾身濕透,緊緊捂住前胸,趴在草地上一動不動。

珠拉姆欠身撫她面額,覺得冰涼,趕緊把手伸向她胸膛。不料衣襟一閃,袈裟縫隙竟露出女兒家乳房。“啊呀!”珠拉姆大驚失色。小卓瑪撲棱爬起,拔腿就跑。珠拉姆一把將她拽住,掩護著把她拉進草叢,一眼認(rèn)出見過她,急問:“你是……塔爾寺侍奉佛爺?shù)男±铮俊?/p>

小卓瑪噙淚看著珠拉姆,勉強點頭不說話。

珠拉姆:“你怎么能到這兒來?班禪佛爺在哪兒呢?”

小卓瑪緊咬嘴唇,一語不發(fā)。

珠拉姆:“天哪,不會說話?是啞巴?”

小卓瑪痛苦地點點頭。珠拉姆心急如焚,比劃追問:“快指指,佛爺在哪兒?佛爺在哪兒啊?”

73.鄂爾多斯蒙古包

一架密設(shè)的蒙古包里,透過帷幕縫隙,可見帳內(nèi)陳設(shè)考究。班禪獨坐禪榻,背靠法輪黃墊,正安詳入睡,顯然,他勞累困極。

巴桑撩開帷幕,掃看一眼出帳,告誡武士們:“守備有話,佛爺駐地,嚴(yán)守機密。我等夜里守衛(wèi),此地不許任何人靠近!”

一武士應(yīng):“是,老爺。不過您頭人大帳,今晚沒人看門了?”

巴桑:“心里沒有鬼,不怕鬼臨門。”說罷擠了擠眼。

74.鄂爾多斯頭人敖包

入夜,尋找頭人蹤影的珠拉姆,來到敖包后的圍欄。她四周張望,靜悄無人,速靠欄桿拴馬,旋身闖進敖包的小側(cè)門。

她進帳掃看,壁上掛有幡幢,還有弓箭,熟悉的蒙古女袍擺在幾案上。

驀然間,帳門閃進兩個喇嘛。珠拉姆嚇得閃退,悄悄躲進掛幕帳帷。

一喇嘛入門壓嗓嚷:“這個巴桑,昏透了,不知道把佛爺藏哪兒了。我跑遍蒙古包,愣沒找到!”

另一老腔:“再找!一定留住班禪,勸他回轉(zhuǎn)。你要嚇唬巴桑聽話,說親王正在捉拿他。”

年輕聲:“行啦,你不把女兒還給他,想跟佛爺見面?做夢吧!”

珠拉姆透過縫隙,窺見密謀者一個是扎巴爾,另一個是普南吉。她暗暗吃驚,料事態(tài)嚴(yán)重。于是,鉆進暗影,潛行到側(cè)門,伺機脫身。

密謀者語猶未盡,忽聽吱地門響,扎巴爾掉頭奔后帳查找,發(fā)現(xiàn)側(cè)門晃搖。

帳后草原上,珠拉姆跨上白馬,箭一般飛馳而去。

普南吉出帳望見白馬,沖大帳頓足叫:“扎巴爾,壞了!說的話那人全聽見,若報給官府,你先得掉腦袋!”扎巴爾大驚,飛步出帳,竄向栓馬圍欄。

75.鄂爾多斯草原

濃云籠罩的大草原上,宛若星點的白馬在躍蹄飛奔。

另一匹黑馬躍蹄竄出。扎巴爾挽弓搭箭,兜韁追趕竊聽人。

珠拉姆揚鞭催馬奔往前面帳篷群,呼喚:“巴桑頭人,你在哪兒?你的珠拉姆回來了!”

喊聲在蒙古包上空繚繞,靜寂的帳篷群渺無回應(yīng)。追攆中,扎巴爾兜韁瞭望,繞道向帳篷群迂回。

珠拉姆繞帳群兜圈,發(fā)現(xiàn)人已走空。突然,一支箭矢從她身邊擦過。她疾勒馬韁,驚回首看。

“嗖——”又一箭射來,正中珠拉姆的胸部,她栽下馬來。

藏在帳后的扎巴爾,把長弓往蒙古包上一甩,揮鞭逃遁。

空蕩蕩的草原上,白馬發(fā)出悲嘶長鳴。

76.鄂爾多斯貝勒帳幕

護衛(wèi)清兵手執(zhí)官牌,鳴鑼開道。留保住大臣、法福禮都統(tǒng)跨馬來到距帳幕一箭遠(yuǎn)地段,下鞍與迎候的阿拉善親王施禮相見。

巴桑被清兵捆綁在帳外木柱上。鄂爾多斯貝勒急切跑來求情,押犯兵校厲色制止。

留保住同親王正在互獻哈達,貝勒疾步趕來,不等親王張口,便先聲奪人:“二位大人,為救萬民,未獲恩準(zhǔn),即迎佛爺來牧區(qū)禳災(zāi)。卑職冒犯天威,來請罪!”他伏拜在地。

親王厲聲怒喝:“你大膽胡來,私取令牌,劫持佛駕,懂王法嗎?”

留保住聽完親兵守備密語,將貝勒扶起,寬釋道:“托皇上恩德,班禪活佛體躬安泰。守備說,貝勒、頭人好心護衛(wèi)佛駕,體恤萬民,親王,您不能治罪!”向親王拱揖求赦。

親王默然領(lǐng)情,走向木柱,讓兵校為巴桑解開繩索。

倏忽間,草原武士飛馬而至,把一支帶血箭矢遞給巴桑,向他比比劃劃,催他快去救人。

77.鄂爾多斯草原

草原上,白馬蹬蹄嘶鳴,像在呼喚救星。巴桑騎馬從遠(yuǎn)處奔來。

珠拉姆臉色煞白,喃喃呼喊:“巴桑……巴……桑……”

巴桑縱身下馬撲到珠拉姆身旁,替她包扎傷口,看到染血的吉祥簽,巴桑悲痛呼叫:“珠拉姆,你醒醒,我是巴桑,是巴桑啊!”

珠拉姆在巴桑懷里,慢慢睜開眼,吃力地:“快、快送、送走佛爺!……扎、扎巴爾,在……在害你!”

巴桑急問:“害我?誰?”

珠拉姆已力不從心,強撐地:“佛、佛爺身邊,有個……小、小喇嘛,是……女孩兒!”

巴桑一震:“啊?小喇嘛是女孩兒?”他猛一眨眼,過往畫面疾閃——

普南吉說:“您的小女兒就在班禪佛爺身邊……”從袈裟里掏出吉祥符,“巴桑頭人,你見過這個嗎?”

巴桑猛省,大聲叫:“珠拉姆,那女孩兒,就是咱丟失的小卓瑪呀!”

珠拉姆眼一亮,潸然淚下……

蒼涼的悲歌隨風(fēng)飄來——

記得那一天,淚灑青海邊。你留通天河,我走戈壁灘。

但愿哪一天,還能再相見。江河雙流水,源頭在雪山……

微風(fēng)吹拂著勿望我與野百合花。草原上靜靜立著珠拉姆騎的白馬。

巴桑的哭喊驟然爆發(fā):“珠拉姆,你不能走啊,不能啊!”

