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淑敏
生命是美麗的,美麗的生命是人類文明的花朵;生命是頑強的,頑強的生命禁得起任何疾病的鍛打和錘煉。
——題記
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我正倚在床頭看書。特別設置的微信鈴聲響起,一行醒目的文字來自我的主治醫生:“你的化驗結果出來了,經過專家反復論證,一切指標正常,你基本康復了。”
我突然淚如泉涌。六年了,有太多的苦難,太多的心酸,太多太多的折磨和煎熬……我打開抽屜,拿出我罹患乳腺癌做手術之前寫給家人的遺囑。里邊有我對親人的牽掛,有對孩子的囑托,有對愛人的不舍,還有對親人對朋友對同事的惦記,更有對世界對人生的留戀……我才四十多歲啊,還有那么多未盡的心愿!為什么、為什么蒼天這么狠心,就要奪去我的生命?淚水伴著心酸,六年來與病魔搏斗的場景一幕一幕出現在眼前……
我出生在上個世紀60年代初一個貧困的農民家庭,我的父母沒有文化,卻讓我一個農村女孩上學讀書。我沒有辜負父母對我的期望,在全國恢復高考制度第三年我榜上有名。畢業后分配到全國最大油田的一個采油廠工作。到了結婚的年齡,我選擇了一名軍人當伴侶。他軍校畢業,參加過對越自衛反擊戰。人正直善良,勇敢堅強,立過戰功,正是我喜歡的人。后來愛人轉業到地方當了一名檢察官。我也從基層財務調到了機關財務。因為我有了采油生產一線的工作經歷,又有在學校學習的理論基礎,我的業務過硬,做事踏實,成績突出,成為財務主管。結婚后我們風雨同舟,共同前行。我們有了愛情的結晶,有了一個兒子。
除了本職工作,我還喜歡文學,一些文學作品常在報刊上發表。我以丈夫參加對越自衛反擊戰為題材,創作的散文《一個軍官的日記》在報紙連載后,引起不大不小的轟動。我與他人共同編寫的油田安全生產電視劇本也被搬上銀屏。在我們單位,大家都夸我,不但業務精通,還是一位“作家”。
經過十幾年的努力奮斗,我的抽屜里裝了滿滿的獲獎證書:“巾幗英雄”“優秀共產黨員”“五好家庭”“技術能手”……老公因業績突出,幾經升遷,走上領導崗位;兒子也順利考上了中央音樂學院。我的家已經搬遷住進了將近二百平米的房子。
所有這一切對于一個從農村出來的孩子來說,還有什么不滿足、不感到幸福和快樂呢!
事業有成,家庭和睦,婚姻幸福,孩子有出息,這幾乎是所有女人的夢想。而我就是實現了夢想而感到最幸福的那個女人!
北方的五月,春光明媚,鶯飛草長,一切生命都在蓬勃生長。
愛美是女人的天性。我也是一個愛美之人,何況我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2012年4月5日,午飯后我直接去了美容院做護膚。美容院人手不夠,我閑來無事就躺在美容床上翻閱一本關于女性的雜志。我的眼神掃到乳腺疾病的預防和治療那段文字,摸摸自己的胸前有很明顯的腫塊,好像有什么預感,顧不了別的我起身就去了對面的醫院。B超室的主任是很熟悉的小兄弟:“姐,你這個乳腺結節有根須,你需要到上一級醫院去復查一下。”
我又到市里的醫院檢查,結果很快就出來了。乳腺癌!這三個字像子彈一樣,擊中我的神經。我當時就懵了……
簡直就是晴天霹靂!
