疆場外的勝負
2018-11-15 11:30:20陳義平長沙市文廣新局
藝海(劇本創作) 2018年5期
■ 陳義平 長沙市文廣新局
時 間
1935年
地 點
鄂西地區
人物表
張子翼——男，三十多歲，國民黨鄂軍師長，被俘后參加紅軍成為軍事教官，后又推動國共合作抗日，助推湖南和平起義，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為長沙市副市長。
王 震——男，年近三十歲，湘鄂川黔根據地紅軍師長兼政委。后為開國上將。
白 萏——女，二十六歲左右，紅軍軍醫。
李 葵——男，三十歲左右，紅軍團長，綽號為“旋風團長”，性情豪爽、粗莽。
岳連長——男，二十多歲，紅軍連長。
釋慧圓——男，年近六十，普覺寺主持。
劉參謀——男，三十歲，國民黨鄂軍某部偵察參謀。
紅軍戰士若干
國民黨兵若干
第一場
【合唱中幕啟。紗幕后顯出紅軍戰斗場面的舞蹈和造型。紗幕上漸顯如下文字：1935年，國民黨蔣介石調集80個團的兵力對湘鄂川黔紅色根據地實施大圍剿，以任弼時、賀龍為首的中央分局軍事委員會利用湘鄂兩省白軍的矛盾，采取一攻一守的方法，在鄂西地區對來敵發起總攻，獲得大捷……
合 唱紅軍躍馬戰山河，
硝煙碧血譜凱歌。
正道滄桑光閃爍，
歲月永不磨。
【合唱中暗轉。
【王震戰地指揮所。
【幕啟。王震用望遠鏡觀察戰地情況。不時又對著桌上地圖用手勾劃著。一戰士跑上。
戰 士報告師長，張子翼部隊已全部進入我伏擊圈。
王 震（用力揮拳）打！
參 謀是。（下）
【沖鋒號起。山巒間烽煙滾滾，殺聲四起。
王 震（唱）四野響起沖鋒號，
崇山蒼莽殺聲高。
敵中埋伏落圈套，
紅軍壯氣沖云霄。
粉碎它湘鄂川黔大圍剿，
此刻我心潮勝浪潮。
神隨號角殘云掃——
（夾白）張子翼呀，
（接唱） 你縱是名將也無處逃。【桌上電話響，王震拿起話筒。
王 震喂，賀龍司令，我是王震。是，一定不讓張子翼跑掉。呵，抓住他要以禮相待，保護好他。是，對弼時政委與賀老總的指示一定忠實執行。堅決按軍分會精神辦。（擱下話筒）
【李葵風風火火上。
李 葵師長——
王 震旋風團長這次打得不錯！趕快認真清掃戰場，決不能跑了張子翼！
李 葵我來向你報告好消息，捉了一條大魚，讓人認出就是敵師長張子翼。不過他受傷裝死，我把他捆在擔架上抬來了。
【李葵手勢喚擔架上。擔架上躺著張子翼。
王 震（觀察發現）他正在流血。快叫白軍醫。
李 葵白萏——
【白萏上。
白 萏呵，旋風團長，你哪兒受傷了……
（關心地查看李葵）
李 葵你怎么老覺得我會受傷？告訴你，我有金剛護體，子彈見我拐彎。
王 震她是關心你才擔心你。
白 萏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王 震白萏，此人負傷，流血不止，你趕緊對他及時救護。
白 萏他不像紅軍的人。
李 葵他是我們俘獲的敵師長。
王 震弼時政委與賀老總交代，一定要保護好他。你快去為他處理傷情。
白 萏是。（對抬擔架戰士）隨我來吧。（帶擔架下）
李 葵師長，一個敵人的敗軍之將，值得我們這么看重嗎？
王 震要有戰略眼光，學會站在明天思索今天，為明天的發展處理今天的問題。
李 葵為了明天我們要消滅敵人，可現在偏要搶救敵人。我搞不懂也想不通！
王 震我問你，我們現在辦的紅軍學校缺不缺教官？
李 葵缺呀。
王 震告訴你，張子翼就是難得的軍事教官。把他爭取過來，就能為我們培養出更多會打仗的人才。
李 葵他？（不屑地）哼，一個打窩囊仗的敗軍之將。
王 震怎么，你看不起他？
李 葵扯開褲子，我看他也不會比別人多拉出一股尿來。
王 震你不了解他。賀老總就知道這個張子翼為人正直，治軍重紀律、重文化、重素質，今日之戰是他的上級逼他做出錯誤指揮，不然，我們不會打得這么順手。他現在是我們急需的人才。
李 葵他還是急需的人才？
王 震對。前陣子我們不是繳獲了幾門山炮嗎？到現我們都不知怎么用，他就是個不可多得的炮兵專家。
李 葵好，反正我聽你王胡子的。
王 震我遵從的是中央分局軍委會的決定！
一戰士報告——（上）師長、團長，岳連長手臂受傷，傷勢不輕，他不肯下火線，又不肯上醫院，我們把他拉到這里來了。
王 震岳連長吶，哪有你這樣對待傷情的，命你們快把他送醫院，讓白萏趕緊處理。
【岳連長被人挾著下。
李 葵不怕傷不怕死，這才是我帶出來的指戰員。
王 震別得意了，岳連長是人才，他不愛護自己是他的不足，應該批評。
白 萏（上）師長，岳連長手臂已嚴重感染，可能要截肢。
李 葵不，你必須要想辦法保住他左臂！
白 萏我何嘗不想保住他這條手臂，可是感染嚴重，不鋸掉這只手臂就會危及生命！
王 震（沉重地）實在沒辦法，就先保命要緊。
白 萏另外張子翼被子彈穿裂內臟，血流不止，生命垂危。
王 震趕緊想辦法止血搶救呀!
