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水如君
敲下“夢回七里鎮”五個字時,一種夢回大唐的氣勢隨即撲面而來——歷史上的沙州即敦煌,便從悠久的歷史和燦爛的古代文化中搖曳而出,以其遍地的文物遺跡、浩繁的典籍文獻、精美的石窟藝術和神秘的奇山異水顯現著這座古城的流光溢彩。這樣的一座城,注定是一座有故事的城,是一座魅惑的城。
在距敦煌城區7公里的地方,有一個叫七里鎮的戈壁小城,更是以其獨具特色的“青海石油風情”而常駐人們心中,尤其只要到過敦煌,看過油田人的工作,并走近過油田人的人,此后就再也不能忘懷敦煌大漠里的這群“石油人”。
“天上無飛鳥,地上不長草,風吹石頭跑,氧氣吃不飽”。在柴達木盆地這個最不適宜人類生存的地方,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一大批開拓者和建設者從祖國的四面八方聚集而來,他們為開發46.5億噸當量的油氣資源,從1954年起就踏進這個“聚寶盆”,完成了外國同行眼中無法完成的任務:架起磕頭機,鋪設輸油管道,建成了中國西部重要的能源基地。因為他們的到來,青藏高原柴達木盆地西北部海拔3200米至4000米,綿延數十公里不見一絲綠色的荒山,從此有了勃勃生機。
從敦煌基地到花土溝原油生產基地五百多公里的路上,翻過海拔3648米的當金山山口,便會到達曾經的青海油田駐地——冷湖老基地,如今已是人去屋空,到處的斷壁殘垣和滿目凋零,似乎在向人們傾訴著它曾經有過的輝煌。要知道,冷湖這塊荒漠戈壁之所以名聲在外,因為它是我國開發柴達木油氣資源的起點。1958年,冷湖地中四井日噴原油800噸,自此,青海石油人發現了冷湖油田,建成了30萬噸產能的基地,使青海油田一舉躋身中國四大油田行列。據不完全統計,先后有10.8萬人在冷湖工作和生活。可見,當年的冷湖,也曾有過塵世的喧嘩與熱鬧。如今的冷湖,靜默在荒涼戈壁的腹地顯得越發荒涼。在這片荒漠中,長眠著四百多位中國最早的一批石油建設者,年齡最小的僅有19歲。冷湖四號公墓的矗立,讓這個已經廢棄的腹地更顯悲壯與震撼。每一個來到此地的人,站在殘垣斷壁的廢墟之中面對蒼茫大地時,都會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感覺生命中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別重逢。
與柴達木油田形影相隨不可分割的除了冷湖,還有另一個聽上去極富詩意的地方——花土溝。那個從敦煌基地前行五百多公里后方能到達的小鎮,在我還沒有到來之前就已經有無數個版本的故事從友人的筆端和口中緩緩流出,使我對它充滿了敬畏與憐惜。而同行的梅朵,一個巧笑倩兮的美麗女子一路上給我講她年少時的柴達木、年少時的花土溝時,我分明以為那是沙漠中的綠洲,是人間的世外桃源,更是人間的仙境,因為她口中的故事總是美麗而動人。
事實上,這個有五六萬人口,以石油職工和家屬為主的花土溝小鎮,因為淡水資源很是稀缺,所以本地不種植糧食和蔬菜,所需物資幾乎全部都從500公里以外的敦煌運輸過來,因此物價居高不下。世界上海拔最高的采油井獅20井,就位于柴達木盆地西部南區獅子溝構造花土溝高點軸線附近。該井海拔3430.09米,井深達4564.58米。1983年10月12日開鉆,1985年元旦試油,日產油250噸至600噸,是一口高產油井。佇立井場,四處環望,群山環抱的獅20井猶如一座孤島,四周看不到一絲綠色。很難想象,我聽到的那些故事就發生在這里。而正是在這樣艱苦的環境下,青海石油幾代人前赴后繼、艱苦創業。他們生在油田,長在油田,長大求學離開油田,學成畢業后又毅然回歸油田。還記得一名石油一線的“油三代”工人在與我們對話中的矜持與他右耳耳環的鮮明對比,讓我們明白,艱苦閉塞的環境并沒有阻擋他們追求潮流、與時代同步的腳步,唯一不同的是,他們在石油精神的耳濡目染下,有著與同時代人不同的精神守望。正是這樣一批又一批的石油人在深化改革、擴大開放,開拓創業、努力拼搏的偉大歷程中逐漸形成并淬煉出了閃耀著熠熠光芒的柴達木石油精神。
歷史需要回溯與銘記,精神需要傳承與弘揚。因此,在柴達木開發的歷史上,我們看到了一批成長起來的油田文學人,他們用手中的筆,刻寫著柴達木的輝煌,同時也刻寫著油田人的悲歡離合,讓更多的人了解了這片沉寂的土地以及這里的人和事。
李季、李若冰先生書寫的柴達木石油文學開啟了中國工業文學的先河,肖復華、李玉真、彭康等一批柴達木石油作家分領了中國石油文學的風騷。而70后80后、新生代作家群,正在以新的文學思維和新的文學范式,破解身份寫作的困窘,從油田走來,帶著油田這座富礦,走向更為廣闊的文學天地。就像作家曹建川在中國作協第九次全國代表大會上所講:“記得一個作家說,柴達木那地方除了出產石油,還最應該出產的就是文學。是的,那里離天最近,離太陽也最近,只要你愿意去發掘,你就會發現戈壁上每一粒石子都是令你感動的生命”。
一千多年的歲月流轉,將敦煌的歷史風塵刻印在這個古絲綢路上的小鎮,如今慕名而來者流連忘返在一個個流傳著動人故事的壁畫前,在中國西部的茫茫沙海中,敦煌以其博大的宗教文化和藝術魅力閃爍著絢麗奪目的光彩。敦煌的開天辟地者樂樽被人津津樂道,王道士似乎也成了敦煌必須要提及的一部分。但當我們在9月的召喚下來過敦煌、來過七里鎮以后,幾回回夢回敦煌,都是在七里鎮。我明白,入夢的是七里鎮,而入心的是那一群群看似普通卻讓人肅然起敬的油田人。那些人里有已經退休、白發蒼蒼的油田第一代職工,有在不同崗位奮戰的油田第二代職工,也有追隨父輩理想和使命,愿意為了油田奉獻青春的年輕的油三代職工;有工作在油田的教師、醫務工作者,還有油田職工家屬和剪紙藝人;有來自基層第一線的井下連續油管大隊機組班長,有采氣廠馬北試采作業區的技術員,也有負責油田新聞宣傳工作的干事……
高原的10月,已經寒意四起,9月的溫暖還在,琴弦一直未斷。想起敦煌,眼前便是七里鎮,便是可敬的油田人。路過的我們,感動于默默奉獻的青海油田人,感懷在這里的每一天。作為書寫者,我們也將時刻準備著,用我們手中的筆鐫刻下這最樸素的石油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