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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難之役”中戰場上的天象變化詭異難測。初期,南軍將士在北地的寒冷中難以適應,北軍則習以為常。負責守城的世子利用寒冷天氣澆水成冰,使李景隆數萬大軍連攻不下。朱棣也積極利用寒冷天氣的優勢,故意引李景隆出兵,“我師攻大同,李景隆果來援,引軍出紫荊關。上率師由居庸關回,景隆軍凍餒死者甚眾,墮指者什二三,棄鎧伏于道不可勝計。”把天氣應用于戰爭,使李景隆軍損失慘重,嚴酷的天氣成了戰爭勝利的籌碼。
北軍面對突發情況的處理相比南軍來說也是游刃有余。白溝河再戰中北軍本已處于劣勢,然而“會旋風折其大將旗幟,眾大亂”。突襲的大風改變戰場形勢,給了朱棣扭轉敗勢的大好時機。“我軍乘風縱火,燔其營,煙焰漲天,郭英等潰而西,李景隆等潰而南”。朱棣反敗為勝。白溝河之戰是“靖難之役”中的決定性戰役。此后,建文帝再也組織不起來大規模的軍事征討。
夾河之戰與藁城之戰中也都有類似的“妖風”出現。同樣是戰場之上,雙方相持之時,南軍被風勢所阻,難以再戰,朱棣方面趁勢突擊大獲全勝。
戰場之上三次突起大風,且都對北軍有利,的確很是巧合。但除運氣之外對戰場上突發狀況的反應和利用則更為重要。
考察諸多史料中災異天象的記錄,可以發現,這些記載大體可以分為三類。
戰場上三次“妖風助陣”雖難以置信,但《明史》與《太宗實錄》俱有記載,很多后人的筆記資料中也有些許記載可以作證。可見此類記載真實性較高,但也只是巧合所致。
第二類則是在真實存在的基礎上加入編派附會的成分,以達到政治斗爭的目的。這一類中最典型的便是“袍起龍紋”與“白河冰合”事件。
“上所御素紅絨袍,忽見白花如雪色,凝為龍紋,鱗鬣皆具,美如剌繡。諸將見者駭異,皆叩頭曰:龍君象,天命嘉兆,必獲大捷。”冬天有霜花凝結本是正常現象,凝成龍紋也只是巧合,卻硬是被說成了嘉兆。
“白河冰合”事件則是朱棣率兵至白河時,河水未封凍,無法渡河。偏巧第二天河面就結了冰,更巧的是北軍過河之后,尾隨的陳暉部隊過河至半時卻“河冰忽解,溺死甚眾”。諸多巧合讓北軍將士更加相信天命所歸,將河水封凍歸于朱棣的“暗禱于神”之舉,視為“同符光武滹沱之瑞,上天祐助之徵也。”
“黃瓦兆”事件也很是巧合,“帝初與姚少師廣孝共謀舉事,語未幾,檐瓦飄墜地而碎,帝以為不祥,色殊不懌。少師曰:此祥也。帝罵曰:汝何妄言?少師笑曰:天意欲殿下易黃瓦耳。帝乃喜。是日謀乃定。”原本以為不詳的預兆反而也成了吉兆,可見事在人為。
這一類事件的共同特征即在真實存在的基礎上為了宣傳效果加入些編派的成分,如霜花凝成的龍紋與渡河前的“暗禱于神”等,很有可能是后人的附會。
第三類則完全沒有事實根據的杜撰。以“神靈助陣”“天兵相應”“城隍救駕”三件事為典型。
舉兵之初,“有神爵五色飛駐旗竿之首,告畢,向西北而去。”,之后又“見空中兵甲,其帥玄帝像也”,即將戰敗之際便是“一男子豐貌美髯,乘白馬持大刀自西南來,聲言救駕,即研平安應聲而倒,遂得脫難。問其姓名,對曰:臣城隍神也”。此類記載雖亦見于諸多史籍之中,甚至實錄、國榷之類的信史也有記載,但這些都明顯違反客觀規律,從現今唯物史觀的角度來看,可以基本斷定是后人杜撰所致。
為何朱棣以災異天象做文章屢屢成功?要分析這些的原因還要回到傳統的儒家思想上來。
《論語》載“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可見古人對上天的敬畏。漢代董仲舒進一步提出了“天人感應”理論。其認為:“災者,天之譴也,異者,天之威也,譴之而不知,乃畏之以威,凡災異之本。盡生于國家之失。”把天象與人事相聯系,以人意來解釋天意。異兆是上天的警示,而吉兆則是天命的象征。
正是由于傳統的儒學觀念和朱棣不遺余力的宣傳,致使諸多災異天象被賦予了更多的含義,與政治相聯系,強調了自己起兵的合法性,以求得到更多的支持。
此外,明代開國君主朱元璋因其出身緣故,為論證自己取得皇權的合法性和明代元的合理性,故極其重視天人感應論。一方面,為自己的統治涂上了神秘的光環,一方面為了永保“天命”,更需虔誠“事天”。由于朱元璋對“天人感應”論的虔誠信仰和大力宣傳,致使明初的政治環境和輿論背景也讓朱棣對災異天象的宣傳更加具有可信度。可以說,明初的政治背景也是朱棣的宣傳能夠實現的原因之一。
綜上所述,災異天象也是“靖難之役”中一個不可忽視的重要因素。由于傳統的儒學思想以及“天人感應”理論的傳播,加之明初由朱元璋的天人觀而營造的獨特政治背景,使得災異天象成為了政治斗爭中的工具和籌碼,為戰爭的成功提供了精神上的支持。總而言之,朱棣最終能登上皇位,在他本人卓越的軍事才能之外,災異天象也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應對引起我們足夠的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