白 萏止血只是暫時辦法，關鍵是要替他做手術，現在缺麻藥。
王 震前先日子不是弄來一些麻藥嗎？
白 萏戰斗頻繁早用得差不多了。現在岳連長鋸臂要用，張子翼搶救手術更要用，所剩麻藥只夠一個人用。
王 震這……
白 萏再說張子翼失血過多，必須進行輸血才能實施搶救手術。
李 葵那就輸呀。
白 萏你就知道輸，血源那里來？
李 葵沒血源就輸我的血。我是圈圈血。
白 萏哪有什么圈圈血？
李 葵就是你們劃一個圓圈的血，給什么人都能輸。
白 萏那是英文字母“o”，叫“歐”型血。
李 葵管它什么血，只要能用，就在我身上抽。
白 萏你舍得可我……（意識到失言忙止住）
李 葵你怎么啦？（白萏羞澀無語）
王 震別問了。我都知道她的意思。（朝白）白萏，我和李葵團長都替張子翼提供血源，麻藥也先盡他用。
白 萏那我趕緊去做術前工作。
王 震去吧。(白下）
李 葵師長，剛才白萏……
王 震你呀，木腦殼，剛才你表示舍得輸血，白萏舍不得讓你輸，這都感覺不到，真是不解女人心。
李 葵你真看出白萏對我有那種意思？
王 震我是早看出來了。
李 葵我和她相配到底好不好？
王 震好。兩個啞巴親嘴——好得沒話說。
李 葵那我就一個揖作到你懷里——（朝王震彎腰一躬）
王 震這做什么？
李 葵求你做媒牽線，幫忙到底。
王 震好，完成了這些急事，替你倆做媒的事由我包了！
【二人造型。幕間唱中暗轉。
幕間唱一聲承諾透心甜，
撩動情懷喜無邊。
百端往事添煩怨，
偏又煙雨迷晴川。
第二場
【距前場一段時日后。
【二幕前。白萏喊著上。
白 萏岳連長——
岳連長（已成獨臂上） 白醫生找我有什么事？
白 萏師長要你等會帶著那塊木板到張子翼病房找他。
岳連長什么木板？
白 萏就是為你截肢時，你不用麻藥，用牙齒咬住木板、忍痛堅持手術的那一塊。
岳連長師長要那做什么？
白 萏見了師長你就會明白的。我要查病房去了。
岳連長好，我一會就去。
【二人分頭下。
【景轉紅軍醫院特殊病房。窗外煙雨迷濛，張子翼惘然而立，思緒紛紜。
張子翼（唱）室外煙雨漫群山，
窗下溪泉水聲潺。
雨里風情雨里看，
無盡愁緒排遣難。
圍剿紅軍遭折劍，
殷殷血色染征衫。
想不到被俘療傷遇白萏，
風卷浪起涌心間。
剪不斷的眷戀生百感，
曾相愛的舊影浮眼前。
憶當年我與她通家之好，
父母有約留遺言。
兩家兒女結美眷，
共愿情誼世代綿。
她一心學醫留學院，
我從軍南下戰烽煙。
別卻經年多離亂，
戎馬倥傯失相連。
不料敵壘見她面，
擔心草莽毀名媛。
越想心中越愧歉，
要設法帶她逃離續前緣。
【張子翼思索際，白萏攜提飯菜盒款步上。
白 萏（唱）豆蔻年華舊情思，
早隨逝水已遠馳。
今遇故友滋往事，
藤牽蔓繞生旁枝。
問病查房步遲滯，
怕遇兩人面對時。
張子翼（發現白萏）白萏，我知道你一定有許多話要跟我說，一直沒有機會，現在沒有別人，你來得正好。
白 萏我是查病房來的，順便給你帶來專為補你身體的小灶飯菜。
張子翼此刻我無心飯菜，只想與你相互傾吐滿腹情愫。
白 萏你在何處？此是何時？你還有興與我敘情憶舊嗎？
張子翼這……（情緒低落）唉，你我當年一別，分離八載，想不到再見之日，竟是我被俘為囚之時。
白 萏你應該多想想今后人生去路。
張子翼去路就是我要尋機帶你逃離此地，再續往日之約。
白 萏你逃得了嗎？你就那么自信我一定會跟你走？
張子翼若是春風不解意，何故吹送花事來？這種境遇，我倆重逢，你尚未嫁，我也獨身，這是天意安排，我想你定會跟我一道走的。
白 萏你想錯了。
張子翼錯了？難道他們對我要開殺戒？
白 萏對你開殺戒就不會搶救你命，為你治傷。
張子翼你何不利用軍醫身份，提供我倆逃離機會。
白 萏你，怎么老想著帶我逃離？
張子翼難道你忘了當年兩家的父母之約。
白 萏當年之事，時過境遷，別再糾纏了。
張子翼你淪落與他們為伍，使我心痛，不救你脫此巢穴我心難安。
白 萏投奔紅軍是我心甘情愿。
張子翼我不信。你一個大家閨秀會入他們之流？白萏，為你的未來隨我逃吧！
白 萏（堅決地）我不會跟你走。
張子翼你別糊涂了！
白 萏我沒糊涂是你執迷不悟。
張子翼你跟我走，我今后一定對你倍加呵護。
白 萏我看準了腳下道路，不會改變自己選擇。
張子翼不行。不跟我走會毀你一生。(緊抓住白萏）白萏，我不能讓你這樣！
【恰逢李葵進房，誤會張對白欲行不軌，揪張怒叱。
李 葵老子紅軍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就有一條不許調戲婦女，你一個俘虜傷員竟敢在紅軍醫院調戲女醫生，豈不翻天了？
張子翼（不解地）誰調戲了女醫生？
李 葵你！
張子翼我怎么調戲女醫生？
李 葵你剛才把她手抓那么緊，還直往懷里拉，那是干什么？
張子翼那是與她談心。
李 葵談心非要這么拉著手嗎？
張子翼（朝李反問）我拉他手又怎么樣？你知道她跟我什么關系？
李 葵白萏，你跟他有什么關系？
白 萏（一時難于向李說清，轉對張）過去的已經過去，現在有什么好說的。
李 葵（又疑又怒）姓張的，你們過去到底有過什么，可別瞞著老子！
