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伯·科恩影片中的超人主義探析

許秀云

(西安交通大學 城市學院，陜西 西安 710018)

一、好萊塢動作片與羅伯·科恩

托馬斯·沙茨在其著作《好萊塢類型電影》中對好萊塢動作片進行了分類研究。托馬斯·沙茨認為，好萊塢的動作片大致可分為兩大類型，即以人的動作為主要表現對象的動作片和以機械運作為主要表現對象的動作片，前者包括格斗類影片、武打類影片等；后者主要包括槍戰片、飛車片等。總的來說，以上兩類動作片的重點刻畫對象都離不開“動作”和“驚險”這兩個關鍵詞。所以，動作片又被稱為驚險動作影片。動作片最顯著的特征就是動作場面占比很高，不僅影片的藝術價值主要通過動作設計來傳遞，觀眾的審美期待也均集中在“動作”之上。除少數具有鮮明科幻元素的動作片之外，動作片表現的都是人的動作，無論是赤膊上陣、兵器比拼，還是借助飛機、汽車、坦克的較量，其歸根到底都是人與人之間的博弈。動作片之所以能夠在競爭激烈的好萊塢市場長盛不衰，其主要原因在于動作片固有的驚險性，驚險動作背后的視聽刺激和畫面張力成功吸引了不同文化圈、不同年齡層的觀眾。為了呈現“驚險”，好萊塢動作片常常涉及災難、戰斗、營救、逃亡等非日常題材，設計具有巨大威力和持久性的動作場面，并圍繞一個或多個“超人”般的主人公來推進令人血脈賁張的超能故事，從而實現英雄主義崇拜、釋放現實生活壓力的娛樂價值，同時也在不同題材的故事中傳遞出一定的現實批判價值和社會文化傳播意義。

好萊塢的動作片產生于20世紀初，最初從戰爭片和西部片中演化而出，即便是在當下的好萊塢動作片中，也能夠看到許多“戰爭硬漢”和“西部牛仔”的影子。在20世紀上半葉，動作片更多地采用“冒險”和“俠盜”主線，在主人公有關荒野逃生、困境突圍等題材的冒險之旅中，好萊塢動作片的敘事基調得以奠定。這一階段具有代表性的動作片有《佐羅的面具》《瑪麗奇遇》《人猿泰山》《海盜船長》《俠盜羅賓漢》等。20世紀中葉以后，好萊塢動作片受到第二次世界大戰后東西方冷戰等政治環境的影響，開始轉向現實題材，圍繞特工執行任務這一主線展開的動作片逐漸增多，這也成為好萊塢動作片發展至今的重要亞類型影片。同時隨著觀眾審美趣味的不斷更新和審美品位的日益提升，好萊塢動作片融入了一些超現實主義元素，如科幻元素、心理元素等，呈現出一種天馬行空式的暴力美學，這一階段的代表影片可謂是不勝枚舉，《速度與激情》《第一滴血》《碟中諜》《搏擊俱樂部》等。可以說，“拳頭+枕頭”的傳統敘事模式已經固化在好萊塢動作片之中，對傳統的堅守體現出動作片“超人主義”這一核心敘事理念，無論是故事情境設置層面，還是人物形象塑造層面，好萊塢動作片都以“超”取勝，而導演羅伯·科恩自然是其中的代表性人物。

本文所論及的美國動作片導演羅伯·科恩(Rob Cohen)出生于20世紀中葉，他不僅以導演的身份開啟了“速度與激情”系列影片和“極限特工”系列影片，還執導拍攝了包括《木乃伊：龍帝之墓》《雙刃》《絕密飛行》《十萬火急》《李小龍傳》等知名影片。盡管羅伯·科恩不是一位高產的導演，卻是美國當代好萊塢動作片導演中頗具實力和代表性的人物。本文將從動作片的界定、美國動作片的發展歷程著手，重點引入《速度與激情》《極限特工》等影片作為范例，從“超能故事”“超人形象”和“超凡價值”三個方面對羅伯·科恩影片中的超人主義進行探析。

