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大河。
河水被風吹起層層浪花,河面上有漁船來往。
河兩岸村莊、楊柳、花草、蘆葦、渡口。
旁白:“匯聚泉城之水的小清河,穿濟南,走魯中,九曲十八彎,緩緩流入壽光,從羊口身邊注入渤海。在抗戰年代,一段血與淚、愛與仇的曲折故事就發生在這里。”
出片名:滔滔清河水。
天空陰沉,大河潮涌。
片片蘆葦隨微風輕輕晃動。
渡口旁有一個碉堡,碉堡上貼著布告:即日起,渡口嚴禁行人過河,護送八路軍過河者,殺!國民黨山東保安第十五旅旅長張景月。一九三九年六月。
河岸邊,一隊國民黨士兵端著槍,逼迫十幾個漁民修碉堡,挖工事。
矮胖子軍官指手畫腳,定格。字幕:國民黨山東保安第十五旅三營營長,周三豹。
河面上,幾只漁船劃來,有男有女。
周三豹向河中大喊:“喂,渡口不準停放漁船,哪個膽敢送八路軍過河,格殺勿論!”
船上有人答應:“俺們都是漁民,天天靠捕魚吃飯,從未見過八路軍。”
隨著馬達聲,一艘汽艇緩緩駛來,向渡口靠攏,
周三豹帶著幾個士兵圍了上去。
蘆葦叢中鉆出兩個漁民,一男一女。
男人十八九歲,手提漁網,慢慢向碉堡靠攏,定格。字幕:八路軍壽光獨立團游擊隊偵察員王二愣。
女人20多歲,身背竹簍,定格。字幕:八路軍壽光獨立團游擊隊戰士盧秀萍。
盧秀萍“哎呀”一聲忽然跌倒,一簍魚全撒在地上,活蹦亂跳。
監工的國民黨士兵馬上過來搶魚。
二愣子跑到碉堡前,把褂子往后一掀,脊梁朝墻一靠,一張新布告蓋住了舊布告。
二愣子與盧秀萍趁士兵搶魚之際,鉆進了蘆葦。
汽艇靠岸,從船上下來兩個中年國民黨軍人。
前面走的,中等身材,半挽袖管,敞風紀扣,眼戴墨色鏡,定格。字幕:國民黨山東保安第十五旅參謀長唐希祿。
后面緊跟著高個軍人系武裝帶,掛匣子槍,手提皮箱,定格。字幕:唐希祿的勤務員姚樹九。
周三豹忙迎上去:“啊,是唐參謀長。”
唐希祿笑笑:“周營長早來兩天了吧?我奉張旅長之命,來指揮你們保安三營消滅游擊隊,活捉北渡的八路軍。我先去了趟羊口,與孟祝三團長議完事,我的馬在路上病了,是孟團長派船把我送來的。”
周三豹:“參謀長辛苦了!堅決聽從您的指揮,保護好參謀長的安全。我先去八面河村找個好房屋,讓您住下。”
唐希祿擺擺手:“不用,我還是去找你爸這個老相識吧,就住在臥鋪鄉公所,那里更安全。”
周三豹:“那也好,那也好。”
碉堡前,監工的士兵和干活的漁民一陣騷動,都圍觀布告,唐希祿與周三豹也擠了上來。
布告:打倒國民黨,消滅十五旅,活捉張景月!八路軍壽光獨立團清河游擊隊。
周三豹向士兵發火:“看什么,還不趕快撕掉。”
有個士兵撕下布告。
唐希祿大驚,把周三豹拉到一旁:“麻痹,太麻痹了,八路軍竟敢把這樣厲害的布告,貼在你眼皮子底下,失職,嚴重失職。”
周三豹擦著冷汗:“卑職有罪,卑職有罪,請參謀長饒恕。”
唐希祿:“馬上盤查干活的漁民,包括執勤的士兵,還有八面河的村民,查出可疑人員,就地槍決!”