張子翼既然是你向我要問情況，求人哪能出言如此粗野。
李 葵你嫌我說話粗野，老子恨不得行為也粗野！（欲動粗，被攔住）
白 萏李葵團長，請你遵守紅軍紀律。
張子翼告訴你，士可殺不可侮，我雖兵敗被俘，人格尊嚴猶在，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李葵又怒從中來欲動手。
白 萏住手！（推李至旁）戰場殺敵你可以當旋風團長，對待我們要爭取的人你可不能當旋風團長。
李 葵姓張的，要不是任弼時政委與賀老總想爭取你，老子此刻就斃了你！
張子翼爭取我？哈……想要我與匪為伍，別做夢了！
【適逢王震挑書箱上。
王 震住口！（面色帶怒）
李 葵（朝王）看到了嗎，他竟敢罵我們為匪！不如干脆……
王 震（王意識有失自持）白萏，你帶旋風團長先離開這里。
白 萏是。（朝李）走吧。走——（李猶有不甘，白推李下）
王 震（見李離開后）張子翼呀張子翼，敢在蘇區罵紅軍為匪，你的膽子不小呀。
張子翼剛才這個當官的動作粗野、出言鄙俗，真有幾分匪氣。
王 震不許你歧視紅軍！（一拳砸桌后忙平息自己）我們紅軍大多數沒上過學，缺文化，這是因為窮，沒法供他們上學造成的懂嗎？
張子翼窮就應該嘯聚山林與當局作對？
王 震不是我們與當局作對，是當局黑暗，屠殺工農，逼得我們武裝斗爭，殺出一條社會的光明出路！
張子翼別宣傳了，你我道不同不相為謀。
（走過一邊發現書箱）咦，這不是我的書箱嗎？
王 震沒錯，是你的書箱，查看一下少了什么。
張子翼你把它挑到這亮處來吧。
王 震好。（挑書箱至亮處）
張子翼你怎么知道這兩箱書是我的？
王 震我們賀老總說你平日手不釋卷，戰場上也帶書擔，因此打掃戰場我就留了這份心。
張子翼呵，倒是個有心人吶。你在紅軍是干什么的？
王 震你看我像干什么的？
張子翼看你臉上胡子拉碴，挑擔熟練輕巧，像個燒飯的伙夫。
王 震那就叫我伙夫長吧。
張子翼想不到伙夫長知書識禮，當官的粗里粗氣。
王 震人嘛，總有發火耍脾氣的時候，我發起火來，照樣嚇人的。
張子翼一個為伙夫的還耍脾氣，敢發火？
王 震紅軍中官兵一致，上下平等，誰對誰都可以提意見，甚至來點粗話。
張子翼（默運心思，朝王試探）呃，伙夫長，你想不想改變自己處境？
王 震當然想吶，不然我參加紅軍干什么。
張子翼（高興）那就好哇——
（唱）眼前有條光明道，
尋機帶我往外逃。
紅軍崗哨你知曉，
偷偷繞過離此巢。
救命之恩我當報，
錢財官位任你挑。
王 震（唱）紅軍待你實在好，
治傷搶救勝同胞。
三餐魚肉多關照，
待遇要比首長高。
不要自己尋煩惱，
機關算盡枉徒勞。
張子翼（唱）你別冥頑不開竅，
好事來了要接招。
眼前機遇若丟掉，
再遭圍剿只恐一命消。
王 震（唱）別看紅軍力量小，
星火燎燃遍地燒。
越是武裝來圍剿，
紅軍聲威越是高。
棄暗投明聽勸告，
爭取你能與紅軍心一條。
張子翼你爭取我？哈……伙夫長，你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叫你們賀老總、王胡子來吧。
王 震我就是奉賀老總命令來爭取你的王胡子。
張子翼呵，看不出你們官兵差別，算我走了眼色。
王 震你到底作何打算？
張子翼三軍可奪帥，匹夫不可奪其志。
王 震你還想著要尋機逃走。
張子翼能逃則逃，除非你下令斃了我。
王 震我不會殺你，仼弼時政委與賀老總指示我要爭取你。
張子翼那你就轉告他們，張子翼有殉道之心，決無從匪之念！
王 震還罵紅軍為匪，你——（舉拳砸自己手掌）難怪李葵發火，我也拳頭捏得叫哇！
張子翼你打呀，打呀！
王 震張子翼——
（唱）非是我不敢將你打，
實因為執行政策不愿有偏差。
我縱橫沙場勇踏殺，
刀山火海眼不眨。
心中盡管雷霆炸，
決不對你拳腳加。
泄怒權朝桌上砸——
（以拳擊桌）想起連長岳梓華。
張子翼，我讓你看看天下有沒有這樣的匪寇。（朝房外喊）岳連長——
【岳連長上。
岳連長師長。
王 震張子翼，你看看這位失去左臂的岳連長。
張子翼戰爭傷殘，司空見慣，失去一臂，又算什么。
王 震你知道嗎，他這次負傷截去左膀麻藥都沒用。
張子翼難道你們不備麻藥？
王 震麻藥雖有數量不多。
張子翼給他鋸臂有麻藥都不用，你們這太不人道！
王 震我們怎么不人道，當時你也負傷，一命垂危，是為了搶救你，解除你手術痛苦，岳連長將不多的麻藥全讓給你用。
張子翼這——他——你如何止痛？
岳連長我用牙咬這塊木板忍痛。（示木板）
張子翼(接過木板）這上面滿是深深牙齒印呀……
岳連長那是劇痛難忍時、我用牙咬出的印跡。
張子翼呀，（唱）頓感木板重千斤，
深深牙印入我心。
為我止痛他遭痛，
義舉高風令我欽。
雙手抱拳致謝忱，
此生不忘這份情。
王 震張子翼，你看到沒有，紅軍就是這樣的人組成的隊伍。
張子翼受惠之恩當報，軍人氣節不丟。你別再給我洗腦了。
【王震湊近張勸說造型。
幕間唱王胡子曉以大義耐心勸，
張子翼固執冥頑拒良言。
李團長情感困惑心悶懨，
訓練中偏偏又遇難題添。
第三場
【幕間唱中景轉紅軍訓練場。