這喊聲沖破云天,回蕩在無邊無際的大草原。

歌聲中,巴桑悲痛地抱著珠拉姆,向茫茫草原上走去……

78.鄂爾多斯頭人敖包外

蒙蒙晨霧里,淡現(xiàn)女尼珠拉姆靜臥高臺的圣潔遺體。

一群群披袈裟藏僧,舉著旆幡,做道場唪經(jīng)。

班禪喇嘛在安樂寺主持陪同下,來到高臺前點灑圣水,祈禱亡靈。

悲愴的法樂,巴桑領(lǐng)武士向妻子獻上祭奠的酥油花供品。

一聲馬嘶,鐵棒喇嘛護送已換女兒裝的小卓瑪躍身下馬。

巴桑淚花噙含,把小吉祥符掏給小卓瑪看。

供爐內(nèi),香紙燃燒起來。

久蓄悲痛的小卓瑪,“哇——”地一聲哭叫,撲到靈前,下跪叩頭,哀喊:“阿媽,別走啊!您快睜睜眼,看看女兒吧!”

巴桑、牧民、僧眾啜泣,痛哭……

經(jīng)幡迎風(fēng)飄舞,哀樂如泣如訴……兩名清兵走近巴桑,把尋獲的殺人兇器交給他。

巴桑接過一看,原來是他用的箭弓。他悔恨交加,將箭弓摔到地下。

79.湖畔蒙古包內(nèi)

氈毯上,放著一堆珠寶銀元,旁有鐫刻印度紋的刀劍。

普南吉斥責(zé)聲出現(xiàn):“你不該射死巴桑夫人,壞了大事!”

扎巴爾:“誰知道是她?我現(xiàn)在心里還發(fā)顫!”

普南吉:“你昏,闖了禍趕快離開,快!”

扎巴爾:“讓我上哪兒?”

普南吉:“上加爾各答,見總督,告訴他,我普南吉為他把雪域明珠摘下,鑲在大英女皇王冠上,不惜代價!”說著,把一摞銀元給扎巴爾。

扎巴爾收起銀元問:“我走后,對付他們還有招法嗎?”

普南吉冷笑:“嘿嘿,離間為大,讓他們互相猜忌,不停地拌嘴吵架!”

80.安樂寺內(nèi)外

鐵棒喇嘛把小卓瑪擋在門外,任她苦苦哀求,并不放她進來。

小卓瑪泣不成聲,哭叫:“求求佛爺,把袈裟還給我,讓我洗刷罪過……”

鐵棒喇嘛:“去去去,你欺瞞佛祖,褻瀆佛規(guī),不能收留你了。”

小卓瑪哀告:“那就懲罰我吧!有魔鬼要加害佛爺,快放我進去,我要告訴他!”伏地哇哇哭泣。

經(jīng)堂里閃著燈光。班禪手捻佛珠,見羅卜經(jīng)師走近叩禮,連忙攙起檢視他種痘的胳臂。又見仲巴領(lǐng)新喇嘛旺堆捧盤進茶,頓感詫異。

班禪問仲巴:“你把小女娃打發(fā)哪兒去了?”

仲巴:“駐藏大臣說,女娃來路不明,暫留門禁,有話要問。”

鐵棒喇嘛來報:“總管,留大人看望,已到后堂。”

81.安樂寺客堂

前院客堂,油燈閃亮。留保住示意提燈護衛(wèi)把壇裝蜂漿獻到案上,對迎候的仲巴道:“大總管,您和經(jīng)師種痘后,亟待康復(fù),特送來蜂王漿補養(yǎng)。”

仲巴受寵若驚,施禮遜謝:“謝大人惦念,我栽花眾僧已大安了。”

留保住拂額稱善:“啊,佛降吉祥!我來一事相告,殺害女尼兇手,旗府衙門已經(jīng)查到。此人原是叛匪珠爾默特養(yǎng)子,一直流亡,官府捉拿時,他已逃跑。”

仲巴一震:“他跑掉了?”

留保住:“是。他殘害女尼隱情未露,或為殺人滅口。據(jù)說,侍奉佛爺?shù)男》ㄍ撬]的,不知您知否?”

仲巴愕然,勉強回應(yīng):“啊,此人見過,交往不多,大人要深究嗎?”

留保住:“我只覺該尋蹤探源,防患于未然。如若近日有欽差問話,也好妥當(dāng)回言。您說呢?”仲巴惶然無語。

護衛(wèi)提燈籠前行,仲巴送留保住走出外廊,回身客堂,忽見蠻僧普南吉幽靈般出現(xiàn),讓他愣住,“啊?魔怪,怎敢不請自來?”

普南吉撂話:“既為老友,不愿看你大難臨頭!”

仲巴一怔:“我難從何來?”

普南吉:“留保住身為大臣,屈尊登門,真是送禮問安嗎?”

仲巴:“那他來為什么?”

普南吉:“眼下,你認(rèn)識的兇犯跑了,收留的小法童給扣了,他夜訪總管,明面關(guān)切,內(nèi)藏戒心,繞圈問話,像不像審問?嗯?”

仲巴瞠目結(jié)舌。

普南吉勸道:“仲巴活佛,我巴不得佛爺入朝圓滿,和皇上同心同德。可是,打鐵燒火不能一面熱。這你深解嗎?”

仲巴被普南吉攪得心煩意亂,下逐客令:“打住!到此為止,你該回去了!”

普南吉堆笑道:“我走,這就走。不過,我不愿見你進宮惹麻煩……”說著拿出禮匣,亮出璀璨奪目的珠寶銀元。

仲巴厲顏作色:“你想干什么?拿走,趕快拿走!”

普南吉搖搖手:“別怕,這珠寶不是偷的,是我化緣積攢的布施。你記著,到了天朝,贓官不少,您大禮不送到,皇上面前就丟丑。收下吧,用得著。”收起布袋又補一句,“勸勸佛爺,赫斯定總督等他回話呢!”

仲巴窘愣聽完,看著普南吉離堂,頹然落坐在木椅上。

82.岱噶古城外

城外山巒起伏。承德行宮驛差飛馬趕到驛站,將印著“章嘉呼圖克圖錫邸鈐記”的火漆封扎,遞交下站差員。那差員將書札收起,上馬揮鞭馳去。

83.安樂寺內(nèi)外

親兵守備策馬來到寺前,下鞍解袋,將驛差送到的信札遞給侍文喇嘛,明告:“章嘉國師呈班禪佛爺文書,留大人派我即刻送來。”

藏文信札在燈下展開,班禪望著章嘉筆跡,心潮涌起。

章嘉畫外音:“章嘉向班禪額爾德尼佛爺遙拜!敬祝佛爺體躬安康。您不畏艱險,曠日跋涉,一路辛苦了!”