周三豹打個立正:“是。”
唐希祿:“這里很不安全,趕快派一個班的兵力護送我和姚樹九去臥鋪。”
周三豹:“是。”
村頭石碑,碑上豎刻:壽光縣牛頭鎮村。
大街,走著八路軍戰士、提軍鞋的婦女、扛紅纓槍的兒童。
一所宅院,門口掛著“八路軍壽光獨立團”的木牌,有兩名戰士站崗。
兩位中年八路軍軍官一坐一站。
站著踱步的軍官,定格。字幕:八路軍壽光獨立團政委張文韜。
張文韜:“趙團長,你想,我們前天晚上剛把楊國夫、馬保三兩位司令員護送過河,昨天國民黨張景月就派周三豹帶領保安營搶占了小清河渡口,說明敵人已獲悉我們的同志經常從這里渡河,要切斷我們北去的道路。”
坐著的軍官頭一仰,定格。字幕:八路軍壽光獨立團團長趙寄舟。
趙寄舟:“張政委,你說得很對,敵人要切斷我們去廣饒、博興的道路,張景月這次派周三豹占領渡口,就是對付我們的游擊戰爭。周三豹是臥鋪人,對地形熟悉,他爸周振清,外號周蝎子,是國民黨臥鋪鄉鄉長,手下有武術高強的鄉丁三四十個,他們爺倆聯合起來把守渡口,今后咱們的同志過河非常困難。”
張文韜:“已經接到上級通知,下周,還有七支隊的張教練等18名同志從昌邑到廣饒幫助三支隊搞軍訓,壽光縣城段的道路,被敵人封鎖,上級要我們從這里護送過河,要確保七支隊人員的安全。”
趙寄舟:“敵人不但強占了小清河渡口,很快就會占領八面河村,這對我們長期隱居在八面河的游擊隊很不利,今后黃曉燕和戰士們,對敵斗爭將更加復雜艱苦。”
張文韜:“我們獨立團剛剛成立,敵強我弱,不便與敵人明打硬拼,主要還是依靠游擊戰爭,一步步吃掉敵人,奪回渡口,打通小清河這塊跳板。”
張文韜:“我想,咱們的游擊隊長黃曉燕是有這個能力的。”
趙寄舟:“黃曉燕是共產黨員,她是羊口鎮一個漁民的女兒,當過丫環,苦大仇深,長大后跟武師學藝,槍法好,熟悉小清河兩岸地形,她帶領游擊隊一定能夠完成奪回渡口的任務。”
張文韜:“這次在敵人眼皮子底下,護送七支隊同志過河的任務非常困難,但還得她來完成,必要時派兵支援。”
門外傳來一個年輕婦女的聲音:“報告!”
黃曉燕急匆的腳步,向站崗人打招呼,進院。
張文韜:“進來。”
一位扎著兩只辮子的婦女進來,定格。字幕:八路軍壽光獨立團游擊隊隊長黃曉燕。
張文韜:“曉燕同志,來得正巧,說說渡口的情況吧。”
黃曉燕打著立正,眼睛望著兩位首長:“張政委,趙團長,我剛從八面河回來。國民黨十五旅保安三營已經占領渡口,并進了八面河村,我吩咐游擊隊的少數戰士,在渡口與敵人周旋,大多數暫且退出八面河,隱蔽在河壩的蘆葦里,等待時機,給敵人一個反擊。”
趙寄舟:“這樣安排很好。接到上級通知,咱們七支隊的18名指戰員下周還要從這里過河,上級要求我們護送,當前,敵人占領了渡口,你看,怎樣完成這項艱巨的任務?”
張文韜:“昌邑七支隊的首長,挑選了精干的教練員,去廣饒幫助三支隊搞軍訓,護送他們過河的任務緊,責任重。曉燕同志,就難為你了。”
趙寄舟:“遇到困難,及時匯報,團部會派兵支援的。”
黃曉燕把胸一挺,睜大兩只杏眼:“既然兩位首長信得過我,我們游擊隊一定克服困難,完成任務!”
大街,樹木。
周三豹領著一隊國民黨士兵敲窗砸門,挨戶搜查,雞叫狗咬,亂成一片。
周三豹大喊:“村民們聽了,誰也不準窩藏八路,渡口不準行人過河,哪個膽大,就地槍決!”
蘆葦深處,黃曉燕正在與十幾個戰士開會。
黃曉燕:“同志們,接到團指揮部通知,昌邑七支隊的18名軍事教練已經到達牛頭鎮,暫住在馬保三的老院里,首長要我們創造時機,護送這批同志過河。”
頭扎毛巾的男子漢,眉頭一皺,定格。字幕:八路軍壽光獨立團游擊隊副隊長陳剛。
陳剛:“渡口敵人監視嚴密,簡直找不到過河的機會。”
盧秀萍:“武裝奪取更不行,不能保證過河人員的安全。”
穿黑褂的中年男子看著黃曉燕,定格。字幕:八路軍壽光獨立團游擊隊戰士李大成。
李大成:“咱們把計劃放在八面河村東,離渡口三里遠,小清河南岸蘆葦茂密,葦叢中有個水灣,通著河道,只要我們搞到一只漁船,藏在灣里,夜間從這里過河,也許能完成任務。”
黃曉燕:“大成的想法可行,但敵人都把漁船扣押到西船塢,到哪里弄呢?”
盧秀萍:“這任務交給我吧,咱們游擊隊里胡興邦是八面河村人,出海打魚七天了,今天下午準回來,不就有船了嗎!”