【幕啟。李葵與戰士們正擺弄山炮。他們左弄右弄就是無法將炮的部件裝配完整。一個個垂頭喪氣。
李 葵哎呀，這不行那又不行，真是氣死人。嗨，這個大炮呀——
（唱）戰場繳獲幾門炮，
無法操控心發焦。
我愛它戰場上威力不小，
一聲吼就能夠地動山搖。
我惱它總是不能聽提調，
高低遠近，不知目標怎樣瞄。
想用它難找到其中訣竅，
累得汗直冒、氣得怒火飆。
恨不得踹它幾腳解煩躁——
（李用腳踹炮的部件）哎喲——
（接唱）它不動不搖、我腳痛難消。
【王震上，見李葵走路一步一崴感到奇怪。
王 震旋風團長，你怎么走路學起鐵拐李來了？
李 葵別提了。擺弄這幾門炮，怎么樣也摸不出門道，氣得我踹它幾腳，它紋絲不動，我又腫又痛。
王 震李葵呀，打仗不光要勇敢，還要懂得掌握武器的學問。
李 葵學問學問，這大炮我們誰都沒用過，到哪里學、找誰來問？
王 震老師嘛，倒有一個，就怕你，心不服，不愿去請。
李 葵是誰？
王 震這個人只有岳連長才請得到。
李 葵該不會是他……
王 震李葵，我把話說在先，你愿聽我的，我讓岳連長帶他來，你不聽我的，我就把大炮調往別的部隊去。
李 葵別別別，我聽你胡子師長的行嗎？
王 震你呀……快去做準備，他就快來了。
李 葵是。
【張子翼心懷感觸地隨岳連長上。
張子翼（唱）這幾日隨著他四處觀察，
感觸多添迷茫心如亂麻。
驚詫山鄉多變化，
紅軍士氣沖天涯。
嘶驚云鶴奔戰馬，
嘹亮歌聲透云霞。
減租農民樂耕稼，
屋場村婦織桑麻。
赤衛隊雄姿多挺拔，
紅纓槍還有少年娃。
這眼前稱匪區……是敵區……似新區……
心中不斷涌疑訝，
凝眸處又見那遍野山花。
岳連長張先生，這是我團的軍事訓練場。
張子翼設施雖然簡陋，士兵虎躍龍騰，斗志高昂得很。
岳連長在下對張先生還有個不情之請。
張子翼岳連長毋需客氣，你的事我自當竭力效勞。
岳連長我們上次繳獲陳耀漢幾門山炮，戰士們不知如何擺弄，想請你為我們傳授些用炮知識。
張子翼用炮乃我學之專長，這不在話下。
【王震上。
王 震張師長今日氣色不錯呀！
張子翼謝謝你們的優待。
岳連長師長，他答應了我們的要求。
王 震李葵團長——岳連長把你們的老師請來了。
李 葵（見是張有些負氣地）你——哼！
張子翼（見李也一樣）你——哼！
王 震（推李至一旁）哎，我可有話在先喲。
李 葵他曾敗在我的手下，如今要我拜在他的門下，（指心）這里不是味。
王 震對眼前這幾門炮，我們是和尚的腦殼——無法（發），他教會我們用炮，我們就成了菩薩頂上的香煙——顯神氣。懂嗎？
李 葵好，只要他玩轉這幾門炮，我就服他，拜他為師。
岳連長張師長，請你跟我們談談這大炮的知識吧。
張子翼（礙于情面）好吧。這叫山炮。是轉型榴彈炮的一種，重量輕，適合山區復雜地形作戰。這是瞄準具，設定目標后將炮指針與標尺指針相吻合后即可發射。
王 震你演示發射一炮，讓我們見識下吧。
張子翼靶標設在哪？
李 葵對面山口那兒。
張子翼好，你們注意啦。（張子翼動作嫻熟標準）
王 震（唱）只見他駕輕就熟顯身手，
定目標安炮位巧如靈猴。
炮聲吼靶標飛毫無差漏，
（朝李）張子翼不愧是炮兵名流。
李 葵（唱）這一炮轟去我對他偏見，
足顯他軍界名聲非虛傳。
我不能逞意氣目光短淺，
為革命心坦蕩服能服賢。
張子翼，你一炮亮彩，使我佩服，向你求教，可別嫌我粗野。
張子翼哪里哪里，用炮要懂得它的構造，掌握性能，計算準風向氣流與目標距離間的影響就能彈無虛發。你們來……
【張帶眾戰士在炮前講解。一兵帶慧圓禪師上。
參謀甲報告師長，普覺寺慧圓禪師要求見你。
王 震慧圓禪找我一定是有要事。
釋慧圓是呀。王將軍，我寺周圍近日來了些可疑之人，行為鬼祟，帶有槍支，好似針對某人而來。望貴軍及時處置，別干擾佛家子弟清修。
王 震深謝禪師提醒，示我警覺。
釋慧圓阿彌佗佛。
【張子翼與慧圓撞遇，兩人同時一怔。
張子翼禪師我與你好面善吶。
釋慧圓也許我與施主有過緣會。
王 震（兩邊介紹）這是普覺寺方丈慧圓禪師。這位是鄂軍張子翼師長。
張子翼禪師化外高僧，敝乃俗塵過客，常處迷津，還望禪師指覺。
釋慧圓今日相會也是緣分，不敢指覺，倒愿聽你一吐心事。
張子翼禪師可能不知我何處而來。
釋慧圓你從緣處而來。
張子翼我困于眼下，不知往何處而去？
釋慧圓你該往緣處而去。
張子翼緣在何處？
釋慧圓隨處是緣。
張子翼在下愚鈍，望能明示。
釋慧圓老納在這上面，（指地）揮寫一筆，你可識得此字？
張子翼一橫，不就是個“一”字嗎？
釋慧圓（搖頭）王將軍，你說這該是什么字？
王 震是個“王”字。
張子翼“王”字四畫，禪師明明只有一橫怎會是“王”字？
王 震禪師這橫不是落在紙上，而是在這，（指地）土上，土上一橫該是“王”字。
釋慧圓張施主困于表象，只能見橫是橫，施主尚未解脫。
張子翼解——脫……
釋慧圓若能解脫，滾滾紅塵處處禪機。
張子翼禪師，人生關鍵就是一步，如果……
王 震人生沒有如果，只有結果、后果。
張子翼（半自語地）就怕一步有差，萬般皆空……
釋慧圓空空不空，不空亦空。老衲與施主還有緣會之日。告辭！（下）
王 震張子翼，你對我們這片紅區到底印象如何？