班禪看信,法樂奏鳴,鏡頭推向他入神的眼睛。

油燈閃閃,經(jīng)筒旋轉(zhuǎn),迷幻的影像飄然而來——

班禪抱住年輕達賴行碰頭禮,兩位教主惜別之情依依;

喊聲泛起,藏僧伏趴在九間殿前,跪拜呼喚;

班禪高踞佛壇,迎著日曬,在為數(shù)千計牧民揚法驅(qū)邪,唪經(jīng)禳災(zāi);

晨霧里,淡現(xiàn)女尼圣潔的遺體,經(jīng)幡飄展,哈達血染;

香紙燃燒,小卓瑪撲到靈前,雙膝下跪,叩頭哭喊。

驟然一聲喊:“欽——差——到!”班禪從迷惘中驚醒,睜大眼睛。

84.安樂寺中堂

光束投射殿堂,圣旨閃過,欽差打開御制寶箱。

閃光耀眼的珍珠袈裟,祖母綠串珠,無量壽金佛,祥光鍍金塔,以及白玉佛缽,瑞銀法輪,琺瑯香爐等御賜恩賞,在班禪面前一一呈現(xiàn)。

留保住大臣神采飛揚,向班禪賀道:“皇上為大師抵達熱河期壯行色,著欽差送來御賜恩賞!”

班禪遙拜稱頌:“謝大皇帝隆恩。俾喇嘛遙拜恩德!”

留保住:“大師,欽差稱皇上思佛心切,將簡派大臣前往岱噶,專程迎接!”

班禪不解:“去岱噶?不繞遠(yuǎn)嗎?”

留保住:“岱噶有順治爺冊封五世達賴廟堂,我陪大師一同瞻仰。”

班禪喜出望外:“唔,難得,我期待!”

85.承德須彌福壽廟

瓊花翠柏搭成的彩棚,把即將竣工的班禪行宮裝飾一新。從山門到牌坊的甬道上,排列著華麗的皇家儀仗。碑亭南端,五色金鳳旗與黃羅傘下,是乾隆皇帝前來巡看的鸞駕。

款款下輦的乾隆,仰望石柱雄立、黃幔蓋頂?shù)谋ぃ裆鋹偂?/p>

理藩院尚書走近乾隆,躬身問:“皇上,監(jiān)造大臣請旨,廟碑可以揭彩了吧?”

乾隆揚手:“慢!此廟為班禪行宮,待彼喇嘛抵達展現(xiàn),豈不蔚為壯觀?”

和珅敬服:“皇上圣明。”揮揮手,監(jiān)造大臣退下。

乾隆巡視中隨叫一聲:“和珅!十年前朕周甲慶誕,曾作《千佛閣碑記》。文中對佛論述,你可記得?”

和珅瞠目,急搪塞:“奴才學(xué)識淺薄,哪敢在萬歲爺前賣弄。”

乾隆笑:“滑頭,你是忘了。朕原意是,如恒河流沙,一沙一佛,何止千佛?沙粒無法計數(shù),其實就是一佛。這就像望水潭千個月亮,究其本,就一輪明月波光,遍水閃亮。不是嗎?”

眾大臣唯唯稱贊,和珅汗顏。

乾隆又教誨:“陀羅金剛只用一心,便可順應(yīng)千眾之心。虔誠之心不變,才能聯(lián)聚萬眾之情。此佛教宗乘,章嘉國師最為諳熟……唔,章嘉在哪里?”

質(zhì)郡王永瑢應(yīng)答:“國師昨夜為班禪佛抄寫‘千佛閣碑文’,伴駕未臨。”

乾隆:“噢,國師比理藩尚書用心。傳諭章嘉呼圖克圖,讓他老先生辛苦一趟,前往岱噶,迎候班禪。和珅,你回家歇著吧!”

和珅聽諭,臉色驟變。

86.赴岱噶城路上

山巒逶迤,青原漫漫。長龍般的藏僧隊伍趕路在叢嶺之間。軟轎輕晃,轎里的班禪一襲御賜新裝。身穿繡花紅衣、頭戴黃翅涼帽的奉輿侍衛(wèi),抬黃幔轎乘,舉繡龍幡幢,行進氣勢軒昂。

前衛(wèi)馬隊已到岱噶城下,其后騾車駛?cè)氤情T,轅上出現(xiàn)女尼裝扮的小卓瑪。

遠(yuǎn)處丘谷中蹄聲漸近,烈馬嘶鳴。倏忽間,從谷底躍出幾條蒙古裝大漢,策馬兜韁尾追上來。

一聲鞭響,巴桑頭人領(lǐng)鄂爾多斯勇士們沖上丘崗。

87.岱噶達賴?yán)飶R

御制匾額上,敕書“涌蓬初地”四個鎦金大字耀目。大殿的壁畫,把人們帶進久遠(yuǎn)的歷史——畫上有松贊干布派祿東贊入唐求婚修好的繪景,還有五世達賴進京朝覲順治皇帝,被冊封并授柄金冊金印的畫幅。

在黃教至圣宗喀巴、吐蕃王松贊干布及唐文成公主金身之旁,供奉著五世達賴?yán)锫迳<未氲乃芟瘛G皝戆葜]的班禪喇嘛,在仲巴、羅卜等活佛的陪同下,把潔白的哈達獻到塑像前,俯身下跪,虔誠叩頭……

廟前,矗立著順治年代冊封達賴的石碑。班禪仰望滿、漢、藏、蒙四種文字碑文,身后羅卜經(jīng)師發(fā)問:“佛爺,衛(wèi)藏佛尊,如同此碑文偈,我等萬里來朝,不知皇帝如何冊封我當(dāng)今達賴佛爺?”班禪聞聲微顫,未動聲色。

88.岱噶府衙行轅

都統(tǒng)法福禮跨進行轅,將一把蒙古刀撂在案上。留保住望見,為之一怔。

法福禮氣呼呼:“哼,這個頭人巴桑,吵著鬧著要找大總管還他女兒。鐵棒喇嘛堵門不讓進,他竟敢掄刀和人家拼!”

留保住:“巴桑現(xiàn)在何處?”

法福禮:“我令校衛(wèi)拿獲,圈進兵營了!”

留保住頓足:“糊涂!快放人!這次途中受挫,純屬歹徒使壞,小卓瑪把事全說了。究竟背后有什么圖謀,尚未破解,哪能輕易抓人呢?”瞅都統(tǒng)疑惑,留保住繼續(xù)說,“巴桑久經(jīng)戰(zhàn)亂,被騙被欺,骨肉分離。皇上體恤蒙古族父老,撫邊修好,萬不能為點滴過錯傷了同胞,明白嗎?”

府衙參將入門急報:“大人,質(zhì)郡王陪章嘉國師來迎佛駕,禮部侍郎和內(nèi)務(wù)府大臣奉禮,快到接官亭了。”

留保住立囑法都統(tǒng):“速告仲巴總管和噶岱州府,出城迎賓,大禮伺候。”

89.行轅班禪駐錫地

韶樂奏響,彩旗飄揚。行轅門外,質(zhì)郡王向班禪行頒旨大禮后,與章嘉一同向大師敬獻哈達。

永瑢親切致意:“大師佛躬安康!父皇急切盼望和大師在避暑山莊相會,特著永瑢和章嘉國師前來迎駕!”

班禪遜謝,口頌:“班禪額爾德尼恭請圣安!”

90.禪房

初夜,鎦金燈盞閃光,映照章嘉國師賢慈的面龐。二佛就入宮朝覲禮儀盤坐細(xì)談。

章嘉看完貢品禮單,對班禪道:“皇上萬壽慶典,滿朝文武,各國公使,無不納貢朝賀。佛爺您的禮單,如此珍奇隆重,內(nèi)務(wù)府必看作是上乘奉獻。”

班禪松口氣:“但愿。我只想問,這次陛見,要行跪拜大禮嗎?”