二愣子:“對呀,他定準回來,我去幫他把船劃進葦塘里。”
黃曉燕:“好,船準備好了,二愣子負責守護,盧秀萍去馬大娘家向我匯報,李大成去牛頭鎮接應過河的同志,陳剛與戰士們時刻準備戰斗。大家想想還有什么好的意見?”
眾戰士一陣云嚷,齊聲:“沒有了。”
黃曉燕:“那咱們分頭行動吧。”
浪水滔滔。
一只漁船劃來,由遠到近,站著劃船的男漁民40多歲,頭戴葦笠,定格。字幕:八路軍壽光獨立團游擊隊戰士胡興邦。
船上坐著盧秀萍和二愣子,漁船沿著河岸,鉆進了葦塘。
河壩上走著一人,長臉猴腮,體態較瘦,一雙狡黠的眼睛,定格。字幕:國民黨山東保安十五旅特務劉世修,外號劉半仙。
劉半仙發現了漁船,忙下河壩,隱蔽在蘆葦里。
大門緊閉。
盧秀萍匆匆走來,輕輕敲門。
門開,走出一位50多歲,頭發半白的婦女,定格。字幕:八面河村村民馬秀英,稱馬大娘。
盧秀萍跟馬大娘進了大院。
兩人走進屋里,黃曉燕正在擇菜。
馬大娘:“你們說話,我去望風。”
盧秀萍向黃曉燕匯報:“隊長,漁船已搞到,一切準備就緒。”
黃曉燕:“下好通知,晚上行動。”
劉半仙在向周三豹講述著:“八面河村東葦塘發現了漁船……”
星斗燦爛,草蟲唧唧。
黃曉燕與李大成帶領18名戰士快步行走著。
一群國民黨士兵從胡家將胡興邦押出。
周三豹帶兵乘船拖走了葦塘中的漁船。
二愣子從河邊蘆葦里鉆出,急匆匆奔跑。
黃曉燕、李大成帶領隊伍前進。
黃曉燕的心聲:前幾天,楊國夫、馬保三司令員從這里過河時,要求我們保護好渡口這塊跳板,獨立團的趙團長、張政委,又把這次護送七支隊同志過河的任務交給我們,這批同志都是黨培養的軍事骨干,決不能出半點差錯。
二愣子迎面跑來:“隊長,不好了,漁船被敵人拖走了!”
黃曉燕大驚:“停止前進。”
二愣子:“漁船被敵人拖走,周三豹派兵抓走了胡興邦,看樣子有人告了密。”
黃曉燕對李大成:“大成,你先帶領同志們到八面河,隱蔽在馬大娘家地窖里,讓馬大娘給同志們弄點吃的,過河時間另定。”
“是。”李大成帶隊伍轉回。
二愣子對黃曉燕比劃著:“傍晚,我看到周易館的劉半仙上過河壩,這人賊頭賊腦,十分可疑。”
黃曉燕:“這家周易館才開了半月多,聽說此人是從縣城來的,身份不明,咱們一定要調查清楚。”
二愣子:“現在我就去打探一下。”
黃曉燕:“先不要打草驚蛇。咱倆去胡興邦家看看,保護好他家人的安全,設法營救胡興邦。”
古色古香的門樓,門口掛著豎牌:國民黨壽光縣臥鋪鄉公所。
廳房內,唐希祿坐在上賓座。
一個禿頭頂,穿長袍的老漢給唐希祿斟茶,定格。字幕:國民黨壽光縣臥鋪鄉鄉長周振清,外號周蝎子。
唐希祿:“那個抓來的游擊隊員招了沒有?”
周蝎子:“沒有,胡興邦不知是頑固,還是真不是游擊隊的人,他說每次出海回來,漁船就停在這個灣里,那同船的男女是買魚的客戶。”
唐希祿:“愚蠢,你想,誰家的漁船回來不停在船塢,單獨放在泥灣里。那乘船的一男一女姓啥叫啥,什么來歷?”
周蝎子不住地點頭:“嗯,嗯!”