張子翼生機盎然，頗有新意。
王 震我真希望你棄舊圖新。
張子翼王將軍對我別抱奢望，目前我只求與你達成一筆交易。
王 震什么交易？
張子翼我傳授炮兵知識，你答應白萏與我成親、并為之主婚，婚后容我帶她離開此地。
李 葵張子翼，你這不是騎在老子頭上拉屎嗎？
王 震李葵團長你怎么又這樣了？
李 葵胡子師長，（推王至一旁）白萏這事你可是替我打了包票的呀！
王 震我知道知道。
李 葵千萬不可他沒爭取過來，白萏倒被他爭取過去。
王 震放心，我會對你有交代。你先去休息下吧。
李 葵我找白萏去！（下）
王 震（沒攔住李，感到事態麻煩）哎呀，螃蟹爬褲襠——真是遇麻煩！
（唱）李葵請我做媒人，
他要請我當主婚。
都是軍人有個性，
兩人同把白萏爭。
如何應對這矛盾……
（思索，搓手，決定）對！
（接唱）實言告，不瞞哄，探準風向扯帆繩。
張子翼王將軍，我們這筆交易能成嗎？
王 震難成。
張子翼為什么？
王 震白萏心中早已有人。
張子翼除了我她還會有誰？
王 震你憑什么說白萏心中只有你？
張子翼兩家父母曾為我倆親許婚約。
王 震你們怎么沒有成婚？
張子翼她學業未完，我又軍務南下，后來戰亂不寧，離散多年，直到此地才與她不期相遇。
王 震據我所知 如今白萏早已心許旋風團長李葵！
張子翼（驚后大笑）哈……一個名門閨秀怎么會與莽夫匹配？我不相信！我去找白萏。
王 震慢。你直接找白萏就不怕引出沖突？
張子翼我不能看著她誤了終身！（沖下）
王 震張子翼——（未能叫住）哎，李葵去找白萏，張子翼也找白萏，這是場狂風暴雨呀！我也得去找白萏！（沖下）
幕間唱前塵舊夢緊纏繞，
突起雷霆挾狂濤。
白萏又遭難題擾，
扁舟急漩風雨搖。
第四場
【幕間唱中幕啟，環峰疊嶂中一處平坡，周圍林木茂盛。白萏獨自沉吟。
白 萏（喝）山路彎彎懸疑問，
難題道道心上橫。
晃來晃去兩人影，
難見難避擾心魂。
一個是舊日情約緣未盡，
一個是救我患難生真情。
令我眼下遭窘困，
仿佛天意故弄人。
他倆都盼我心意定，
我卻是臨岐舉步路難行。
若是續舊約，子翼必高興，
斷不忍絕情傷害李葵心。
若結縭李葵相依為命，
又擔心爭取子翼阻力增。
（傳來張子翼呼白萏聲音）
張子翼呼我不能應，
（又傳來李葵喊白萏聲音）
李團長尋我只能隱身。
不能讓紅軍事業因我受損——
我只可避矛盾，藏影蹤，躲開追尋遁身形。
【白萏躲于山林。張子翼尋找上。
張子翼（唱）王震直言說當面，
白萏她另有所愛在心間。
此事真假難分辨，
須聽白萏吐心言。
四處尋找人不見，
莫非她有意避糾纏。
無邊秋色難入眼，
唯有舊戀把心牽。
白萏——（喊著下）
【李葵喊著上。
李 葵白萏——
（唱）張子翼蹬鼻又上臉，
要與白萏結姻緣。
奪我心愛生怒怨，
眼睛噴火手握拳。
無奈紀律不能犯，
滿腔怒火壓胸間，
憂急如焚尋白萏——（喊）
踏遍山林叫破天。（尋找著下）
【王震心中焦灼地上。
王 震（唱）張子翼要與白萏續舊約，
旋風團長遇旋風卷入漩渦。
白萏她被陷進情感糾葛，
年輕人怎經受人生風波。
她一個知識女性難免脆弱，
保護她開導她我責無旁挪。
勸白萏勇追求真實生活，
對李葵設法把他性情磨。
要使張子翼明白道路錯，
分清濁，辨善惡，參加紅軍戰山河。
我必須因人制宜做工作，
息風波，撲野火，把住舵，健步穩行步步歌。
白萏，別躲避了，出來吧。
【白萏從山林出來。
白 萏師長。
王 震我找人問了，知道你在這里，你躲什么呀！
白 萏我不敢面對現實。師長，兩個男人，一個是情如兄妹的兒時伙伴，又曾被父母許以婚約，一個是救我于危難的恩人，已成我心儀的對象。我誰也不能答應，誰也不能傷害，你說我該怎么辦？
王 震好辦。追求你真正的愛情，活出個實實在在的自己。
白 萏難吶。張子翼是紅軍要爭取的人，我拒絕他會增加爭取他的阻力，我也落上個背棄婚約的名聲。若答應他，我又不愿挫傷讓我傾心的恩人，何況他也是紅軍中一名指戰員，現在我自己為難，也讓師長為難。
王 震我不為難，倒是你要戰勝自己，從精神桎梏中解脫出來。
白 萏自我解脫……
王 震我覺得愛情要在自己感受中尋找。不是長輩一個約定就捆綁得來的。再說爭取張子翼主要是讓他看清紅軍的道路才有他光明前途。絕不是利益交換，不存在女人的感情輸送。你明白嗎？
白 萏師長，我明白了。
王 震去吧，這兩個人不管是誰，你大膽選擇你需要的，追求你想追求的人。有什么事王胡子替你擔著。
白 萏謝謝師長。（王震下）
【張子翼內喊白萏。
白 萏我在這。
張子翼白萏，你是在躲著我？
白 萏是。不想見你。
張子翼我知道你不敢面對我，因為你的心已另有所屬。
白 萏誰告訴你的？
張子翼你的長官王胡子。
白 萏他沒說錯。雖然我與李葵之間沒有表白和承諾，但我早已心許于他，要與他結伴終身。
張子翼你怎么會看上他？
白 萏為什么不能看上他？他文化不高語言粗野，但這些，就像裹住金子的沙石，一旦抖落這些表層，就會發現他閃光的品質。
張子翼不，你看上他一定是在紅軍中棲身、需找一個后臺做靠山。
白 萏說這些，是因為你還不明白紅軍是一支什么樣的隊伍！
