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狼2》的主流意識形態意象表征研究

許哲敏

(閩南師范大學 新聞傳播學院，福建 漳州 363000)

對于2017年的電影暑期檔而言，《戰狼2》無疑是最為耀眼的佳作。這部吳京自編自導自演的作品不僅取得了我國迄今為止最好的票房，而且也對我國的電影創作潮流產生了重要的影響。《戰狼2》將故事的背景置于處于戰亂中的非洲國家，以冷鋒這一角色作為孤膽英雄探討了個人、集體與國家相輔相依的關系，并深入批判當代社會結構下的人性，呈現出兩個明顯的傾向：一方面是戰亂下的殘酷，另一方面卻是大愛的美好。作為主旋律大片，《戰狼2》用電影道出大國意志的同時，又將個人英雄角色塑造得豐滿有力。愛國主義、暴力美學、戰爭與和平，導演吳京將這些因素和諧地統一于影片中，搭配出獨樹一幟、熱血又另類的電影盛宴。《戰狼2》以充滿意蘊的意象表征，表現了具有世界性意義的普遍話題，將電影上升到人文高度，在主流意識形態的表達與商業表現之間取得了較好的平衡。

具有意蘊的意象表征，能夠在能指與所指的二元關系間，將導演的意圖與觀眾的觀影感受有機縫合，用影像凸顯其負載的藝術追求與社會意義。《戰狼2》中毫不掩飾的、具有內在意義的意象表征使我們得以分享影片所傳達的內涵與信念。

一、主流意識形態的精神載體：冷鋒

在《戰狼2》中，吳京所飾演的冷鋒是帶有濃烈英雄式標簽的人物，在他身上，可以顯見諸多的標簽：正義、愛國、機智、專情、有責任、有擔當。《戰狼2》對于主流意識形態的發掘最為突出的一點是，將個人英雄主義與集體主義、家國情懷做了有效的聯結，在完成冷鋒的個人英雄式書寫的同時，也完成了對國家的認同和贊譽。在這里，冷鋒可以被視為主流意識形態的精神載體。

影片以“戰狼”為題，既是表明冷鋒曾經作為特種作戰旅戰狼中隊一員的身份，更是隱喻這兩個字眼背后所代表的中國軍人的精神及大國意識的書寫，更重要的是，由《戰狼》延續而來的，對國家的忠誠，對人民的盡忠，對朋友的情義。可以說，在“戰狼”這一形象中，蘊藏著當代我國主流意識形態所提倡的正能量。而作為“戰狼”的具體執行者，冷鋒實際上是一個將愛國主義、英雄主義、集體主義具象化的主體。

在影片伊始，導演即用兩幕極為典型又充滿熱血的片段標明冷鋒的英雄標簽。首先是孤身水底戰海盜，既點明他的身手敏捷與靈活應變，又點明他的凜然正義。其次，是為解已故戰友的家人之難而自毀前途地痛懲惡人的仗義之舉，寥寥數個鏡頭，一個為兄弟、為正義不惜兩肋插刀的英雄形象呼之欲出。在他身上，觀眾看到一個極具藝術化和浪漫化的正義之士的氣質。導演也在開篇即借由與冷鋒合影的國外軍人之口表達了對這種英雄敘事的確立：“我們的英雄，謝謝你救了大家。”在劇作中，當主角處于絕境之中時，也是情勢最為激烈的時刻，同時絕處逢生又是最具看點的時刻。在隨后發展的情節中，冷鋒顯示了他超越普通大眾的隨機應變及卓越的戰斗能力，化解了一場又一場的危機。觀眾也在這些危機的解決中，認同了這個英雄。盡管他在解決危機的過程中，曾受到工廠管家的質疑，曾軟弱到依靠Richael的幫助，但正是這些英雄的“軟弱”與重新崛起使這個人物更具可信度與看點。

可貴的是，影片并不止步于冷鋒的個人英雄式的書寫，而是強調在這個英雄背后的強大的國家。正是有國家的支撐，冷鋒的英雄故事才發展得更為有的放矢。從而巧妙地將個人超級英雄敘事縫合進大國意志中。與《戰狼》中冷鋒屢次抗命卻逆轉戰局的個人英雄敘事不同，《戰狼2》的整體敘事邏輯建立于中國的大國崛起之意，同時也是電影對國家、國際矛盾做出的想象性解決，是電影意識形態功能的實現——“協助公眾去夢想強烈的愿望實現并找到情緒宣泄口”。冷鋒在異域勇救僑民以及非洲難民，在他身后是有中國軍隊作為堅強后盾的。冷鋒對戰友有義、對女友有情、對同胞有愛、對非洲友人同樣施以援手，這是一個生活化了的硬漢形象，通過對這一角色的認同，實際上也是對借由這一角色所確立的主流意識形態的認同。