窗外傳來皮鞭聲,慘叫聲。
唐希祿:“走,去看看。”
鄉丁在吊打胡興邦:“說不說,不說加烙鐵了。”
胡興邦:“我的船,出海回來,經常放在那里,我真是個漁民,只知道打魚,別的啥也不知道。老總,饒了我吧。”
周蝎子:“不說,拉出去斃了。”
唐希祿一擺手:“別。這位兄弟,死到臨頭了還執迷不悟,今晚槍斃了你,國軍立即將你全家處死,何必呢?你只要說了實話,我放了你,每月都發給你三塊大洋。”
周蝎子:“別跟他啰嗦了,還是加烙鐵過癮。”
鄉丁舉起了火紅的烙鐵。
胡興邦:“不要,不要,我說,我說,我全都說。”
胡興邦被放下,向唐希祿不停地講述。
雷電,大雨。
大院里堆著兩個葦垛。
十幾名同志神情焦急,談論著什么。
黃曉燕和陳剛對面坐著。
馬大娘提壺走過來沏茶。
黃曉燕:“大娘,麻煩你了,特別是這么多同志在你這里住著。”
馬大娘:“曉燕呀,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都是咱自己的隊伍,應該的。大家都盼著消滅了十五旅張景月,除了周蝎子,過太平日子。”
陳剛:“聽說,再過兩天,就是周蝎子大婆的60大壽,周蝎子要借著這個事,大收禮品,還請了壽光縣城的戲班子祝賀。”
黃曉燕:“戲班子有我們地下黨的同志,保安營的周三豹這天也準回家給他老娘祝壽,渡口的兵力如果減弱,我們乘機奪取渡口,送同志們過河。”
陳剛向窗外一看,對黃曉燕:“你看,胡興邦回來了。”
大街上,胡興邦在雨中走著,淋得像落湯雞。
黃曉燕:“不要聲張,胡興邦不知道這個聯絡點,周蝎子不會輕易放他回來,說不定他叛變了。在尖銳復雜的斗爭中,對自己的人也要保持警惕。”
泥濘的大街,胡興邦的背影由近到遠。
有人不時出進。
一位中年婦女和一位少女,并肩走來。
黃曉燕:“我的女兒,有心事跟里面先生說,別害羞呀。”
盧秀萍:“娘,女兒聽你的。”
黃曉燕:“唱戲可不要忘記臺詞啊。”
盧秀萍:“臺詞動作都忘不了。”
兩人進屋。
劉半仙與姚樹九對面坐著。
黃曉燕:“先生好?”
劉半仙起坐:“夫人好,請坐,請坐。”
黃、盧二人坐下。
黃曉燕看著姚樹九:“這位先生是……”
“我姓姚,是壽光大藥店的,是來這里收購牡蠣皮的。”姚樹九自我介紹。
劉半仙眼神打量著兩個女人:“不知貴婦人前來何事?”
黃曉燕:“想問問女兒的親事。”
劉半仙:“你們母女是哪里來的?說說看看。”
黃曉燕:“羊口鎮的。她父親經銷水產,俺就這一個女兒,最近兩個媒人上門提親,可這兩個小伙子一個在八路軍的隊伍里。一個在國民黨的隊伍里,如今兵荒馬亂,哪方勝敗難以預料,請先生算算,定哪門親事為好?”
盧秀萍搶著說:“就定這個當八路軍的吧,八路軍是共產黨領導,是為老百姓打天下的。”
黃曉燕:“死丫頭,別亂說,聽先生的。”
劉半仙:“婚姻不同兒戲,且不算男方年齡生辰,先測測貴小姐命運適歸哪方。請報上年齡生辰。”
黃曉燕:“我女兒19歲,七月七日午時生人。”
劉半仙雙眉一擰,屈指:“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貴小姐屬猴,五行金命,猴,機智,勇敢,聰明,活潑,七月七日生人,屬秋季,桃李滿園,大富大貴。”
黃曉燕:“先生不要只管奉承,主要測定男方職業。”
劉半仙點頭:“不過你女兒是七月七日生人,該日是牛郎織女相會日,也是分離日,共產黨領導的隊伍是窮人,是牛郎,跟八路軍丈夫不是掉頭,就是常年分居。”
盧秀萍:“按你說的,還是跟個國軍當兵的為好?”
劉半仙:“對呀,國字外有方框,框內有玉,貴小姐是金枝玉葉,外有方框保護著,一生平安多福,衣食無憂。”
姚樹九插言:“還是國民黨部隊好,蔣委員長領導,是正規軍,在壽光張景月旅長是老大,兵多將廣,槍炮齊全。”
黃曉燕:“今天是來給女兒算命的,不是講什么隊伍。這位先生,女孩子算命,能不能回避一下。”
姚樹九尷尬地忙站起來:“對,我應該走了。我是來收購牡蠣皮的,到河壩上轉轉,看有沒有貨。”說著走了出去。
黃曉燕向盧秀萍遞了個眼神。
盧秀萍立即用身子頂住門,反手關上。
黃曉燕的手槍頂在劉半仙的腦門上:“我們是游擊隊的,說,你是什么人,身份?”
劉半仙哆嗦著:“我是,我是……”
黃曉燕:“不說不是,我二拇指一勾,你腦袋就開花!”
劉半仙跪在地上:“我說,我說,我全說。我是張景月派來的特務,以看周易為幌子,打探游擊隊的行動,監視八路軍過河。”
黃曉燕把槍又一頂:“剛才出去的是誰?”