我身寬體健,能吃能睡,事業生活順風順水,一點兒苗頭也沒有啊!在靈魂出竅的渾渾噩噩中,我十分清醒地寫好了遺書,鎖在了我的抽屜里。
我知道生命是偉大和崇高的,沒有人輕易放棄生命。每個人心中都飽含著對生命的渴望,身體健全的人如此,身體有恙的人同樣如此。健康的人為父母給予的一副好身體而努力,殘缺的生命為了對生命的執著而努力。而我一個堅強的、有事業心的,有著對美好追求的人,更不能辜負我的生命。
一個星期以后,我躺在了省城醫院的手術室病床上。
麻醉藥從我的靜脈血管里推了進去。很涼,我卻沒感覺疼。
醫生和護士都各自忙碌著,麻醉師好像在試探我麻醉狀態“等你醒來,有人喊你的名字,你就答應。”
我故作鎮靜和輕松:“喊我大姐大就可以”。麻醉師和護士交流了一下眼神:“劑量不夠,再來一支。”
我感覺困了,耳邊的聲音漸行漸遠……
無影燈下的我,感覺一束光打到我的胸前,一盞玻璃罩的煤油燈,映照一張老婦人的臉,老婦人在低頭納鞋底,細細的麻繩穿來引去……老婦人抬起頭,眼角掛著淚花。我看清了,她是我夢里才得以相見的媽媽。
我去了一個模糊的冰冷世界,路也迢迢,人也疲憊,昏天暗地,我媽用一根麻繩用力拉我,讓我朝著光的方向走。
我努力著,跋涉著,喘息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醒了過來。聽見醫生對護士說:“繃帶扎緊,引流管下好。”女護士回應“她用了倍量的麻藥,可能要晚醒。”
我提前醒了,因為我抗麻。我聽清了醫生和護士在講我的病理活檢報告:小葉亞型,浸潤多發,這是一種癌細胞沒有成熟就可以擴散的危險型。醫生低沉的話語像一把鋒利的尖刀,直插我的心臟!
我清醒著靜靜地躺在那里,等待著醫生的召喚,也等待著相互隱瞞真相的善意謊言。我裝作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醫生的診斷:良性的乳腺結節。為我做手術的是我的堂兄,他輕輕拍拍我肩膀,“五妹,醒了嗎”?我故作是被叫醒地應了一聲。
我努力撫摸自己被繃帶纏的緊緊的胸部,我在尋屬于我自己的東西。護士把我的雙手重新放回原處。“別亂動,手術很成功。”
我在護士和家人的護送下回到了病床,我第一眼看見我的愛人,看見了親人,看見了同學,看見了同事,他們每個人的目光都是凝重的,有人眼圈是紅的。
“喝水嗎?”妹妹問。“不,我想睡覺”。妹妹說“醫生囑咐,六個小時之內不能睡覺。”
迷迷糊糊中,我拒絕任何信息進入我的大腦。越是拒絕,越無法阻止,就像失眠的人,每一根神經都經不起觸碰,哪怕輕輕的一個意念,都會泛濫成災。我仿佛掉進了無邊無際的大海,黑暗,陰冷,絕望。我不愿意醒來,不能接受這樣的現實,我希望就這樣沉入海底,千年萬年。
麻藥漸漸失效了。我的腰很酸,刀口火辣辣的痛,纏滿繃帶的胸像壓了一盤石磨,每呼吸一口氣都要用上渾身的力氣。我感覺很累很疲勞,額頭上的汗珠如豆粒般大小不斷滾落。擦去了又出來,像小溪在流淌。
這是一個加滿病床的走廊,我的病床緊挨護士的值班室。這是我手術后的第一個夜晚。睡燈的暗光從踢腳線上射出。我疲倦地睜開眼睛,望一眼這個特殊群體的女人,她們經歷了痛苦的掙扎以后,似乎對自己的病沒有了恐懼,她們像談論感冒發燒一樣談論著自己的病情,我用耳朵在搜尋著,誰是浸潤型?誰是三陰型?誰不是原位?誰的病情又是幾級?還有人講,鵝蛋清、蠶蛹、牛尾湯蛋白質含量高,是手術以后首選食物。
我左側臨床是位白白胖胖的農村大嫂,嗓門天生洪亮的和我打招呼:“你做完手術了?不用害怕,我是主動要求醫生把我這倆東西都切掉,女人生完孩子就沒用了,只要活著就好。”她的丈夫接話了:“就是,就是,來,喝湯。”說著就把一羹匙的牛尾湯送進胖大嫂的嘴里。
胖大嫂好像不知道癌癥級別是怎樣劃分的,又高聲說:“我是四級,醫生說我免疫力好,沒啥事。”胖大嫂說完,給我剝個鵝蛋清,“來,吃一點。”我沒有食欲“謝謝,我吃不下。”胖大嫂如果知道癌癥的四級是離死亡最近的那個級別,她會那么放松嗎?