二、主流意識形態的反襯載體：子彈與坦克

在充滿史詩意味的戰爭大片中，暴力美學成為必不可少的一環。在當代，當暴力過程的演化被鏡頭賦予別樣的美感及動感時，這種暴力展示也隨之上升到美學的層面，對暴力淋漓盡致的風格化處理代表著理性與感性的分裂。對于本片而言，其所體現的主流意識形態為大愛、和平、我國的大國氣度，而在對此意識形態的演繹中，戰亂、暴力、殺戮成為與之二元對立的反面，正是在此反面的襯托之下，更能彰顯影片所展示的主流意識形態的美好與可貴。在《戰狼2》中，導演對于子彈與坦克的處理，實際是將其作為主流意識形態的反襯載體加以呈現，可謂匠心獨運，意蘊深刻。

子彈，是戰爭中最為常見的用具。在《戰狼2》中，子彈這一意象具有雙重蘊意，第一重含義是作為武器本體而言的、用來象征殺戮的殘酷和戰爭的冷酷；第二重含義，是作為冷鋒的信念和對龍小云的愛的寄托。

在影片開篇，冷鋒與海盜在水下交戰的精彩打斗，導演以一氣呵成的水下攝影讓觀眾盡享觀影的酣暢淋漓。子彈在海水中穿梭，無疑是一個令人興奮的視覺奇觀。在這里，子彈的暴力屬性畢顯無遺，同時，也昭示著其惡與善的兩面。在海盜的手中，它是一場場血腥暴力的執行者，而在冷鋒的手中，它又是懲惡揚善的守護者。當冷鋒舉起槍，子彈穿鏜而出時，導演吳京將此場景作為暴力美學的奇觀進一步地細化放大，在特效鏡頭的渲染下，子彈迎著鏡頭而來隨后又背著鏡頭呼嘯而去，正中前來圍追堵截的海盜腦門，產生出“壞人終得報”的觀影快感。而隨后，一場又一場的戰亂中，難民們在槍林彈雨的夾縫中苦苦掙扎求生的畫面，又將那個遙遠非洲國度的苦難直面地呈現給觀眾。此情此景之下，進一步地反襯出國家強大與和平環境的難能可貴。

在影片中，作為貫穿始終的重要意象的是冷鋒系于脖間的子彈。這是龍小云邊境遇襲現場留下的子彈，他將其系于脖上，一方面是將其作為追尋龍小云死因的線索隨身攜帶，更重要的是將其作為復仇的信念和對龍小云愛的寄托。在這里，子彈的意味象征，使人物的敘事動機從宏觀敘事轉向微觀個體，每當回憶起龍小云時，導演就給予該顆子彈特寫。這其實是用子彈來作為冷鋒陷入回憶時空的指引物，也使人物的敘事動機更為合理。誠然，冷鋒不顧一切地從安全的軍艦上回到戰亂的非洲是為了解救處于戰火中的中國僑民，完成國家安全撤僑的使命；但另一重原因是，錢必達告訴他，那顆子彈曾經在那塊土地出現過。正是在這雙重因素的驅使之下，冷鋒才顯得如此義無反顧。從現實的角度出發，不顧一切的犧牲精神，其實和人類的求生本能是相互沖突的，正是這顆子彈所隱喻的情感，使冷鋒的行為動機不因單純的“救國救民”顯得過于宏觀不夠親民，它使冷鋒有了普羅大眾的情感，為了愛出發，為了替愛人復仇出發，為了解救友人(冷鋒干兒子的母親)出發，從而使這位英雄的敘事更加日常化、平民化，為愛國情感的升華做了現實可能性的鋪墊，也更讓觀眾易于理解。由個人情感逐層上升為家國情懷、大國意志，情感的遞進式升級使主流意識形態的言說更具可信度和信服力。