章嘉:“天朝看重禮儀,既為臣屬,不能破例。如若皇上承師佛門,在寶剎與您會面,自然依順教規(guī)。”

班禪點點頭:“噢。前國師信中告知,大皇帝對冊封當(dāng)今達賴佛爺一事,煞費躊躇,其有隱情嗎?”

章嘉:“皇上遲不作答,我看是想當(dāng)面征詢佛意。”

班禪:“冊封禮制乃天朝祖定,我喇嘛哪能多嘴?”

章嘉:“佛爺以西藏政教大業(yè)為重,理應(yīng)直陳。如今,皇上只是擔(dān)心重排達賴輩分,有違祖訓(xùn),故難作定論……”

班禪:“這么說,景運渺茫?”

章嘉:“不。來前皇上送老衲條幅半聯(lián),上寫——順理成章理安在?”

班禪:“下聯(lián)你回了?”

章嘉:“我寫——數(shù)典敬祖在廟前。”

班禪:“這怎解?”

章嘉:“當(dāng)年,康熙爺對三位六世達賴?yán)飼r封時廢,祖廟有案可查。如今以序列排,這不是成規(guī)么?”

班禪:“嗯,一語點透!既如此,國師就該明奏。”

章嘉搖頭:“這可不行!”

班禪:“為什么?”

章嘉:“那是皇上!”

兩位活佛對視,會心地笑了。

91.岱噶普陀寺院里

殿廊上擺列著入朝貢箱,大總管仲巴陪同內(nèi)務(wù)府差官前來巡查。

差官打量漢藏文“貢”字寶箱:“大總管,班禪佛爺萬里來朝,帶來的寶物真不少。以大內(nèi)成規(guī),您得打發(fā)人提早送走呀!”

仲巴:“是。藏僧隨御賜車輛,即刻先行。不過,到了熱河,還要請差官大人多加照應(yīng)。”

差官:“好說。宮內(nèi)皇后千秋,外臣來賀,哪件貢禮不經(jīng)咱家手啊!”

仲巴:“初進大內(nèi),府爺受累,仲巴先謝了!”

差官瞥他一眼,放腔:“咱家好說話。不過我這一出門,還真碰上點難為!”

仲巴一怔:“難為?可告么?”

瑞常:“這不,皇上萬壽節(jié),容妃娘娘鳳冠上要的寶珠還沒著落呢,為這事,和大人都急蒙了!”

仲巴:“和大人?”

瑞常:“理藩院尚書和珅,正管呀!”仲巴瞅他撒腿不見,傻眼。

92.行轅班禪駐錫地

班禪踱步禪房,聽完法福禮稟告,恍然悟道:“嗯,聽你講,是歹徒扎巴爾和普南吉把他父女蒙騙了。你轉(zhuǎn)告留保住大人,巴桑剛烈忠誠,是好頭人。小卓瑪命苦心善,如今親人遇害,佛降慈悲,定要善待他們。”

語音未落,門外諦聽的巴桑破門而進,他顧不得將手捧哈達獻給班禪,便納頭伏拜在地,叩叫:“佛爺,巴桑眼瞎頭昏,把壞蛋當(dāng)朋友,驚擾佛駕,罪該萬死,您處置我吧!”

班禪頗感意外:“呀,你巴桑搭救生靈,積德行善,這是大覺大悟,佛光歸心。留保住大人要行賞,哪會處置呀!”連忙扶起他。

巴桑再拜:“謝佛爺寬恕。”

班禪環(huán)顧左右,問:“唔,你女兒小法童何不帶來?”

驀地門開,小卓瑪一聲喊:“佛爺!”

法福禮把還原喇嘛裝的小卓瑪送了進來。

小卓瑪疾步跑到班禪面前,跪地大叩大拜。

班禪強忍悲慟,以親和笑容為她賜福摩頂。小卓瑪仰臉望,淚水汪汪。

巴桑與都統(tǒng)動容,潸然落淚。

小卓瑪跪地不起,摘下吉祥符懇求:“佛爺,卓瑪思念阿媽,虔誠皈依佛門,愿您慈悲,賜我一個法名吧。”

班禪聞聲,眼前立現(xiàn)珠拉姆求賜法名的情景。他眸光閃動,舉手禪案拿取經(jīng)卷,從中抽出法名“覺尼”的吉祥簽,對卓瑪說:“這是賜你母親法名的吉祥簽。你自愿隨佛歸禪,覺尼法名由你傳承吧。”

小卓瑪接過賜簽,捧吉祥符來到佛像前,雙手合十,喃喃誦經(jīng)……

93.小經(jīng)堂

班禪厲聲質(zhì)問總管:“那顆果核大的寶珠,是不丹王送我的無價之寶,只為獻給大皇帝,建靈塔都沒舍得用,你怎敢擅送人情?”

仲巴惶恐滿面,張口申辯:“佛爺息怒,人家來頭大,又是近寵,繞圈暗點明要,敢不給嗎?”

班禪氣得臉色發(fā)青。

94.承德吉祥法喜殿

睡蓮在淡霧籠罩的湖邊爭艷,優(yōu)雅的古琴聲宛若清泉飄瀉。宮女們的說笑聲傳來,在園中回蕩。

一顆閃光耀眼的大寶珠以錦匣盛托,擺放在雙松書屋的仙桌上。伊斯蘭裝的容妃端坐桌前,拉著和孝公主,與宮女們在欣喜觀看。

園外傳來一聲喊:“圣駕到——”

容妃微微一笑,示意宮女用黃緞蓋上寶匣,趕快迎駕。

乾隆身著常服,由首領(lǐng)太監(jiān)引路,穿過曲廊,走進來。

見過常禮,乾隆見容妃與和孝公主抿嘴不語,感到奇怪,問道:“看你們一個個的,有什么喜事瞞朕吶?”

容妃忍俊不禁地:“奴婢不敢,欺瞞皇上還了得?”

乾隆轉(zhuǎn)而對和孝:“你揭出謎底!”

和孝大聲說:“父皇,額娘又收進一顆大寶珠,讓人喜歡得不得了!”她把仙桌上黃緞一揭,寶珠璀璨。

乾隆趨近觀看,驚嘆:“啊,好大的夜明珠!呃,朕前巡江南,愛妃不是得一顆印度珠寶嗎?”

和孝沖口而出:“那寶珠,皇額娘已呈送須彌福壽寺,鑲在大廟佛冠上了!”

乾隆大喜:“哦?好賢妃,大德大慧!這顆珠呢?也要借花獻佛?”