劉半仙:“是唐希祿的勤務員姚樹九。”
黃曉燕:“他來干什么?”
劉半仙:“唐希祿要他化裝成便衣,裝成壽光大藥店的伙計,在這里與胡興邦接頭,你們的胡興邦叛變了。”
黃曉燕嚴厲地問:“還有什么?”
劉半仙:“沒有了,長官,我就知道這些了。”
黃曉燕:“葦塘里的漁船被渡口的兵拖走,誰告的密。”
劉半仙大汗淋漓:“不是我,不是我,我真的不知道。”
黃曉燕:“共產黨的政策,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今后有事向我報告。還有,今天發生的事,不準說出去,明白嗎?”
“明白,明白。”劉半仙連連磕頭。
兩人整裝走出屋子。
盧秀萍:“為什么不把他干掉?”
黃曉燕:“今天的事,他絕不敢跟上司說,干掉他,咱們的計劃就暴露了,留著他,讓他們繼續在這里接頭。”
田大娘坐在門口納鞋底。
屋內,黃曉燕、陳剛、盧秀萍、李大成、二愣子圍坐一起。
黃曉燕:“胡興邦被抓,受不了敵人的酷刑,更抗不住金錢的誘惑,叛變了,并答應唐希祿以游擊隊員的身份,暗中為國民黨十五旅干事。”
陳剛生氣發火:“媽的,我斃了這雜種。”
黃曉燕:“沉住氣,不要打草驚蛇,留著他有用。”
李大成焦急的臉:“七支隊的同志們,過不了河,都急壞了。”
盧秀萍:“那怎么辦呢?敵人兩個連的兵力撒在渡口,一個連加上鄉丁保護周蝎子的鄉公所。”
黃曉燕:“臥鋪鄉公所是敵人的老巢,唐希祿住在那里指揮,必須端掉這個指揮機關。”
陳剛:“咱們考慮一下怎么端法?”
黃曉燕緊皺雙眉:“利用胡興邦給敵人送信,咱們制造一條假消息,就說游擊隊乘眾人給周蝎子夫人祝壽之際,送八路軍過河,把鄉公所的兵力調到河上去。”
二愣子有些疑惑:“敵人在渡口增加兵力,同志們不就更過不了河嗎?”
黃曉燕:“過得了,咱們游擊隊要演場大戲。周蝎子不是請了縣城的戲班子嗎,戲班子里有咱們的同志,把咱游擊隊的武打演員全插進去,盧秀萍可要唱主角啊。”
盧秀萍一笑:“要我去唱戲,隊長可要給我化妝呀。”
黃曉燕:“我不但給你化妝,還要陪著你去。唐希祿和周蝎子不會輕易出動,我們混進戲班子里,乘機端掉周家老窩,這樣,渡口的敵人聽到槍聲,必然調動大部兵力回村援助,我們再搶到渡口打個伏擊戰,一箭雙雕,消滅敵人,奪回渡口,你們說行嗎。”
盧秀萍點頭:“這樣能行,如果能拔掉渡口這顆釘子,往后再有護送過河的任務就好辦了。”
黃曉燕:“陳剛,你負責下通知,調集所有游擊戰士和鄰村民兵,明日一早,埋伏在沿河蘆葦叢中,隨時準備戰斗。”
陳剛一挺胸:“是。”
黃曉燕對盧秀萍:“胡興邦不是說被敵人打傷了嗎,你去慰問胡興邦,把游擊隊趁著周蝎子大太太辦壽宴,把要過河的假情報透漏給他,故意叫他給敵人報信。”
盧秀萍:“隊長放心,堅決完成任務。”
黃曉燕:“二愣子聽著,從現在開始,不間斷地監視渡口敵人的行動,及時報告。”
二愣子:“堅決聽從隊長吩咐。”
陰云密布,河水被風吹起層層波浪。
二愣子在河邊掄著漁網,順河岸向遠處觀望。
有兩人鬼鬼祟祟向渡口行走,是劉半仙和胡興邦。
渡口布滿了國民黨的哨兵,周三豹在向士兵講著什么,又有一隊士兵走向渡口。
馬大娘站在門口望風。
二愣子走來與馬大娘打了個招呼。
黃曉燕與盧秀萍在擦槍。
二愣子進屋:“隊長,渡口滿是國民黨士兵,還增添了兵力。周三豹沒有回家給他娘祝壽,仍然守在渡口。”
黃曉燕抬起頭:“魚已上鉤,敵鄉公所護兵減少,也可以說是一座空城,咱們不學司馬懿,要大膽乘虛而入,端掉敵人這個老窩。”
二愣子:“還有,胡興邦跟劉半仙上了渡口,可能是幫敵人確認游擊隊人員的身份。”
黃曉燕:“無恥叛徒,壞東西,死日來臨。”
二愣子:“聽鄉親們說,周蝎子為大婆過生日,上午大收壽禮,中午設宴待客,晚上唱大戲。”
盧秀萍:“隊長,咱們的戲也該唱了吧?”