二、羅伯·科恩影片中的超能故事

羅伯·科恩雖未躋身好萊塢一線導演之列，但他卻是當代影壇難能可貴的動作片導演，對“速度與激情”系列影片和“極限特工”系列影片的開創無疑起到了決定性作用。縱觀羅伯·科恩所執導的動作片，不難發現其中的故事背景都具有“超能”的特點。《速度與激情》上映于2001年，由范·迪塞爾、保羅·沃克、喬丹娜·布魯斯特等人主演，講述了臥底警探布萊恩與飛車黨之首多米尼克之間的故事。影片中，由范·迪塞爾飾演的多米尼克執掌飛車黨，而由保羅·沃克飾演的布萊恩則是一名打入飛車黨內部的警局臥底。在賽車盛行、熱血飛揚的紐約，飛車黨可謂是稱霸一方，而布萊恩精湛的車技使他很快獲得了多米尼克的信任，同時與多米尼克的妹妹米婭產生了真摯的愛情。然而，飛車黨中的第二把交椅文斯卻對布萊恩十分仇視。在文斯看來，布萊恩不僅成為他在飛車黨中的威脅，也成為他與米婭之間的“第三者”，于是一場關于警方與飛車黨、飛車黨內部的驚險斗爭拉開帷幕。雖然《速度與激情》的主人公布萊恩是以臥底身份打入飛車黨內部的，但事實上這部影片絕非傳統意義上的警匪片或犯罪片。布萊恩作為警探巡查飛車黨犯罪證據的部分被弱化處理，而布萊恩作為飛車黨一員所經歷的爭斗和情感則成為故事的主線，可以說布萊恩和多米尼克的驚險飛車和打斗等動作場面的凸顯為整個“速度與激情”系列影片奠定了“超能”的敘事基調。

在《速度與激情》大獲成功后，羅伯·科恩繼而開創了“極限特工”系列影片。上映于2002年的《極限特工》繼續由范·迪塞爾擔任主演，講述了由他飾演的男主人公克桑德從極限運動發燒友到國家特工組織成員，并執行“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的故事。影片首先展示了克桑德在極限運動中超越人類身體極限的各種驚險動作，正是因其超能的力量和過人的膽識，克桑德被國家安全局的特工吉布森發現。于是吉布森逼迫克桑德為國家完成已經失敗多次的艱巨任務，即打入布拉格犯罪組織，查明并破壞他們的犯罪陰謀。在布拉格犯罪組織中，克桑德在復雜的人際關系和危險的氛圍中艱難生存，數次徘徊在生死邊緣，最終獲得犯罪集團頭目的信任，而這一“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也詮釋了羅伯·科恩動作片中超能故事的核心特征。

三、羅伯·科恩影片中的超人形象

在《速度與激情》《極限特工》等羅伯·科恩的代表影片中，超能故事背景中的超人形象無疑是推動整部影片發展的關鍵構成。總的來說，羅伯·科恩影片中的超人形象可分為具有西部牛仔氣質的超人形象和具有自由青年氣質的超人形象。需要說明的是羅伯·科恩影片中的超人形象并非科幻影片中的超人，這些人物形象并不具有超越自然法則的奇功異能，但具有超越常人的力量和智慧來完成“不可能的任務”。在現實主義的敘事風格中融入了超現實的細節設置，使這些動作片中的超人形象更加可知可感。

眾所周知，早在19世紀，美國的西進運動就拉開序幕，源源不斷的拓荒者懷著“黃金夢”涌入西部，這種拓荒行為衍生出的開拓精神和冒險精神，在西進運動后已逐漸融入美國人的英雄主義價值觀中，同時西部牛仔也在民眾心中成為一類特別的存在。美國電影中的西部牛仔喜歡冒險的同時也維護正義，《荒野大鏢客》中的無名搶手、《西部執法者》中的男主人公等都是其中的代表人物，細觀羅伯·科恩的影片，不難發現其對男主人公超人形象的塑造就具有濃厚的牛仔特質。在《速度與激情》中，男主人公多米尼克是一個典型的肌肉男，始終以夾克、牛仔褲、短靴的形象示人，外形設計方面與美國西部牛仔十分相似。在性格塑造方面，多米尼克也頗具牛仔風范，一方面他是一個孔武有力的街頭霸王，能爭好斗，喜歡冒險，廣交好友，十分講究義氣；另一方面他恩怨分明，明辨是非，遇事冷靜沉著。布萊恩臥底到多米尼克身邊后，二人之間的情誼逐漸升溫，即使在得知布萊恩的真實身份并面臨著再次鋃鐺入獄的威脅時，多米尼克也并未傷害這位心中的摯友。在《極限特工》中，同樣由范·迪塞爾飾演的男主人公克桑德是極限運動愛好者，他酷愛冒險，其極限運動的驚險動作堪稱“生死一線”，在被迫完成特工任務的過程中也表現出了強大的力量和過人的智慧。雖然克桑德在面對國家安全局特工的威逼利誘時狂放不羈，但在執行任務時堅守正義，詮釋了美國社會世代流傳的牛仔精神。