容妃抿嘴樂:“托不丹王的福,有內(nèi)務(wù)府進呈這顆明珠,萬壽節(jié)綴皇冠上光芒四射,百官歡呼!”說完翹手點點小格格,和孝得意做鬼臉,宮女掩口發(fā)笑。

95.熱河武烈?guī)X

巍峨的僧冠峰,云霧升騰。循武烈河遠(yuǎn)看,但見高大的迎賓彩樓,搭蓋在橫跨官道的武烈?guī)X前。磬鈸笙鼓,百樂齊鳴。打著旗傘幡幢的入朝隊伍,在郁郁蔥蔥的秋色中迤邐穿行。

隆重的皇家迎佛駕場面,雄偉壯觀。額爾額駙公和大臣和珅、劉墉率文武百官,奉迎于彩樓前列。

鼓樂中,班禪的轎乘簇?fù)矶痢n~駙公與和珅、劉墉手持御賜大哈達,迎上前去,向走出轎簾的班禪大師敬獻。

班禪欣喜地接過大哈達,再回獻大哈達恭請皇帝圣安。

文武大臣簇?fù)戆喽U及其隨行僧官,在萬眾夾道歡呼與頂禮膜拜中,向二道門款款走來。留保住等陪著仲巴、羅卜與堪布,跨馬跟隨。承德普陀宗乘廟、須彌福壽寺以及大佛寺、安遠(yuǎn)廟等各寺主持、扎倉喇嘛等千余僧俗捧舉香花,奉迎于道旁。

96.承德大佛寺廣場

廣場上,亮出富麗堂皇的御用幄帳。質(zhì)郡王永瑢捧哈達立于轎旁。手執(zhí)皇家鑾儀的宮衛(wèi),以及前來迎駕的金川、昌都、巴塘等康區(qū)十八部僧眾,還有蒙古喇嘛與新疆伊斯蘭教阿訇,列道兩旁,揚彩奉香。

八名御夫把一乘明黃御轎,抬到了班禪活佛面前。

內(nèi)侍官宣旨:“皇上諭班禪額爾德尼喇嘛,由此處抵達熱河行宮,可乘坐朕之御轎前來。欽此。”

班禪接旨誠惶誠恐,忙辭謝:“我乃區(qū)區(qū)一喇嘛,哪能乘坐大皇帝御轎?”

內(nèi)侍官:“皇上圣意懇切,大師不宜謙讓。”

永瑢獻哈達敬告:“皇上正在宮里等候大師,請佛爺上轎!”

班禪頓悟,對仲巴、羅卜用藏語招呼,遂被永瑢扶攙入轎。

鼓樂大作,皇家衛(wèi)隊舉旌旗牌仗,浩浩蕩蕩并進,直奔避暑山莊。

97.山莊澹泊敬誠殿

皇威顯赫的宮廷儀仗,從大宮門起隆重擺開,傘旗耀眼,瑞幡揚彩。

鏡頭隨典雅的中韶和樂,送轎輦穿過兩道宮門,進入山莊主殿庭苑。黃色御轎款款落地,永瑢和內(nèi)侍大臣扶班禪出轎,陪佛駕恭謹(jǐn)邁步,走向澹泊敬誠殿。

幽深的大殿正中,乾隆皇帝在眾臣簇?fù)硐露俗谓痂帲凵竦却谂我丫玫某姟kS著銅鐘響,引班官適時呼喊:“皇上宣衛(wèi)藏班禪額爾德尼大師進殿!”

班禪身披絳紅袈裟,雙手捧大哈達,神采奕奕地步入殿堂。他仰望圣顏,口誦道:“衛(wèi)藏喇嘛班禪額爾德尼恭請圣安!”隨之即行跪叩大禮。

乾隆速下御座,上前挽住班禪的手,操藏語攔道:“喇嘛,夏彼,柱巴莫南!(意:喇嘛免跪!)”

班禪大為驚異,欣喜而感激,立即用藏語請安,恭謹(jǐn)敬獻哈達,并示意仲巴、羅卜將紫金佛像、珍珠串珠一一進獻。

乾隆隨把大內(nèi)哈達賜予班禪,又用藏語問候:“喇嘛,古康旦保,埃均?(意:喇嘛,貴體可安康?)”

班禪回奏:“托文殊菩薩大皇帝垂慈關(guān)懷,我喇嘛一路順善,逢寒化暖!”

乾隆大喜:“好,可喜可賀!”他隨即挽起班禪的手,親切而不拘禮地諭示他,“今朝是大吉慶日,喇嘛,滿漢蒙藏屬一家,朕和你后宮說話。”

98.四知書屋庭院

走出前殿的乾隆,偕班禪沿如意苔徑步向四知書屋。他們信步至幽雅的禁院正中,忽見一個“小喇嘛”迎來,以佛禮跪拜并操藏語向皇上和班禪請安。

乾隆看是愛女和孝公主,呵呵笑了,遂告班禪:“這小格格喜學(xué)藏語,對佛虔誠,一心想拜您為師,喇嘛可愿加持?”

班禪豁然動容,欣喜納徒,立刻莊重伸手,給和孝摩頂賜福。

乾隆望小女學(xué)喇嘛拱手拜禮,與班禪對視一眼,露出會心的笑意。

99.四知書屋

長案上擺滿達賴?yán)锞传I的貢品:金佛圣像,珊瑚寶珠,水晶皿,黃金鑄錠以及曼扎和經(jīng)卷。章嘉國師侍立案前,注望乾隆和班禪。

乾隆看過禮單,指貢品問:“哦,這么多珍物,是達賴?yán)镞M呈的?”

班禪起身施禮,頷首點頭。乾隆挽其落座聽奏:“回大皇帝,俾喇嘛行前,達賴佛出布達拉宮,親送貢品到羊八井,向京城焚香遙拜,再送入朝僧眾到當(dāng)雄,諄諄囑托見大皇帝恭請圣安,依隆重佛禮,拜別催我登程。”

乾隆:“噢,心意甚重。可知他坐床以來,進學(xué)如何?”

班禪:“依黃教之本,達賴佛尊乃觀音菩薩化身。他自立佛宮,勤奮博學(xué),夙惠圓成。從大皇帝降旨我喇嘛教他研習(xí)經(jīng)典,年輕佛尊在三大寺講經(jīng)辯經(jīng),雄辯無阻,其言行亦如前輩達賴?yán)铮还舱J(rèn)為當(dāng)今藏區(qū)佛門教主了。”

乾隆在寶床正襟危坐恭聽。待班禪奏畢,乾隆離席挽住活佛的手,語重心長地說:“爾喇嘛稱贊達賴之語,令朕感動。現(xiàn)正有件大事,朕要同你細(xì)談。改日回訪詳議,活佛看如何?”

班禪喜自不勝,立即躬身拜謝。

100.承德須彌福壽廟

暮色朦朧。須彌福壽廟敕建一新,妙高莊嚴(yán)殿金頂?shù)钐脷鈩莼趾辍?/p>

內(nèi)侍太監(jiān)提宮燈引路,領(lǐng)六阿哥永瑢、章嘉國師與和孝公主走過女兒墻,向班禪駐錫地吉祥法喜殿攀登。

廟內(nèi)蘇拉走進寢宮,向班禪稟報:“佛爺,皇上著六阿哥、章嘉國師,還有和孝公主前來看望。”

班禪頓感意外,疾揮手:“有請!”遂放下經(jīng)卷,向門外侍茶搖鈴。

侍茶喇嘛捧盤繞過廊柱,行至客堂門前。

王子囑抱錦緞包裹的太監(jiān)與章嘉留步,對國師低語幾句,轉(zhuǎn)身挽和孝公主步入寢宮。

班禪欣喜地迎六阿哥與小公主進門。

永瑢拱揖施禮,代君王宣慰:“活佛,父皇擔(dān)憂大師水土不服,特諭永瑢前來看望。一再叮囑,請珍攝玉體,不可勞累。”

班禪感動回應(yīng):“謝大皇帝恩護!我喇嘛體健心安,勿勞圣念。”

和孝放下手中經(jīng)卷,喊一聲:“佛爺,和孝見禮了!”遂行滿族蹲拜,班禪喜笑顏開。

寺廟客堂,太監(jiān)把擺在案上的錦緞包裹打開,露出夜明珠寶匣。

總管仲巴驚訝起座,急問章嘉:“國師,這是怎么回事?”

