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克斯動畫電影審美文化解讀

馮可敬

(廣西教育學院，廣西 南寧 530028)

一、引 言

皮克斯動畫工作室自成立之日便致力于電腦動畫的制作，從獲得大眾掌聲的動畫短片到被認為是歷屆奧斯卡獎熱門的動畫長片，皮克斯始終站在世界動畫電影創作的前沿，憑借豐富的題材、炫酷的視覺效果和別具一格的動畫角色設計，許多皮克斯動畫已成為教科書式的動畫作品。自20世紀末以來，皮克斯動畫工作室已出品了近20部動畫電影，從最初的《玩具總動員》開始，皮克斯動畫便與“總動員”結下了不解之緣，《玩具總動員》續集、《海底總動員》系列、《賽車總動員》系列、《美食總動員》《超人總動員》等，都取得了不俗的票房成績，而“總動員”也成為各國觀眾對美國動畫電影的評價標簽之一。此外，皮克斯動畫工作室還推出了《怪獸電力公司》《飛屋環游記》《勇敢傳說》《頭腦特工隊》等沖擊以奧斯卡獎為目標的國際動畫獎項的優秀作品，這些作品或是在題材選用上，或是在角色造型上，或是在制作技術上，都具有鮮明的創新性，甚至有些作品具有打破美國動畫敘事傳統和技術局限的重要價值。近期，剛剛上映的《尋夢環游記》用100分鐘的敘事征服了世界各地的觀眾，上映十余天便有了近9億美元的票房收入，再次向大眾證明了皮克斯動畫制作的實力。綜上所述，解讀皮克斯動畫電影審美文化對我國動畫的創作與發展自然具有重要價值。

二、皮克斯動畫題材選用中的審美文化

皮克斯動畫電影的題材選擇范圍十分廣泛，在豐富多樣的敘事題材中，皮克斯動畫電影更青睞于冒險故事中的成長言說和奇幻世界里的現實問題探討。簡而言之，冒險與奇幻是皮克斯動畫電影的主流題材，也是皮克斯動畫電影呈現具有獨立風格的審美藝術的主要載體。在一系列“總動員”的影片中，皮克斯動畫工作室為我們呈現了一個個生動的集體冒險歷程，比如被中國觀眾所熟知的動畫影片《海底總動員》就圍繞小丑魚父子展開了海底世界中的尋子冒險之旅，在浩瀚的海洋中，小丑魚是特別微小的生物，穿梭在海洋中的未知區域去尋找兒子的小丑魚父親以及離家出走獨闖人類世界的小丑魚兒子無疑都是冒險旅程的焦點，小丑魚父子的冒險之旅也時刻挑動著觀眾的神經。這部榮獲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動畫片獎的《海底總動員》不僅將浩瀚美麗奇妙的海洋世界呈現在銀幕之上，還在冒險故事中帶來了個體成長的審美體驗。對于小丑魚父親馬林來說，曾經痛失愛妻的他始終畏懼海洋，再也不敢走出珊瑚叢的他也成為記憶與恐懼的“奴仆”；反觀小丑魚兒子尼莫，一直生活在父親保護下的他從未真正感受到海洋的危險和獨立生存的艱難，經常鄙視自己父親的膽小，生活在盲目的否定和幼稚的自信之中。經歷了離家出走、身陷人類魚缸的尼莫和跨越海洋尋找愛子的馬林都走出了曾經的認知局限和生活藩籬，他們冒險中的成長也帶給人們深深的觸動。與《海底總動員》同樣采用冒險題材的皮克斯動畫影片還有《勇敢傳說》《蟲蟲危機》等，這些影片都為觀眾帶來了驚險成長的審美體驗和關于成長的思考。

在冒險故事中的成長言說之外，皮克斯動畫電影還致力于在奇幻世界中進行現實問題的探討，比如在《機器人總動員》系列中，皮克斯動畫創作團隊就將故事置于未來的人類世界，圍繞機器人瓦力展開敘事。在《機器人總動員》中，瓦力的任務是清理地球垃圾，瓦力所在的地球已經成為環境破壞后的廢墟，地球上的人類已無法生存，被迫遷移到了其他星球上暫居，從這一故事背景設置來看，影片試圖在講述機器人故事的同時引發更加深刻的關于生態問題的思考。在動畫影片《飛屋環游記》中，皮克斯更是大膽開辟了動畫領域一個十分新鮮的話題，即老年人的生活，影片中的男主人公老卡爾一生忙于生存，在妻子過世后才回想起自己與妻子在年輕時的夢想——尋找南美洲的奇幻瀑布，在遺憾、悔恨、思念、希望多重情緒的交織中，老卡爾真的放飛了由千萬熱氣球牽引的飛屋，達到了夢想的彼岸。在《飛屋環游記》中，生存與生活的關系、現實與理想的差距以及老年人的身心健康等問題雖未被明確指出，卻伴隨影片始終，帶來了新鮮的敘事視角和審美體驗。