生命對于每個人都是珍貴的,每個人都有求生的欲望。因為活著才有希望,沒有了生命一切就都沒有了。
我右側臨床是一位二十多歲的女孩,沉默無語地抱著毛茸茸的玩具熊發呆。女孩眼睛很美,像芭比娃娃。她拒絕切乳,母親對她耳語了什么,似乎拉響了炸藥包,女孩憤怒地咆哮“不,不,我不要!”女孩母親輕聲道:“你小點聲,阿姨剛做完手術。”我沖女孩笑了一笑,女孩的眼淚一滴連著一滴從睫毛上跳了下來。走廊的燈光很柔很暖,哄睡了這群精神和肉體都被傷害至極的女人。
手術過后幾天,我在接受家人誘導性治療方案:“你的病理化驗結果出來了,屬于臨界一級,可以不化療,為保險起見,為你選擇了免除后患的化療方案,你不要有思想負擔。”
我知道我的病情,也許化療是最佳方案。想到這里,我的心針扎一樣,卻極力應和著:“好呀,我選擇化療。”
妹妹的聲音突然放寬了好幾度“好呀,好呀”,說完她把一塊水蜜桃肉兒麻利地送到我的嘴邊,我看見家人們有了笑容,我也搜到了他們眼角深處被擠扁的幾顆淚滴,我的淚滴卻一直在我的心尖上挺立著。
其實,醫生和家人早已溝通好并達成一致性協議,“能瞞多久是多久”。
我從化療后的第五天就不停地嘔吐,吐得昏天黑地,翻江倒海。化療用的那一小袋紅藥水推進脈管里,然后就是各種嘔,各種吐,各種難受,瀕死的感覺。都是這一瓶紅藥水惹的禍,這藥太霸道,太恐懼,以致我后來一見到紅色就恐懼。我的五臟六腑都在接受它的洗禮。
我的免疫力開始急劇下降,白細胞從八千降到兩千,超倍量的服用激素又讓我饑餓難忍,我想吃肉,家人端來一碗紅燒肉,我狼吞虎咽地吃了,恐怕誰來搶。吃完后,化療反應又讓我哇哇大吐,有風吹來,全身過敏,紅腫奇癢,皮膚接觸過的針管,殘留的一點兒藥水滴在皮膚上,便有黃水泡由小及大瘋長,脹破的膿水流淌到哪里,哪里便又一堆黃水泡。疼痛波及我的每個關節,我側身躺著,一條腿壓在另一條腿上,像一座山,手指伸曲不能自如,步履艱難,我瘸了,新搬來的鄰居阿姨問:“姑娘,你的腿是打小落下的毛病?好可惜呀。”半年后我都不敢去看自己的傷口,對著鏡子我的目光是散淡的,是游離的,那個S型一尺多長的傷口是我自己摸出來的,我感覺那個刀口像一條蛇纏在我的右肋,從上到下。
生活中有些事該來的一定會來,不該來的絕不會來,它們不會因人的意志或者愿望而轉移。乳腺癌女性患者在治療過程中,總有那么殘酷的一天會到來。它不是在最關鍵的手術臺上,因為那個時刻麻醉藥在鎮靜止痛,你什么都不會想。再說那時你還抱有希望:我這不是癌癥,只是一般腫瘤;或者早期,手術完了就好了。真正讓你慘不忍睹、歇斯底里、痛苦、絕望,則是這樣的一天。
早就聽說化療除了痛苦、難受之外,還可能讓你的身體變得肥胖、臃腫、憔悴,還有最不能讓女人接受的是掉頭發。試想:滿頭烏發,突然一天掉光了,對于一個愛美的女人來說,誰能坦然接受呢?其實,從化療第一天開始,我就想看看我的頭發是什么樣,會不會出現奇跡,我的滿頭烏發會不會毫發無損呢?每天我都想走到鏡子前看看,又不敢看。家里人把我身邊凡是能照出影像的東西都收走了。我每天都懷著忐忑的心情等待著那一天。