章嘉按仲巴坐下,寬釋道:“總管別驚怪,剛才不說了嗎?大內(nèi)宮門多,禮數(shù)大,堂官兒一走眼,這貢寶盒就送錯地兒了。”

仲巴搖搖頭瞥一眼經(jīng)師,犯疑地:“不對吧?這可是內(nèi)務(wù)府……”

章嘉正色道:“說送錯,這話沒錯。大寶歸位,您就收下,何必刨根問底呢?”

仲巴被羅卜拽了下,悟其話里有音,遂發(fā)怔不語了。

寢宮里,班禪拿起和孝隨帶的經(jīng)卷,忽瞅小皇女一言不發(fā),背身抹眼淚。

班禪見狀驚訝,忙走近問:“啊,公主怎么啦?何事讓你難過?”

和孝轉(zhuǎn)臉屈身跪下,哭訴:“佛爺,您救救皇額娘吧,眼看她會沒命的!”

班禪大為震驚,“別哭,出什么事了?你能給我說嗎?”說著扶起她,拉和孝坐下。

小格格抽泣著:“內(nèi)務(wù)府差官接貢車回來,跑到容妃宮送寶珠。皇額娘不在,交我收下,說是和大人進呈娘娘等回話。額娘信以為真。不料父皇覺察不對勁兒,一追查,驗出有人冒充大內(nèi)勒索貢品,驚擾佛駕。這下父皇動怒,大發(fā)雷霆了!”

班禪聞?wù)Z警覺,追問:“哦,后來呢?”

小格格:“父皇一道口諭,著刑部把犯案差官拿下,令開罪問斬,容妃額娘也給牽連了!”

班禪無言踱步,欣慰大皇帝慧眼明察,誠摯待喇嘛。

小格格見班禪不說話,哽咽道:“那寶珠是我收下的,額娘不知情,不能冤枉她呀。佛爺,您讓父皇發(fā)發(fā)慈悲吧!”

班禪心緒豁然明朗,寬慰她:“放心吧公主,不知不為過,容娘娘既沒索要,也不知其中蹊蹺,大皇帝定會饒恕她。”

小格格大喊:“是真的?”瞅班禪點頭,她破涕為樂,跳下禪座撲向活佛,親昵地抱住他說:“佛爺,您真好!”

倏地門開,章嘉國師、皇阿哥永瑢和仲巴總管一起走進來。章嘉興沖沖稟告班禪:“佛爺,明早質(zhì)郡王陪您去須彌福壽寺進香,而后領(lǐng)眾僧游覽安遠(yuǎn)外八廟,文殊菩薩皇帝想得周到啊!”

101.承德八大寺廟

祥云凌空,禮樂奏鳴。班禪喇嘛身披袈裟,在章嘉、永瑢及各大寺主持、法臺伴護下,引領(lǐng)衛(wèi)藏僧官浩蕩穿過須彌福壽寺牌樓,步向廟堂。道旁僧俗信眾歡呼膜拜,揚花奉香。

吉祥法喜大殿,酥油燈通亮,把供奉的釋迦牟尼金尊佛像照得熠熠閃光。殿上香火焚煙,法器奏響,班禪大師引仲巴、羅卜等衛(wèi)藏僧官,俯跪禪壇,頂禮叩拜。神塑環(huán)立的大殿里,著絳紅袈裟的喇嘛們發(fā)出喃喃的誦經(jīng)聲。

莊嚴(yán)神圣的詠唱中,承德普樂寺、普寧寺、廣緣寺及普陀宗乘廟諸外廟景觀,在群峰環(huán)繞、丘壑染彩的云霧里,藏僧活佛們的拜謁游覽若隱若現(xiàn)……

安遠(yuǎn)廟普度殿前,乾隆御筆詩碑亮眼,書文“東嶺琳宮接,題門各有名。匪尊不二法,緣系眾藩情。佛日迎薰朗,慧云收雨征。金川茲武定,安遠(yuǎn)永銷兵”——記載了乾隆二十一年清王朝平定新疆準(zhǔn)噶爾部叛亂、招撫達什達瓦部眾遷居承德的歷史事件。

陪護藏僧的留保住剛落轎,法福禮都統(tǒng)下馬近前稟報:“大人,據(jù)查,間諜僧人普南吉,一直尾隨藏人流竄到古北口,和從海上繞道的東印使者見面后,神不知鬼不覺地沒影了。”

留保住發(fā)話:“再探行蹤,不可輕易驚動。”法福禮得令離去。

濃云滾動,山漫暗影。通往安遠(yuǎn)廟的山路上,兩名宮內(nèi)太監(jiān)騎馬奔來。

安遠(yuǎn)廟廈,電閃雨灑,雷聲響起。陪伴藏僧拜廟的章嘉,頂雨出殿,疾步迎上前來送雨衣雨傘的太監(jiān)。

首領(lǐng)太監(jiān)傳旨:“皇上口諭,今晚國師和質(zhì)郡王煙雨樓候旨!”

102.山莊煙雨樓

夜,青蓮島朦朧如煙,山莊被雨霧遮掩,琵琶樂伴隨簫聲淡現(xiàn)。

樓東的青陽書屋,燈光閃亮,透過窗欞,可見乾隆置身煙雨樓御案前,在翻查文閣大學(xué)士劉墉抱來的《康雍實錄》案卷。

乾隆捧一冊史卷看過,劉墉把另一夾簽文檔呈奉御前。

103.吉祥法喜殿

佛堂,御題匾額閃光,大字“芬陀普涌”。

更鼓梆響,滿掛唐卡的佛像下,班禪喇嘛恭坐禪壇,在虔誠唪經(jīng)。

仲巴、羅卜手執(zhí)法器,一同盤坐,喃喃伴誦。

酥油燈煢煢跳動。班禪閃爍祈愿的眼睛。

104.山莊煙雨樓

煙雨樓里,劉墉把御制宣紙鋪展文案,隨之給乾隆呈上管筆。

乾隆裹墨揮毫,為冊封當(dāng)今達賴?yán)镉H書文稿,游龍般的字跡遒勁。

105.吉祥法喜殿

酥油燈閃動。班禪凝神聚眸,捧卷誦經(jīng)。

更鼓挷響,侍寢喇嘛催促佛爺離座入眠,羅卜上前制止。

一頁頁藏經(jīng)翻過,兩聲更鑼。

空曠的佛殿里,只留下潛心誦經(jīng)的班禪。

106.山莊煙雨樓

青陽書屋窗外,大雨如注。樓下花廳里,章嘉國師、永瑢郡王及留保住大臣等一直恭候在座。倏忽間,乾隆收筆,執(zhí)管投案。

御前內(nèi)侍速將御書文稿裝扎,火漆封卷。待記注官留下筆錄,內(nèi)侍捧卷奔下樓梯。

107.承德須彌福壽廟

夜雨瓢潑,幾匹快馬沿街疾馳而過。

“咣”一聲響,鐵棒喇嘛打開廟門。

章嘉、永瑢和留保住三人披著濕淋淋斗篷,迅疾登上佛堂外紅臺。

香案立擺。

酥油燈下,班禪仰望佛像正在祈禱,忽聽一聲喊:“圣旨到!”他即抖抖袈裟,快步出迎。

三位臣工在佛堂正中恭立,向拜過香案的班禪喇嘛宣讀圣諭。

永瑢站在上首,從容述旨:“父皇敕諭班禪額爾德尼——爾喇嘛以朕七旬萬壽來朝,誠稟達賴呼畢勒罕現(xiàn)已成年,深明經(jīng)典。故派質(zhì)郡王、章嘉呼圖克圖、留保住三大臣,帶冊封第八轉(zhuǎn)世達賴?yán)镏饍晕母澹瑐髂汩喛础4枚ㄎ谋荆迣⒁韵然世?guī),頒詔冊封,為天朝萬年延洪稱慶!此諭。”