三、皮克斯動畫角色塑造中的審美文化

從詞源的角度來看，“動畫”是指賦予生命的意思，而賦予生命的焦點就在于動畫角色的塑造，從皮克斯動畫工作室推出的近20部動畫電影來看，角色塑造無疑是其中重筆著墨之處，《機器人總動員》《玩具總動員》《蟲蟲特工隊》《怪物電力公司》等影片中的動畫角色均帶給觀眾以非凡的審美體驗。相比于迪士尼動畫電影、夢工廠動畫電影等其他美國動畫電影制作公司塑造的動畫角色而言，皮克斯的動畫角色更多的是非人的存在，充滿想象力的器物類角色、適當擬人化的動物角色具有更加親民的審美價值，也樹立了皮克斯動畫的獨特風格。

20世紀80年代末期，皮克斯動畫工作室推出了自己首部動畫短片《頑皮跳跳燈》，從此該片中的動畫角色“跳跳燈”也成為皮克斯動畫的標志，也正是從《頑皮跳跳燈》開始，皮克斯動畫的角色塑造與器物類形象結下了不解之緣。皮克斯動畫中的器物類角色就是人類生活中隨處可見的器物，將器物類角色賦予生命并搬上銀幕的必要條件就是豐富的想象力。在《玩具總動員》系列影片中，主角都是小主人家的玩具，小主人最喜愛的牛仔玩偶胡迪、新玩具太空戰警巴斯光年、日本龍貓、美麗的芭比娃娃等角色都具有鮮明的個性，在鄰居家惡犬的威脅下、在被丟入垃圾桶的危機中各顯神通。在“賽車總動員”系列影片中，高級賽車閃電麥昆、藍天博士哈德遜、外形優美的保時捷莎莉、樂觀善良的拖車板牙、漆色酷炫的雷蒙輪番登場，不同品牌、不同年代的賽車承載著豐富的想象力“飛躍”在人類世界中，開口說話的汽車承載著童年的夢想收獲了眾多觀影者的喜愛。在塑造貼近生活的器物類角色的同時，皮克斯動畫工作室還塑造了大名鼎鼎的機器人瓦力，在《機器人總動員》中，來自未來世界的機器人的形象打破了大眾觀念中鋼筋鐵骨的機器人形象，充滿想象力的機器人世界中有負責收運地球垃圾的機器人、會美容的機器人等，正是這些別具一格的機器人形象造就了《機器人總動員》的影響力。

在器物類角色之外，皮克斯動畫電影中還有許多特征鮮明的動物類角色，這些動物角色擁有動物的外形、習性和人類的情感、思維，《蟲蟲特工隊》《怪物電力公司》等影片都通過適度擬人化的動物角色設置展現了一個個具有奇幻色彩的現實世界。在《蟲蟲特工隊》中，一方面，小螞蟻們團結一心努力擺脫蝗蟲的殖民統治；另一方面，昆蟲王國中的螞蟻、蝗蟲、蜘蛛、甲殼蟲、蒼蠅、竹節蟲等要時刻預防著天敵小鳥的進攻。影片中的小螞蟻團結聰明、殖民者蝗蟲不可一世、甲殼蟲擅長飛行表演、竹節蟲會耍雜技等，昆蟲外表和身份使觀眾俯身看到一個微觀的昆蟲世界，同時生存思維、關系交往層面的擬人化特性又使影片避免掉入動物類動畫片的“幼稚陷阱”之中。此外，《勇敢傳說》中身受魔法化身棕熊的皇后自然成為典型的擬人化的動物角色，《飛屋環游記》中與卡爾、羅素共同環游的會說話的小狗等都是皮克斯動物類角色中的典型代表。在皮克斯動畫的動物類角色塑造中，還存在一類特別的動物類角色，即怪獸，代表者為《怪獸電力公司》及其后續出品的前傳《怪獸大學》，在這兩部影片中，現實世界并不存在的怪獸被賦予一定的擬人化特征出現在人類世界中，與人類孩童之間上演了一幕幕滑稽溫情的故事。在《怪獸電力公司》和《怪獸大學》中，怪獸薩利文體型龐大，頭長犄角，渾身長著藍色的毛發和紫色的斑塊，但碩大身軀中卻住著一顆善良柔弱的心；怪物麥克則長著長手長腳和巨大的雙眼，個性樂觀開朗；怪獸蘭道爾是一個變色龍，性情如它多變的膚色一樣陰晴不定；怪獸西利亞擁有長長的頭發和許多觸角，在影片中是怪獸電力公司的接線員，這些形態各異的怪獸在公司中各司其職并同人類一樣擁有不同的個性，擬人化的角色塑造方式使影片中的怪獸具有很強的親和力和感染力。