我的這一天是這樣到來的。
那是開始化療的第五天,我睡醒后家里人都不在身邊。我下決心走進洗漱間,關上了房門。我小心翼翼地走到梳妝鏡前,里邊出現了一個臃腫、憔悴、目光渾濁,似風燭殘年的老婦人。我的天吶!那是誰呀?我抬起手,她也抬起手;我摸摸我的臉,她也摸摸她的臉……上帝呀,這是我嗎?我為什么變成了這樣?世界在我眼前五雷轟頂般變得一片模糊。我知道事情到此還沒有結束,還有更大的打擊在后邊。我用顫抖的手打開頭巾,拿起梳子,輕輕地剛碰到頭發,滿頭的黑發就開始撕心裂肺般的脫落,一縷縷,一撮撮,一片片,我閉上眼睛,任憑手的機械動作,一梳子、又一梳子,眼淚伴隨著黑發刷刷地流下來。我再也無法抑制我的情緒,扔掉梳子,嚎啕大哭。瘋狂的一把一把抓那沒有一絲頭發的光頭。地上凌亂如麻的頭發,七橫八豎的亂作一團,就像動物世界里弱肉強食的動物們,經過廝殺爭奪飽餐之后殘存的鬃毛,血腥一片。我把門緊緊鎖上,打開水管讓流水聲音淹沒我的哭聲。
我的哭聲慢慢變成了抽泣,睜開眼睛,對著鏡子,仿佛不認識鏡中的這個女人和這個世界,這個人已經不是我,這是個削發為尼的女僧人,應該手捧黃卷經書,青燈一盞去修行。我又閉上眼睛,一屁股坐在地上……天塌了,地陷了,我的世界毀滅了……我仿佛墜落到十八層地獄,墜落到無邊無際、暗黑冰涼的無底深淵……絕望和悲痛緊緊地包圍著我,我無法呼吸,無法挪動,我要死了!
命運為什么對我這樣不公!
我和所有的女人一樣,我也愛美,我也喜歡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也喜歡自己光鮮亮麗地站在世界面前。我170的個頭,身材勻稱,姐妹們都說我是標準的美女。我知道姐妹們是夸我,但最少我也是標致的女人啊!但是,目前我的樣子別說是漂亮,簡直就是一個怪物:臃腫、憔悴、呆滯,最可恨的是滿頭烏發變成了……
我的靈魂出竅了,越走越遠,心里空空的,只剩下一副軀殼。我緊閉雙眼,任淚水流成河……
這時傳來了愛人的急促地敲門:淑敏,淑敏,你干啥呢?
愛人的呼叫又把我帶回了人間。我還要裝作若無其事、毫不在乎的樣子。我急忙把水拍在自己臉上,掩蓋我的淚痕。“沒事,沒事,就出來。”
這一天我沒吃沒喝。睡或者沒睡都蒙著頭躺著。愛人一遍遍地問我,吃點啥?喝點啥?起來坐會兒?我都拒絕了。我只想一個人靜靜地想一想,今后的路怎么走?
第二天,來了一屋子人。我知道這都是愛人找來勸我或者陪我的。親戚朋友,閨密同事。看著他們盼望、擔心的眼神,我又回到了正常人的思維。是啊,我兒子今年考研究生,正在復習,我做手術都沒敢告訴他,怕他影響學習。我還有一個患有精神病的弟弟,父母去世之前曾經囑咐我要照顧他,還有家人,親戚朋友,還有單位的同事,還有這些閨密,他們都盼望我堅強起來,盼望我快快好起來。我沒有放棄生命的理由,也沒有放棄生命的資本,我更不能放棄希望!手術挺過來了,化療最艱難的時期我都挺過來了,還有啥過不去的溝溝坎坎呢?只要生命保住了,頭發還會長出來,美麗還會回來!