坦克，也是《戰狼2》中的暴力美學意象體系的重要載體，是影片中重要的視覺奇觀之一。《戰狼2》帶著濃烈的重工業風，各種重型戰爭武器輪番登場，從視聽上給觀眾予震撼。坦克的出現本身即明示著這塊區域的不太平，是主流意識形態所倡導的和平與愛的對立面。正是在坦克巨大的破壞力面前，更襯托出和平的可貴。當雇傭軍駕駛著坦克向一群手無寸鐵的中國僑民碾壓而來時，這一龐然大物是惡的具象，是無情的殘忍，代表著戰亂的悲情。從故事的層面上看，只有勢均力敵的對抗才具看點。如果雙方勢力過于懸殊勝負易分的話，可看性必然會被削弱。如果只是冷鋒等人赤手空拳與坦克軍搏殺的話，顯然勝負立現。而在影片中，冷鋒奪下坦克的控制權，與卓亦凡、何建國一起，駕駛著坦克與雇傭軍相搏殺，在這里，影片也詮釋了坦克的“不為正義方所有，但為正義方所用”的一面。從這個段落開始，坦克兼具善與惡的意義，用以惡制惡的方式守護著那方僑民與難民，而這個核心控制力，在于駕駛坦克的冷鋒手中。由此，影片也傳遞出重型武器、高精尖戰備的使用者的意圖對于該武器屬性的決定作用。在影片中，有國內電影第一次嘗試的坦克漂移、坦克碾壓汽車的戲碼，迅疾有力的視覺沖擊讓影片的節奏驟然加速，懸念迭起，營造了暴力美學的奇觀幻象。

三、主流意識形態的物象載體：五星紅旗

五星紅旗在《戰狼2》中多次出現，作為中國大國意志的具象載體，蘊含著愛國主義情懷以及止戈為武的情懷的具象力，是主流意識形態的物象載體。

在影片的前半段，五星紅旗作為我國大國實力以及和平與愛的象征，在大使館上迎風招展著，在準備從非洲撤僑的軍艦上印著，它標志著那塊區域是一個充滿和平與愛的避難所。在影片中我們看到，這是在那個戰亂的國度中，極為可貴的享有平安生活的一塊“圣地”，當中國的僑民，甚至非洲難民來到這塊區域時，子彈、戰火同時也被隔絕于這塊區域之外，他們在這里得享救助及安寧。

影片結尾處，當冷鋒將國旗高揚著，帶領眾人穿越戰區時，這是令國人印象深刻并為之動容的一幕。這里國旗的意味更為復雜深刻。影片中，冷鋒揚起國旗后，卡車上的同伴紛紛將武器棄之地上，無疑具有止戈散馬之意。冷鋒舉著國旗，又拍拍自己所在的汽車，面對紛繁復雜的戰亂區，他面無懼色，帶領著車隊一路前行。這一舉動的背后也標志著他對于祖國的信心和強大的信念。當戰亂區的紅巾軍看到國旗后，他們意識到這是中國人，并宣布停止射擊，使冷鋒的車隊得以安全通過。此時，影片配樂旋律也隨之高昂起來，令人心潮澎湃，這是本部影片中對于愛國主義情懷最為明顯的宣講和表達，顯得水到渠成，主流意識形態的書寫自然而生動，符合情緒的遞進和故事情感的發展需求。導演用數個遠景鏡頭表現戰亂區的硝煙以及在戰區大道上魚貫前行的車隊，兩相對比表現出此情此景的不易，又用對冷鋒等人堅定眼神的特寫進一步強調他們的信念。迎風招展的五星紅旗鮮艷的紅色在一片灰暗的戰區色調中顯得分外奪目，這種色彩的對比也進一步凸顯出此時這面旗幟的重要性。在這里，這面國旗所負載的意義是重大的，它首先是中國的象征，代表著我國的大國實力和我國在國際上一再強調的和平立場和大國責任。其次，也隱喻著國人對于國家的依賴、信任以及對祖國的自信。這一幕，是我國的大國意志、民族自信的體現，實現了主流意識形態良好的傳播效應。

四、結 語

一切審美的表述、哲理的述說和藝術的呈現也應該是通過廣大民眾的喜好和評價來檢驗其最終成效。《戰狼2》的意義，不僅在于它以其影像開啟了內地電影票房的新紀元，更在于它以其獨特的意象表征在美學風格、具體文本上為業界提供了一個范本：在對主流意識形態、社會責任、藝術態度和商業思維的詮釋中，導演怎樣以其出色的意象表征講述一個人生、一個信念、一個大國責任，讓觀眾以直觀的視聽感受體悟影像背后的心律脈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