四、皮克斯動畫視聽藝術中的審美文化

攝影機在推拉搖移中呈現的鏡頭能夠實現不同的表意功能，在皮克斯動畫電影中，特寫鏡頭和中景鏡頭的運用較為常見。如在《蟲蟲危機》中，螞蟻的敵人蝗蟲被塑造為昆蟲世界中的邪惡勢力，在呈現蝗蟲的體態特征時，影片運用了特寫鏡頭，透過特寫鏡頭，蝗蟲臉上的刀疤得到強調，映襯著蝗蟲的邪惡個性和惡劣行跡；又如在《美食總動員》中，廚師長的高顴骨、尖牙齒通過特寫鏡頭呈現在銀幕上，特寫鏡頭所帶來的感官刺激與影片所塑造的廚師長尖酸刻薄的個性十分契合。特寫鏡頭是最能夠吸引觀眾注意力、引發觀眾觀察力的一類鏡頭運用，正是高注意力和高觀察力的匯聚使特寫鏡頭所展現的內容能夠帶給觀眾更強烈的視覺刺激和心靈震撼。與特寫鏡頭不同，中景鏡頭的焦點集中在角色整體上，而非角色的面部，中景鏡頭運用范圍較廣、運用頻次較高，但在皮克斯動畫電影中，中景鏡頭具有鮮明的運用規律，即忽略角色的面部，專注于角色的背影或側影，通過鏡頭傳情達意的同時為觀眾留下更多的解讀空間，如《勇敢傳說》中多次出現在中景鏡頭中的棕熊，落寞而龐大的背影與昔日被詛咒前的端莊皇后形成了劇烈的反差，使觀眾不觀其悲傷之情但可感受其悲傷之心。

對于動畫電影而言，色彩的運用意義十分重大，一方面，色彩具有很強的表現力和影響力，能夠輕易地吸引觀眾的注意力，并將觀眾自然而然地引入到一定的情緒和思索之中；另一方面，動畫電影中的色彩運用更具可操作性，能夠在現實和魔幻之間得到盡情的發揮。在皮克斯的動畫電影中，色彩的運用主要具有兩大審美特征，即繽紛斑斕的色彩組合和賦有隱喻意義的色彩符號。在《海底總動員》《飛屋環游記》等影片中，大背景中色彩斑斕的色彩組合極大地挑動著觀眾的視覺神經，如《海底總動員》中不同的海洋生物被賦予了紅色、橙色、藍色、粉色、紫色、黑色、黃色等不同的顏色，在某個海洋生物身上也存在著不同的色彩組合，紛繁絢麗的色彩組合凸顯了海底世界的奇觀與美妙；又如在《飛屋環游記》中，老年卡爾的生活十分沮喪，夢想未竟、妻子過世、政府拆遷使卡爾的生活一片灰暗，與其灰暗的生活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飛屋上色彩斑斕的氫氣球，這些氣球在調和影片色調的過程中成為一大亮點，同時其鮮艷的色彩組合也指向了夢想和卡爾的“重生”。在《賽車總動員》中，不同的賽車擁有不同的性格以及與其性格相契合的色彩設置，麥昆性格奔放，其車身顏色為象征著熱情的紅色；莎莉出身“高貴”、舉止優雅，其車身顏色則為代表著沉靜、典雅的藍色。可以說，色彩在《賽車總動員》等皮克斯動畫電影中充分發揮了敘事符號的指向功能，成為皮克斯動畫審美文化中的重要組成。

在鏡頭運用和色彩運用之外，皮克斯動畫工作室在創作動畫電影時還善于運用音樂來輔助情感的表達、烘托影片氛圍。在《玩具總動員》中，玩具牛仔胡迪出場時總是伴隨著具有西部風情的音樂，與胡迪的牛仔身份和不羈個性相得益彰；而當新玩具太空戰警巴斯光年發現自己只是一個玩具時，寂寥的音樂配合巴斯光年關于維護宇宙和平的夢想言說回蕩在影片中，更好地表達了巴斯光年迷茫失落的情感。在《機器人總動員》中，沒有對白的片段幾乎都要依靠音樂來傳情達意，展現機器人瓦力在地球上獨自工作的孤獨、瓦力對心愛“女孩”的無聲思念等。總的來說，不同的背景音樂與影片畫面相互融合，帶給觀眾以自然而然、引人入境的審美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