我知道生命有時很脆弱,但有時也很頑強。有時即使是天塌地陷,世界毀滅,生命也不會放棄最后一絲生的希望,他會用頑強的毅力與死神勇敢地拼搏,用盡最后的余熱把生命怒放。生命之樹之所以常青,奮斗的力量之所以不竭,就是因為生命還懷著美好的夢想,還有美好的明天,還有希望在前邊等著,生命的花朵一定會綻放出絢麗多彩的光芒。
我笑著對一屋子的人說:謝謝你們來看我,謝謝你們給我力量,你們就是我的堅強后盾!什么困難我都能戰勝。
我又對愛人說:我要喝牛尾湯,我要吃鵝蛋清,我要繼續化療。這時屋子里響起了熱烈的掌聲,姐妹們紛紛擁抱我。
第二天,我獨自去了理發店,讓理發師把我頭上殘存的一絲絲絨發剃掉。我又精心地挑選了一塊蘭色碎花方巾,扎在頭上。我不能自甘沉淪,我開始化妝,開始打扮自己。我又擁有了戰勝疾病、戰勝自己的勇氣。
每個月七天一個療程的殘酷化療,六個療程整整半年時間。真是生不如死啊!惡心,嘔吐,直到吐得胃里什么都沒有了,膽汁都吐出來了,還要吐!從頭到腳,沒有不難受的;所有的關節沒有不疼的。那種痛苦你怎么想象都不過分,那種難受你怎么疊加都不為過。好幾次我都想從樓上跳下去,我沒有,我挺了過來,我戰勝了自己,也戰勝了病魔和死神。
漸漸地我的頭上有密密麻麻的黑色的頭茬拱出了頭皮,就像春天的綠色小草拱出了地面。我的春天來了,給了我希望。也增加了我戰勝疾病、重新開始生活的信心。
養病的日子,每天堅持鍛煉身體,開始看書看雜志,也開始寫作,我把自己交給了文字,把自己一生的苦辣酸甜都傾吐給文字。我也開始走出家門,走向社會,和文友們交流,參加各種我喜歡的文學活動。我成立了文學沙龍,又成立了詩社,和大家一起交流文學創作體會,一起出去采風。我在文字里耕耘,我在文學的天空中放飛夢想。
除了參加文學活動,我還參加了市作協的徒步隊。開始只能走幾百米,經過鍛煉,我已經能走十幾公里了,每次都能和徒步隊一起走完全程。經過一段時間的鍛煉恢復,我的身體已經大有好轉,一些生理指標也開始走向正常。
一天,我接到廠長電話,詢問我的病情后,直入主題:“鑒于你身體狀況,給你配置一個助手,你可以在家多休息一段時間。”我立刻明白了,我該讓位了,我也該休息了。
我退居二線了。
我把辦公室騰了出來,留給新來的人。我把我的微機重裝了系統,當我重新啟動微機時,干凈利索的青山綠水界面出現在我的眼前,以往的一切在今天都清零了。
我走出機關樓,放下了工作,反而感覺輕松了很多。
好久沒有開車了,我選擇了這座城市的外環路。路的右側是波光粼粼的陽光湖。湖水靜好,鷗鳥翔飛,一望無際的蘆葦在陽光下鋪陳著生命的絢爛和頑強。路的左側成片的薩日朗花,五顏六色的花朵開成了平原最美麗的風景。此時,陽光無限,微風輕拂,我的心和我的車一起在灑滿陽光的道路上疾馳。
陽光從車的天窗灑下來,帶著花香,帶著原野的氣息,還有汽車音響播放的歌聲,我感覺到了生命的高貴和美好,感到了生活的多姿多彩,我也感覺到了人生的燦爛輝煌。
我忽然感覺我的黑發如瀑布一樣飄灑下來。
我把車停下來,讓明亮的陽光和田野的微風把我渾身上下徹底打掃一遍,仿佛有脫胎換骨、浴火重生的感覺。那種新生的喜悅和興奮,給了我今后生活的力量和堅定的信念。我知道,因果不空,有因就有果。對于生命的不放棄,不輕視,不屈不撓的努力,頑強的堅持,每時每刻提醒自己,善待生命,善待自己,當我回頭時,我看到的依舊是生命的美麗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