張子翼我承認紅軍的許多長處，組織民眾、平等民權、凝聚民心這些都使我刮目相看。但軍隊是面對戰爭的，戰爭讓女人走開你懂嗎？
白 萏我有我的活法，我要走自己的道路。
張子翼白萏吶白萏，難道你忘了發小時我倆在一起的那份純真嗎？那時我像大哥一樣 帶著你，護著你，你上大學后每學期開學我送你去，放假我接你回，在學期中還上學校看你，你忘了兩家父母為我倆許諾的婚約了嗎？
白 萏那是我們青澀期的往事，那時我們都不成熟。
張子翼就說現在吧，近日紅軍待我寬松，我有的是逃跑機會，幾次約你都遭拒絕，你不走，我有機會逃也邁不開步，抬不起腿。因為我不愿讓你孤身只影地留在這里。已經失去一次你，我不能再丟開你呀！
（唱）猶憶當年曾攜手，
余韻仍在指間留。
只因戎馬誤芳約，
柳色梅魂天涯愁。
水涌征帆光陰促，
倚遍危樓覓歸舟。
未了情情未了苦處難吐，
相思夢夢難圓盼穿雙眸。
此地你我重聚首，
心中暗里有籌謀。
尋到一條幽秘路，
逃離此地順著這山溝。
你來看吧——（指點秘道）
【李葵上，見張與白在一塊怒火不熄。
李 葵（唱）他與白萏在一塊，
滔滔不絕訴情懷。
一股怒氣難忍耐，
要將他倆速掰開。
沖上前去——我的理何在？
我……我……我不可任性胡亂來。
不如巖后觀好歹，
該我出場再登臺。（李葵躲藏）
【王震現身在另一隱秘處。
王 震（唱）早在暗中觀事態，
怕李葵一時逞性惹禍胎。
只見他怒火沖起又壓蓋，
欣慰他成熟進步是人才。
還得盯蹤一旁待，
未起風暴暗慰懷。
張子翼白萏，不如趁此無人我們逃吧。
【拖白萏逃走，白不肯，幾番拖扯中王與李都在暗中觀察準備應付事變，最后白萏用力甩開張子翼。
白 萏子翼——
（唱）逝水滄桑洗舊痕，
韶華不留豆蔻齡。
憂患求生尋路徑，
方知正道是紅軍。
愛紅軍激濁揚清除穢腥，
愛紅軍心地無私奔光明。
愛紅軍不怯斷頭甘捐命，
為民眾功德長留在人心。
此生與紅軍共命運，
愿以碧血譜忠誠。
嬌娃壯魄懷熱忱，
不改初衷冰雪情。
王 震（旁唱） 這番話張子翼該有觸動。
李 葵（旁唱） 這番話我對白萏愛更深。
張子翼（心生思省。唱）一個嬌千金，
成為女紅軍。
半是震撼半思省，
暗生感慨暗沉吟……
白 萏子翼，我還要去處理醫務不能再耽誤了。
張子翼白萏，我沒有對你失去信心，我相信你終會醒悟的，現在我們一道回醫院去吧。
【李葵見張與白一道下后，心情復雜憂急。
李 葵（唱）急煞人……氣煞人……愁煞人，
挖我墻腳真傷神。
他那里談心談情談不盡，
我這里心急心揪心如焚。
只怪媒人沒抓緊，
白萏與我未定情。
擔心姻緣成泡影，
要去找師長還我心上人。
王 震不要找，我早就看著你，等著你。
李 葵你答應了替我與白萏做媒人，如今媒人沒做成，倒引來個挖墻腳的，我要你賠我的心上人。
王 震你呀，戰場卷旋風，情場不懂經。依我看眼前不要慌，鎮靜些，處理愛情要顧全大局，
李 葵這個大局怎么顧？總不能讓白萏今天做我妻子明天又做張子翼的愛人吧。
王 震顧全大局就是學會為了明天的發展處理今天的矛盾。
李 奏那又要怎么處理？
王 震今天你尊重白萏選擇，明天白萏就愛你更深更堅定。
李 葵我尊重白萏，要是張子翼強拉白萏，那我不白吃虧了？
王 震是你的搶不走，不是你的奪不回。只有你尊重了白萏，那張子翼才不會怪你搶走他的白萏。以后這個關系才好處理。
李 葵我擔心白萏……
王 震我看白萏是屬意于你的。男子漢要大度，要自信。
李 葵就怕我不會講話把事辦糟。
王 震不會講話就寫紙條去試探嘛。
李 葵對，學一次讀書人的情調，寫紙條去試探。
【王李兩人造型。幕間唱啟。
幕間唱去試探，怎試探，
一張紙條起波瀾。
揚起風帆流云散，
舟行水上總有灘。
第五場
【紅軍醫院附近一處野坡。李葵上。
李 葵（唱）平日與異性少交道，
見女人嘴笨舌笨無話嘮。
試探白萏把她找，
又怕粗言粗語事辦糟。
學一學讀書人寫信玩情調——
（想起王震）師長說白萏屬意于我，我要有自信，我要大度，嗯——
（接唱）等她來我大度自信遞字條。
【白萏高興地懷希望上。
白 萏旋風團長，你神秘兮兮又著急的約我到這里做什么？
李 葵有些事我怕別人知道，所以約你到這里講話我膽子大些。
白 萏嗬，闖過火海、滾過雷陣的旋風團團長，什么時候變得膽小了。
李 葵白萏吶——
（唱）我上戰場壯氣豪，
我一見你豪氣消。
剛才有滿腹話要對你表——
白 萏好，我就想等著你說。
李 葵（接唱）當你面我又無法把話掏。
白 萏別不好意思。你是男子漢，有些話是該由你說。說吧——
李 葵（接唱） 知道你最近一直遇煩惱，
白 萏我看你也跟我一樣。
李 葵（接唱） 我也是如同火在心里燒。
希望你當著我面把態表——
白 萏說吧，希望我表什么態？
李 葵（接唱） 請你先看這紙條。（遞紙條）
【白萏高興又略帶羞澀接過紙條。
白 萏（唱）愁結相思悵黃昏，
莫非紙箋傳知音，
它一定連著我的青春夢，
它一定系著那股男兒魂。
欣喜他解風情、傳溫馨、呈主動，
帶露風來潤芳心。
李葵，這紙條我不看也能猜得出你寫的什么。
李 葵這里面都是我的真話。
白 萏我知道，你不是對我說假話的人。