黃曉燕:“咱們馬上出發,去戲班子跟內部同志聯系,有人早等著給咱們化妝了。”
鄉公所內院宅院門口,披紅掛彩。
有鄉丁出出進進。
影壁墻上貼著金色的“壽”字。
院子里擺著桌子,有倆記賬先生坐著。
一隊吹鼓手奏著祝福的曲調。
正面上掛“積善堂”的牌匾。
一個穿著綠色旗袍的胖老婆,臉上抹了一層粉脂,坐在椅子上。定格。字幕:周振清的大老婆,外號母老虎。
周蝎子穿古銅色長袍滿臉堆笑。
唐希祿來了。
周蝎子迎上去:“唐參謀,咱們的兵力在河邊埋伏就緒,只要游擊隊送人過河,就把他們消滅在渡口。”
唐希祿:“不過這里不得大意,游擊隊的人一旦混入,你我性命難保。”
周蝎子:“不妨事,胡興邦送來情報,游擊隊的人今天全靠在渡口了。再說,還有30多名鄉丁守衛大院。”
院子里,兩位記賬先生一喊一記:“報,侯保長給大太太祝壽,送來一筐壽桃,十只母雞,好酒兩箱。”
周蝎子:“收下,請侯保長去東客廳就坐。”
記賬先生:“報,孫保長給大太太祝壽,送大洋十塊,茉莉茶六斤。”
周蝎子:“記下,記下,請孫保長客廳飲茶。”
母老虎走到賬桌前:“六子。”
記賬先生起坐弓腰:“大太太有何吩咐?”
母老虎:“給我查查,哪個保長還沒來送禮。”
記賬先生:“已經查過了,還有兩個村的保長沒送來,已經派人去催了。”
母老虎:“嗯,六子,你看著辦,盡量多收點。還有,今天的煙酒不用好的。”
大河上潮,波濤翻涌。
一只白鷺“嘔嘔”地叫著,飛過上空。
河岸,無邊的蘆葦被風吹得索索作響。
蘆葦中潛伏著游擊隊戰士和18名過河的同志。
陳剛:“黃隊長送來通知,渡口上敵人增加兵力,要我們不要輕易亂動,等臥鋪鄉公所戰斗打響,渡口的敵人撤兵增援,我帶領全體戰士,從蘆葦中摸過去,阻擊敵人,打他個措手不及,然后再沖向渡口,消滅守河敵兵。看見河面升起三顆紅色信號彈,李大成立即帶同志們趕到渡口。”
張教練:“我們七支隊的同志個個英勇善戰,與你們一塊沖上去,增加戰斗力。”
陳剛:“不行,你們18名同志的任務是過河幫三支隊搞軍訓,三支隊在焦急地等著你們,如有閃失,誰也負不了這個責任。”
李大成拍了下張教練的肩膀:“別著急,游擊隊完全有能力消滅敵人,他們去戰斗,我陪著您在這里一塊等候佳音。”
河水打旋,木樁上拴著兩只渡船,被風吹的互相碰撞。
碉堡的窗口露出槍筒。
幾個保安士兵端槍在岸邊守護。
不遠處,蘆葦叢里隱藏著眾多國民黨士兵。
周三豹全副武裝坐在草叢高處。
劉半仙和胡興邦坐在周三豹身邊。
一名士兵:“營座,游擊隊什么時候來,在這里等大半天了,都快憋死了。”
周三豹:“據可靠情報,游擊隊今天一定要來,至于什么時間就不知道了。”
另一名士兵:“營座,能不能讓兄弟們輪流出去輕松一下,天熱,蘆葦叢里太悶。”
周三豹一擺手:“不行,堅決執行命令。要是游擊隊的人看到我們的兵力增加,就不會來渡口了,今天我們的任務是全殲游擊隊,活捉黃曉燕和過河的八路軍。”
士兵:“上煙癮了,能吸支煙嗎?”
周三豹:“不允許,葦叢里雜草多,一旦點燃,我們的計劃全部破滅了。為了消滅游擊隊,今天老母親的60壽宴我都沒回家。大家安靜,耐心待戰,立功領賞。”
嗩吶聲傳來,一隊戲班子吹吹打打,由遠到近。
盧秀萍扮青蛇,身穿青色武旦緊身衣,腳穿平底鞋,手拿花槍。黃曉燕扮白蛇,穿素白色武術服,扎白包頭,手持雙劍。后面跟著,八仙、花臉、老旦、小姐,丫環等。
大門前一片看熱鬧的村民,二愣子和游擊隊員夾在中間。
戲班子進了鄉公所大門。
村民們跟隨著戲班子向門里擠。
兩名鄉丁攔住村民,大聲喊:“不許進,不許進!”