在塑造具有牛仔特質的超人形象的同時，羅伯·科恩還在其影片中塑造了具有自由青年氣質的超人形象，其代表人物是《速度與激情》中的布萊恩。從外形設計上看，布萊恩身著T恤、牛仔褲和帆布鞋，這身裝束是美國社會典型的新青年裝扮；從性格塑造上看，布萊恩雖為警員，卻在執行臥底任務中與多米尼克產生了真摯的友情，并與多米尼克的妹妹墜入愛河。盡管布萊恩內心幾多掙扎，但最終他還是遵從內心的感受，放走了已經收入網中的多米尼克。在導演羅伯·科恩的人物形象塑造中，布萊恩并不是一位背叛者，而是一位尊重個人價值、遵從內心意旨的自由青年。事實上，細觀影片，不難發現布萊恩成長在美國社會思潮急劇變化的時代，越戰失敗、經濟動蕩使這一時期的美國社會主流價值觀遭遇質疑，隨之興起的青年亞文化在美國社會掀起了個人主義和自由主義之風，使美國的民主制度及美國政府的公信力遭遇重大危機。就《速度與激情》的劇情而言，布萊恩在與多米尼克相識相交后得知，多米尼克的父親死于一場離奇的車禍，始作俑者卻因種種客觀原因而逍遙法外，在國家法律和社會制度無法維護正當權益時，多米尼克選擇通過自己的方式維護正義，而這也成為多米尼克入獄的真正原因。布萊恩面對多米尼克受冤入獄、父親枉死的經歷十分憤慨，成為其質疑政府和沖破束縛的導火索，更為重要的是點燃了其內心存之已久的追尋自由的渴望。

四、羅伯·科恩影片中的超凡意蘊

在羅伯·科恩執導的動作片中，冒險精神無疑是最為打動人心的力量，從《速度與激情》中的飛車到《極限特工》中的極限運動，從深入虎穴執行任務再到《木乃伊：龍帝之墓》中的墓穴大戰，都極富冒險精神。從現實角度而言，羅伯·科恩動作片中的驚險之行都難以實現，但他卻在特技和特效的幫助下將超現實思維化為“現實”，在帶來令人驚嘆的審美體驗的同時，傳遞出了勇于挑戰自我、永遠不言失敗的超凡意蘊。在彰顯冒險精神的同時，羅伯·科恩的影片還彰顯了追尋自由的個人主義思想。在《速度與激情》中，布萊恩之所以能夠成功獲得多米尼克的信任，是因為布萊恩一直以來對賽車的熱愛，而二人能夠成為真正的朋友則是源自對自由的志同道合的追尋。《速度與激情》為觀眾帶來的絕非簡單的視聽刺激，正如影片中所言：“在飛車的十秒里，我是自由的。”對超脫束縛的自由追尋成為“速度與激情”系列影片的生命力所在，正是羅伯·科恩執導的《速度與激情》開啟了這場放飛自我的自由之旅。

在通過塑造超人形象彰顯極富情懷的冒險精神和追尋自由的個人主義的同時，羅伯·科恩還在其動作片中布排了情感線索以體現愛這一主題，在驚險刺激的故事情節中傳遞出了溫情之韻。影片《速度與激情》中的核心人物形象之間并無血緣關系，因志同道合而建立起的友情逐漸升溫為“家庭”般的親情，主人公之間的信任與關愛體現出了人與人之間心靈的高度契合，逐漸成為他們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的強大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