李 葵胡子師長一再對我說，要我大度、自信、尊重你的選擇，這里面都是我的心里話。
【白萏感到紙條不是自己希望的內容，忙展開紙條念起來。
白 萏“白萏，我礙你，我戰場上肚子大，見到你就肚子小，不敢說。自從知道你為張子翼的事感到為難后，我決定要大度、要自信。如果你不礙我，我就放讓，你就與張一道大著肚子去爭取幸福生活。”呃，我怎么成了你的障礙，你又怎么成我的障礙？
李 葵那不是障礙是情愛的意思。
白 萏你怎么要寫成障礙？
李 葵我作戰沖鋒掃除障礙，這個“礙”字用得多會寫，我沒談過愛，那愛不會寫，所以用這個“礙”代替那個“愛”。
白 萏你還要我大著肚子去跟他幸福生活，這是不是戲弄我？
李 葵我是說你大著膽子去跟他幸福生活。
白 萏你呀，“膽”字右邊是個“旦”字你寫成“土”字，膽就變成了肚知道嗎？
李 葵我沒上過學，是參加紅軍后才學會識幾個字。
白 萏李葵呀李葵，你太使我失望了，你可以不明白我的心，但怎么能把我像東西一樣讓來讓去的呢，女人也有女人的尊嚴。
【白萏把紙條一甩傷心地哭跑下。李葵不知所措忙追下。正好張子翼走來撞見這些。
張子翼剛才風和日麗怎么一下子就電閃雷鳴了？（發現字條拾起展讀，解其意后頓展眉頭）哈……
（唱）細看字條明大意，
令我意外生驚喜。
看李葵粗莽性格壞脾氣，
人品境界卻不低。
他對白萏作放棄，
我對白萏情依依。
梅開透出春消息，
紙條為我解難題。
聞香知味懷希冀，
柳暗花明現轉機。
與白萏雙飛重比翼，
缺月重圓在近期。
【張子翼見白萏回頭，忙迎上前。
張子翼白萏我真高興哇，現在梗在你我感情上的難題終于解了。我知道你不愿離開紅軍，為我倆結合我留在這里行嗎？
白 萏子翼，爭取你參加紅軍，是希望你走上光眀大道，不是以女人婚姻作為交換條件的。再說我也不可能答應你。
張子翼為什么？
白 萏我現在心中裝的是李葵，李葵心里也裝著我。
張子翼別騙我了。李葵已經表示：希望你與我一道爭取幸福。
白 萏他會親口跟你說這些？
張子翼是它告訴我的，（示紙一條）這還有假嗎？
白 萏紙條不假，以我對他的了解，這不全是他的本意。
張子翼這明明是他表態，對你主動放棄。
白 萏這恰恰是他那種性格的為人，尊重我、試探我而有別人一般的表達方式。
張子翼我不明白你一個閨秀怎么如此著迷于這個大老粗，為什么這樣漠視你我的往日情緣。
白 萏我承認，我們過去有過共同語言，有過親切來往，可那時不明白這只是兄妹間的情誼，所以才糊涂應允父輩為我所訂的婚約。現在我終于知道兄妹情誼與生死相依的愛戀是不同的。子翼，我們只能止于兄妹，我的心裝滿了他就再也容不 進你……
張子翼我不忍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頓時止口，忙糾正）不，這個比喻對他太不公正，我是覺得你跟他結合太降尊紓貴了。
白 萏不，我認識李葵時哪有尊嚴，哪有高貴，那時候我是一個關在監牢的囚犯，是一個有害社會的危險分子——
（唱）國土淪喪東三省，
激發學子愛國心。
請愿殺敵振國運，
卻遭屠戮遇暴行。
血泊中多少精英目難瞑，
鐵窗下愛國青年鎖枷身。
李葵劫獄我們脫監禁，
逃追捕浪跡多飄零。
他一路護衛勤照應，
破難歷險奔紅軍。
中途遇敵露身份，
隊伍沖散躲山林。
敵人搜尋甚嚴緊，
我倆山洞巧藏身。
他為我覓食闖險境，
他為我治傷采藥輕死生。
洞中被困七日整，
驚濤駭浪見精神。
足顯他豪俠人剛正，
粗莽性情高尚魂。
親受嚴寒霜雪凍，
倍覺春風惠化恩。
張子翼在洞里你們沒有發生過什么？
白 萏我們什么也沒發生。
張子翼他對你真沒任何舉動？
白 萏柳下惠坐懷不亂，只是一個夜晚，他與我在洞中度過七日，從未有半點邪念，這段日子真讓我刻骨難忘。
張子翼君子、君子呀……
白 萏參加紅軍后，部隊多次突圍，好幾次我因體力不支被困敵陣，總是他冒九死一生救我脫險，多次讓我絕處逢生，我能不對他產生感情嗎？跟他也許缺少花前月下的浪漫，可他的勇敢、善良、堅毅吸引我，讓我感到此生非他莫嫁。子翼，我衷心希望你待我如妹，待他如你的妹夫。
張子翼（唱）人生短短人生有坷有坎，
天地大大天地難參難詳。
看起來紅軍并非狂妄草莽，
也多是俠肝義膽龍虎一堂。
有忠勇有仁義虹燦霞亮，
共榮辱共休戚誼厚情長。
她在此懷憧憬充滿希望，
我留此多感觸隱痛創傷。
情場失意戰場失敗人沮喪，
我必須速離此地奔他鄉。
白萏，既然你與李葵有這段生死情義，我該知趣而退，并衷心祝愿你們白首和諧，也希望你們紅軍能夠爭鋒天下。
白 萏怎么老是你們你們的，就不可以把你們變成我們嗎？
張子翼這段日子，雖然改變些我對紅軍看法，但我畢竟是黨國戰將，上司賞識我，有恩于我，我若加入紅軍豈不成了叛將降卒，我不會如此。
白 萏紅軍對你也算盡情盡意，難道你無半點心動。
張子翼任你們百般挽留，我一心要走！（下）
白 萏子翼——（追下）
【國民黨鄂軍劉參謀率幾名便裝的兵士上。朝著張走的方向望了望。
劉參謀哎，剛才正要下手不料他這么快走了，真便宜了他。
兵士甲下來怎么辦？
劉參謀張子翼常在這一帶活動，我們在這帶布點蹲守，尋機除掉他，好回去向上峰交差。