有個漢子滿臉怒火:“請戲班子也是老百姓的血汗錢,為什么不讓村民們看。”
有個婆娘一噘嘴:“哼,祝壽,祝壽,越祝越瘦,沒有好心眼的人祝什么壽。”
倆鄉丁繼續阻攔:“反了,反了,簡直反了。”
村民們擠進大門。
院子搭著高大的戲臺,兩盞汽燈閃亮。
幕正中掛著“壽”字。
周蝎子、母老虎、唐希祿、姚樹九和十幾個村保長前排就坐,后排是周蝎子的三個姨太太和丫環侍女。
戲班子上了后臺。
村民們闖進來搶了后面的座位。
周蝎子站起來:“出去,出去,今天演戲是招待賓客的。”
眾人:“這戲非看不可,平日里不是集資,就是拿錢,雇戲班子的錢是大家的。”
院子里一陣噪亂。
唐希祿拉周蝎子坐下:“周鄉長息怒,不可沖了壽星。”
周蝎子坐下飲茶。
唐希祿向人群喊:“安靜,安靜,大家干一天活累了,好好看戲。”
戲臺上響起了開通鑼鼓。
母老虎嘴對周蝎子的耳朵:“你說黃曉燕會不會和游擊隊的人混進來?”
周蝎子:“不會,不會,太太放心,黃曉燕帶隊伍到渡口去了。”
唐希祿看著周蝎子:“一個小女子黃曉燕,你們怎么就抓不住呢?”
周蝎子:“參謀長有所不知,老百姓跟游擊隊一條心,她打你,到處都是黃曉燕,你抓她,遍地都是老百姓。無奈啊。”
母老虎:“黃曉燕經常化裝,機靈得很,說不定什么時候就闖進來。”
唐希祿一陣奸笑:“黃曉燕恐怕再也不能來了。”
戲臺上響起二通鑼鼓。
周蝎子、母老虎樂得眉開眼笑。
唐希祿:“祝周鄉長、大太太,壽比南山松,福如北海水,官運亨通,財如涌泉。”
母老虎笑著:“托福,托福,托唐參謀長大洪福。”
周蝎子:“咱們看戲吧,別看小縣城的戲班子,唱的可不錯,敢比濰縣京劇團。”
唐希祿心不在焉:“不錯,不錯,可好戲在渡口上唱呢!”
臺上,鑼鼓緊急敲打。
古裝打扮的女報幕員上臺:“各位官長,各位先生,賓客們,先生們,今天是大太太60壽誕之日,首先祝周家吉星高照,福壽滿門。下面演出開始,第一個劇目京劇《八仙拜壽》。”
舞臺上,王母上場,兩旁是手捧壽桃的仙女。
臺上八仙齊上,翩翩起舞,向王母拜壽。
歡慶鼓樂響起。
臺下,喊好聲,口哨聲,掌聲。
姚樹九對唐希祿:“戲班子里那兩個武旦,模樣有些熟,好像在哪里見過。”
唐希祿:“是嗎?”
姚樹九:“哦,想起來了,那天在八面河周易館,有母女二人找劉半仙算卦,就像她兩個。”
唐希祿有些驚:“不會是游擊隊的人吧?游擊隊善于化裝,樹九,你去后臺再確認一下。”
姚樹九起身走向后臺。
燭光閃亮,演員們在化妝。
姚樹九兩眼掃視著演員,盯著盧秀萍:“姑娘,多大了?”
盧秀萍:“20出頭,五字不到。”
姚樹九:“哪村的?”
盧秀萍:“田柳西,崔家莊。”
姚樹九:“一個年輕姑娘,怎么單學唱戲呢?”
盧秀萍:“這年頭,混碗飯吃。”
姚樹九疑惑地:“你去八面河找先生算過卦嗎?”