永瑢讀罷上諭,由章嘉國師將御旨文稿遞交班禪。

班禪稍定驚魂,輕聲發(fā)問:“大皇帝意,冊封強白嘉措為達賴八世,是嗎?”

章嘉含笑點頭:“正是,正是。”

班禪不解地:“皇上御稿,何讓我喇嘛觀看?”

留保住:“原本今晚與活佛商談,而今圣裁,不知是否如愿?”

班禪立拱揖頷首:“天降慈悲,大德圓滿,衛(wèi)藏僧俗謝大皇帝圣恩降臨!”他抬頭,望見三位大臣周身掛滿雨珠,深為感動。

在洪亮的禮樂中,班禪噙含熱淚,手捧御稿,走到釋迦牟尼像前深情叩拜。

酥油燈花熠熠閃光,金身佛像光輪四射。

班禪仰臉望去,五彩繽紛的光芒喚起他的回憶——扎什倫布寺殿堂下,繁星般的燈光,輝映著鋪天蓋地的叩拜僧侶;羊八井帳篷里,班禪和達賴叩碰頭禮,二佛惜別依依;風(fēng)卷黃沙,藏僧隊伍牽駱駝、搭轎乘,騎大馬……在沙原艱難跋涉;安樂寺廟前,班禪走出廟門,望著災(zāi)情悲苦的牧民……

宮樂驟響,傳來呼喊:“皇上著禮部送請柬到!”

禮部尚書偕大臣留保住,把一帖燙金“壽”字紅柬,恭謹(jǐn)呈遞班禪:“大師明鑒,為皇上賀壽,敬請活佛率藏胞僧官光臨萬樹園。”

班禪見紅柬大喜,雙手接過,與仲巴、羅卜同向兩位大臣拱揖。

108.承德萬樹園

一派秋色,黃蓋垂檐的御幄蒙古包雄立,二十八架白帳篷在綠地擺開。

場上張燈結(jié)彩,筵桌列排。金色“壽”字璀璨奪目,蟒衣頂戴雄展威武。

乾隆皇帝著萬壽冠服,端坐寶臺,在禮樂中受百官朝賀,武士參拜。

班禪率衛(wèi)藏堪布僧官,向大皇帝敬獻哈達金鐘,并引領(lǐng)眾僧叩頭誦經(jīng)。

蒙古各旗王公以及喀爾喀、衛(wèi)拉特、土爾扈特、準(zhǔn)噶爾等部王爺貝勒,在豪放的蒙古樂曲中,向壽星佬乾隆群起拜跪,敬獻壽禮。

在朝賀的人簇里,法福禮偕頭人巴桑,領(lǐng)穿喇嘛裝的小卓瑪,令人注目地走向筵席。

巴桑和女兒遠(yuǎn)遠(yuǎn)望見班禪,激動地向佛爺招手,遙拜頂禮。

丹陛清樂啟奏,百官起座,群觥交錯,滿園壽宴嘉賓齊向圣君恭賀。

乾隆和班禪同坐幄帳。

進爵大臣向皇上奉酒,皇上將爵杯轉(zhuǎn)送活佛。

二尊舉爵共飲,近臣山呼萬歲,藏僧歡躍擊鈸。

禮部尚書會同駐藏大臣留保住及御史劉墉,喜氣洋洋來到御幄,把新鑄的御制金冊寶匣呈獻乾隆,并將寶匣打開,亮出黃燦燦十二幀金冊。

乾隆皇帝收金冊喜形于色,立刻向班禪展示。

班禪雙手接過金冊,喜出望外,激動難以言表。

焰火騰空而起。萬樹園頃刻火樹銀花,光彩繽紛。

百官與五族賓客齊聲歡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高大的焰火架上,懸掛盛滿燈籠的多層火盒。火手觸火燃放,盒子爆響升天;燈籠掉落,躥出漂亮光焰,蔚為壯觀。

盞盞花燈競相爭輝,花果山猴桃戲蹦跳上演。

健銳營兵勇在燈火中表演馬技:立馬,竄鞍,飛仙縛鹿,蹬里藏身……驚險動人。

大飽眼福的班禪陪乾隆觀看,不時發(fā)出贊嘆。歡騰中,乾隆忽問班禪:“喇嘛,今朕喜宴百官,令兄仲巴呼圖克圖何以不見?”

班禪欠身回奏:“回大皇帝,仲巴為南疆事憂煩,偶感風(fēng)寒。他說,愿廟碑揭彩,俾喇嘛為吾皇誦經(jīng)時,隨喜慶拜見圣顏。”

109.承德須彌福壽廟

影影綽綽中,一位穿簇新袈裟的云游僧人手捧金缽,沿琉璃牌坊走來。他行至廟前,被藏僧鐵棒喇嘛阻攔。云游僧普南吉撩撩袈裟,晃了晃扎什倫布寺廟牌。

佛堂幽暗,羅剎像下,兩個晃動的人影在密談。

臥榻上的仲巴生氣斥道:“普南吉,你快走,別再來煽風(fēng)點火了!你那套通商把戲到底想干什么?讓英國人攪亂衛(wèi)藏嗎?”

普南吉:“別這么說,仲巴施主!赫斯定總督帶來了女王善意。這不,海上特使又送信來,請班禪佛爺務(wù)必搭橋,引薦波格爾勛爵晉見大皇帝。”

仲巴驚異:“波格爾?想見皇上?做夢吧?”