盧秀萍:“沒有,先生認錯人了,我從不信陰陽八卦。”
姚樹九走下后臺。
姚樹九來到唐希祿面前伸著兩個手指:“二糊。”
唐希祿:“恐怕今晚游擊隊要在這里鬧事,咱們上當了,不該把兵力全放在渡口。樹九,你趕快騎一匹快馬,把渡口一個連的兵力調回來,越快越好。”
姚樹九打了個立正:“是。”
八仙拜壽演完。
報幕員上臺施禮:“下面演出《水漫金山》。”
一陣緊急的鑼鼓。
青白二蛇踩著鑼鼓點飛速上臺。
黃曉燕在臺中一站:“青兒。”
盧秀萍:“有。”
黃曉燕:“干了這群禿驢。”
盧秀萍摸出手槍:“是。”瞄準臺下“呯”打了一槍。
臺下周蝎子的天靈蓋被擊中,應聲倒地。
臺上黃曉燕一個箭步飛上高桌,手槍瞄準唐希祿。
唐希祿眼快,“忽”地趴在看戲的眾保長后邊。
一個保長中槍斃命。
一條道路,兩邊蘆葦,姚樹九騎著馬飛跑。
看戲的人群大亂,東擠西擁。
唐希祿從眾保長身后爬起來向黃曉燕開槍。
黃曉燕躲過槍子,兩人激烈的槍戰。
唐希祿邊打邊退。
十幾個鄉丁上臺與戲班子人員對打。
母老虎扭著大屁股奔廳房逃命。
二愣子從人群中沖出,追趕母老虎,舉槍擊中母老虎。
假山,花木。
唐希祿從圓門退到后花園。
黃曉燕緊緊追了上來,向唐希祿開槍,槍無子。
唐希祿用槍瞄準黃曉燕大笑:“黃曉燕,你的死期到了。”
黃曉燕一個箭步上來踢飛了唐希祿的手槍。
黃曉燕與唐希祿開始肉搏,翻滾在地,唐希祿掐住了黃曉燕的脖子。
盧秀萍追趕過來一槍打死了唐希祿。
黃曉燕與盧秀萍整裝奔向前院。
前院結束了戰斗,十幾個保長被抓住。
黃曉燕命令游擊隊員:“把保長關押起來,火燒戲臺,牽回渡口的敵兵。”
二愣子和兩名隊員把眾保長關押進廂房。
戲臺燃起熊熊大火。
黃曉燕向游擊隊戰士揮手:“火速增援渡口!”
碉堡前,周三豹兩手叉腰向遠處觀望,忽然聽到一陣槍聲,馬上看見遠處沖天火光。
這時,姚樹九騎馬趕來:“周營長,唐參謀和周老爺子命你馬上帶兵回去,鄉公所發現游擊隊。”
周三豹在河岸大喊:“一連守衛渡口,二連、三連馬上集合,速回臥鋪參加戰斗。”
哨子聲、口令聲、腳步聲亂成一片。
周三豹把胡興邦叫到面前,喝道:“你情報不準,至今不見游擊隊過河的蹤影。我家里卻發現了游擊隊,如今我父母生死未卜,你該當何罪?”摸出了手槍。
胡興邦跪地求饒:“營座饒命,營座饒命。游擊隊的人說過,今天確實過河。”
周三豹開槍打死了胡興邦。
黃曉燕、盧秀萍、二愣子趁著夜色帶著十幾名隊員趕往渡口。
陳剛帶領游擊隊戰士在蘆葦中穿梭,來到了伏擊地點,陳剛和戰士們做好了戰斗準備。
陳剛:“同志們,聽,馬蹄聲,敵人來了。”
保安營進入了伏擊圈。
陳剛下令:“打!”
戰士們一陣激烈槍聲。
國民黨士兵倒下一片。
周三豹棄兵逃跑。
陳剛緊緊追趕。
周三豹回頭還擊。
陳剛擊斃了周三豹。
劉半仙跑掉了一只鞋,向葦叢里鉆,被一名游擊隊戰士打死。
姚樹九騎馬跑出伏擊圈。
黃曉燕帶隊迎面走來。
黃曉燕與姚樹九槍戰。
黃曉燕將姚樹九一槍打落馬下。
黃曉燕與陳剛兩支隊伍會合。
黃曉燕命令:“同志們,趕快消滅渡口的敵人,送七支隊的同志過河。”
游擊隊戰士與國民黨軍士兵一陣槍戰。
二愣子將手榴扔進了碉堡,碉堡冒出火光。
國民黨士兵失去了指揮,被打死在岸邊、河里,剩下的四散逃跑。
黃曉燕跑到陳剛身邊:“快,放信號彈。”
三顆紅色的信號彈在河面上空飛升。
李大成和過河人員觀望信號彈。
李大成帶領七支隊的18名同志飛奔渡口。
東方一絲紅云,小清河水波光粼粼。
李大成帶領過河的八路軍來到渡口。
二愣子解開渡船上的纜繩,將船靠岸。
黃曉燕、陳剛、盧秀萍、李大成與張教練等七支隊同志一一握手。
黃曉燕緊握張教練的手:“祝同志們一路順風。”
張教練:“黑暗即將過去,勝利是屬于我們的。”
黃曉燕點了點頭:“壽光人民盼望著勝利的這一天。”
張教練微笑:“好,再見了。”
黃曉燕:“再見,再見。”
18名同志上了船,二愣子搖櫓使勁向河北岸劃去。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