普南吉:“夢做不成,我就不走了!”舉信一晃,蹲坐在禪墊上。

仲巴霍然下床怒喝:“魔鬼,你想在天朝造孽嗎?辦不到!若給佛爺使壞,皇家禁軍今晚就把你抓住!”他出手搶信。

普南吉持信躲開:“別別,我是來拉生意的,不能傷和氣。再說,想仰仗乾隆護衛(wèi)藏,怕是同床異夢。想清楚,還是留一條后路好!”說完拍拍仲巴肩頭,溜走了。

110.避暑山莊佛堂

黎明,煙波致爽殿佛堂,燈盞通亮。

內(nèi)侍太監(jiān)為乾隆皇帝穿好法衣,又整理披肩。

新著禪衣被赦無罪的容妃,含笑給皇帝戴上鑲嵌不丹國寶珠的佛冠。

小公主一旁瞅父皇佛相打扮新奇,樂不攏嘴。

111.須彌福壽廟碑亭

法號吹響,器樂鳴奏,隆重的掲碑慶典喜壯金秋。

高大的碑亭內(nèi),黃帷落下,露出鐫刻一新的“御制須彌福壽之廟碑”。

碑文以漢、滿、蒙、藏四種文字鐫刻。在妙高莊嚴(yán)殿傳來的喇嘛誦經(jīng)聲中,御史劉墉、理藩院尚書和珅、質(zhì)郡王永瑢、國師章嘉呼圖克圖及駐藏大臣留保住并立階前,聆聽新科狀元宣讀乾隆御筆碑文:“黃教之興,以宗喀巴為鼻祖。有兩大弟子——‘一曰根敦株巴,八轉(zhuǎn)世而為今達賴?yán)铮灰辉粍P珠布格酹克巴勒藏,六轉(zhuǎn)世為今班禪額爾德尼喇嘛。是二喇嘛,蓋相遞為師,以闡宗風(fēng),而興梵教。而今之班禪額爾德尼喇嘛,實達賴?yán)镏畮熞病?/p>

112.福壽廟妙高莊嚴(yán)殿

妙高莊嚴(yán)殿,重檐攢金頂?shù)鸟飞w上,鎦金魚鱗銅瓦金光閃閃,八條挑脊銅龍躍然生姿,氣勢恢宏。從大紅臺向大殿俯瞰,呈回字形的三層群樓圍繞殿堂,形成“都綱法式”封閉的禁院,造成一種與世隔絕、神秘莫測的宗教氛圍。

大殿上下遍是喇嘛,絳紅袈裟匯若紅云,誦經(jīng)之聲雷貫寶剎。

班禪額爾德尼大師著法衣法帽,置座于金尊寶幢宏麗輝煌的法臺上,正在為大皇帝壽誕虔誠唪經(jīng),祈祝安康。

乾隆身御大法座之旁,靜心垂聽,默默復(fù)誦。

大殿右?guī)录巍⒅侔团c羅卜等活佛,盤壇高坐。永瑢郡王、和孝公主和內(nèi)侍大臣,同時踞位左廂。

進獻壽禮:重金佛像、菩薩畫像、琥珀串珠、金制護身盒一一閃過。

莊嚴(yán)大殿里,數(shù)百名喇嘛的誦經(jīng)聲如歌如吟,似波似涌。

班禪誦完長壽經(jīng),起身致祈愿辭:“當(dāng)今大皇帝,乃至尊文殊菩薩轉(zhuǎn)輪法王之化身,為皇天后土眾生之神圣元君。法王以無敵之旅,神威之勢,滅凈諸妖鬼蜮,為撫治神州,弘揚佛法,廣降隆恩。是故,我喇嘛祈禱大皇帝萬壽吉祥如意,萬歲,萬萬歲!”伴隨祈愿頌壽,動聽的金鈸法樂瑯瑯啟奏。

大殿內(nèi)隨之山呼聲雷動:“萬歲,萬歲,萬萬歲!”

乾隆面對班禪祝厘,深為感動。他雙手合十,仰望宗喀巴圣像,虔誠奉躬。

典儀贊接著高呼:“皇上向班禪額爾德尼喇嘛賜禮!”

呼聲落音,內(nèi)侍太監(jiān)一個個將御賜禮匣擺上佛案:金曼扎、金法、金杯盤、金香爐,水晶盤碗與各色錦緞……

隨之,羅卜經(jīng)師接過小卓瑪捧的經(jīng)寶匣,走近大皇帝跪下,舉匣稱頌:“文殊菩薩皇帝德高望重,班禪額爾德尼佛爺將親手抄寫的密宗三經(jīng),祝壽呈奉!”

乾隆接經(jīng)卷朝班禪施一佛禮,轉(zhuǎn)身走向法臺,指著太監(jiān)獻上的一盤盤黃金,對班禪道:“喇嘛,朕特供這些上等黃金,賜衛(wèi)藏各大寺院,修葺佛身,裝飾佛冠,如何?”

班禪大喜,躬身稱謝:“謝大皇帝恩澤佛門!”

就在此刻,仲巴總管在班禪身后出場。他隨同留保住,把兩個印度匣盒往案上一擺,轉(zhuǎn)身向乾隆皇帝大禮叩拜。

仲巴誠惶誠恐坦言:“皇上,仲巴粗愚,險入西洋人騙局。這兩件東西,是東印度公司總督送來的怪物,班禪佛讓我呈大皇帝過目——”

班禪抬手把匣盒打開,亮出印度快槍和一把銀劍。

乾隆望見兇器,陡然失色。在場的章嘉、永瑢、劉墉及眾僧官面面相覷。

班禪指槍劍稟告:“東印英軍以炮艦威嚇不丹國王,屢借通商覬覦衛(wèi)藏。俾喇嘛懇請大皇帝為藏民做主,增馳兵勇,揮師南疆,以我天朝威武震懾妖狂。”

乾隆抓起快槍,看兩眼,意味深長地晃了晃,呵呵笑道:“爾喇嘛心向天朝,身披佛光,朕望你聚民氣匡正祛邪,弘我朝綱,看它何妖何怪,敢斗膽窺我國土,犯我邊疆?”

班禪聽見大皇帝銅鐘般話語,心潮涌動。

乾隆嗔目揚聲:“喇嘛記住,誰敢張牙舞爪欺負(fù)我中華,朕就以此槍劍,送它見閻王!”

說著,把快槍銀劍摔到地上。

快槍和銀劍化為喇嘛獻上的鮮艷菊花。內(nèi)侍太監(jiān)和侍膳喇嘛提藏壺捧金碗,為乾隆皇帝和班禪大師敬上酥油奶茶。

乾隆接過內(nèi)侍御碗,先遞給班禪,而班禪把侍膳茶奉,恭敬獻給乾隆。

圍賀僧眾望皇帝與活佛舉碗對飲,歡聲拍手,一片歡騰。

113.尾聲

瑰麗的霞光,輝映須彌福壽寺廟雄偉的殿堂。

遼遠(yuǎn)的邊陲,白雪皚皚的珠穆朗瑪峰遙遙在望。

喇嘛的誦經(jīng)聲越來越遠(yuǎn)。雄偉的喜馬拉雅山下,扎什倫布寺的金頂?shù)钐迷诔抗忪湮⒅酗@現(xiàn),廟宇瓊閣巍巍壯觀。

雪域高原與避暑山莊的雙域景色交替變幻。

在布達拉宮雄立的圖案上,浮現(xiàn)出乾隆皇帝與班禪大師兩位昭示民族修和的先賢塑像。

塞北、南疆的寺院鐘聲交響,震蕩太空,洪脆而嘹亮。

激蕩人心的鐘聲里,現(xiàn)出字幕:

“乾隆四十五年(1780年)十一月二日,六世班禪大師因染天花醫(yī)治無效,在北京黃寺圓寂。乾隆皇帝御賜黃金7000兩建造靈塔,翌年運回西藏扎什倫布寺供奉。為彪炳其愛國勛業(yè),特在北京敕建西黃寺,以漢、滿、蒙、藏四種文字書載紀(jì)念碑文。”

(劇終)

2009年5月20日初稿于北京正白旗村

2016年8月至翌年5月修改于北京望京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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