眾 兵是。（亮相暗轉）
第六場
【二幕前。岳連長偕慧園禪師和警衛喊著登場“師長——”。王震從另一邊上。
岳連長師長，多虧慧圓禪師暗中指認，我們對那些可疑人員都能辨識，已采取相應措施。
王 震我分析他們一定是奔張子翼而來，務必密切關注他們動態。
釋慧圓看來張子翼有性命之虞。
白 萏師長——（神情焦急從內喊著上）張子翼帶著他重要行李偷偷逃了！
王 震不能讓他這樣走。目前他離開我們保護，就必有危險！
岳連長我們怎么辦？
王 震追上他，勸他回來。他如果執意要走，也得有我們的人護送出境。
白 萏我知道他會從哪兒走。
王 震岳連長，趕快對可疑人員嚴密布控，萬不可讓張子翼橫遭不測。
岳連長（點頭）是。（忙向身邊警衛交代，警衛下）
王 震我們追！（率眾下）
【暗轉。合唱啟。
合 唱張子翼、悄奔走，
偏又霧靄裹離愁。
河岸邊絲絲柳，
系著腳步挽著舟。
【合唱中現武陵群峰，酉水蜿蜒。張子翼在山崖水邊踱步踟躕。
張子翼（唱）步徘徊津渡路口，
目流連楓染寒秋。
心猶戀這方熱土，
流泉鳥聲似挽留。
草木牽衣袖，
山花像招手。
佇別浦浪走云飛百念浮，
欲走還停難舉步、離索繞，費思謀……
【內傳來呼喚張子翼的喊聲。
張子翼（接唱）又聽呼喊步急驟，
定是來人把我揪。
挺身淡定且等候——
任由它禍福臨頭。
【王震等上。
王 震張子翼，你要走，怎么連個招呼都不打就偷偷地跑？
張子翼我悄悄地溜你們都紛紛追來，我若有動靜，豈不更難走嗎？現在既成網中之魚，你們想怎么就怎么吧。
王 震張子翼，我王震也是硬漢，不會強人所難。想走，我安全送你走。要留，我熱情歡迎你留，這副樣子就別裝了。
李 葵胡子師長是怕你拿瓜瓢進廁所——去找死（屎）知道嗎？
張子翼危言聳聽。在你們地盤，你們不把我怎么樣，還有誰能把我怎么樣？
岳連長據我們掌握的情況，現在不能容你的不是紅軍，而是你的上司。
張子翼我的上司對我倚重，十分信任，不斷提攜，這些假話哄不了我。
王 震既然你不信我們掌握的情況，那你就走吧。為了你的安全，由岳連長沿途護送你離開紅區。
張子翼這——（為王震坦誠所感）王將軍放我一走，你又如何向你們的任弼時與賀龍交差呀？
王 震我們紅軍能為了明天的發展，處理今天的矛盾。我們有自信、有胸懷，能夠今天送你走，明天迎你來。
張子翼（感觸）果有仁義之風呀。
王 震（感情誠摯地）張子翼，紅軍草創無所贈，一路青山遠送君。你——多保重吧。
岳連長張師長，這塊木板記著我一次難忘經歷，贈給你讓我們都留個念想吧。
張子翼（接過木板）這些的牙痕顯出你高尚人品，它不僅留在木板上，更刻進我的心。
白 萏(掏出飛鳥玉飾)子翼，這是搶救你做手術時從你身上取下來的東西，幾次歸還都因干擾未能如愿，現在物歸原主。
釋慧圓這可是鄂省參事張仲儒先生的愛物呀!你……
張子翼他乃是家父。這飛鳥玉飾，一副兩片含比翼雙飛之意，當年家父給我，實望作我婚禮紀念之物，如今物在人亡，睹物思親，不免悲從中來。不知禪師怎么識別這是家父之物?
釋慧圓在俗之時我曾在你父手下當差，見過此物，故而你我在此地一見就面善得很。眼下觀你氣色，我想贈你二字——放下。
張子翼放下……
釋慧圓放得下處處生機，放不下步步困境。
張子翼禪師妙諦容我參悟參悟。
王 震巧哇，張子翼，你想不到我這里也留著你父的一方血玉璽章吧。(掏出玉章)
張子翼這也是家父之物，怎會落在你手?
王 震當年鄂省當局、迫害進步人士，我在武漢受地下黨指派去搭救張仲儒先生，不料他們提前下手，你父臨終云際才見到我交我這方玉印，托我以此為憑，找他的兒子、告之他是死在當局之手。我未及細問，他便身亡。此后這印就成了我一樁未了心事，不期此刻才了你父遺愿。交還這印章。(遞章)
李 葵張子翼，這些日子你教給我用炮知識，我無物相贈，只能一拱道謝。
白 萏說什么無物相贈，你和王師長可是贈了他第二次生命。(見張未解其意)那日你戰場負傷，流血過多，實施搶救手術，若不輸血定會危及生命，緊急時刻是王師長與李葵為你供血，才保證了手術成功，從閻王那里搶回你一條命!一直以來他倆不讓我對你說，此刻我再不說，你走后就永遠不會知道。
張子翼這……(意外而感動)王將軍、李團長，我張某癡活半世，有眼無珠，對你們偏見太深、屢次冒犯，鄙薄相辱，比及你們那金子般閃光發亮的心，我羞愧無盡，愿向你們告——罪!(誠意地一跪)
王 震快別這樣。(扶張起來)
張子翼白萏，你我雖無姻緣，但情如兄妹，這付飛鳥玉片，一半給你，一半給李團長，衷心祝愿你倆，比翼雙飛，白首和諧。誠意殷殷，萬勿推辭。
【白萏稍有猶豫后坦然接受。李葵則不知所措回望王震。
王 震望著我干什么?看白萏收沒收嘛。
白 萏盛情難卻，還不收下謝過兄長。
李 葵呵，我收我收，謝過兄長。
【張子翼與李葵都為對方誠摯所感，激動相抱。
張子翼李葵呀，我把這個妹妹交給你了，你可千萬不可負他。
李 葵兄長放心，只要槍子彈不追上我，我會寵她一輩子的。
白 萏什么子彈子彈的，你別放屁了!
李 葵你怎么也學我粗野起來了?
王 震她是不忍心聽對你不吉利的話。（轉對張）子翼呀，為你安全著想，我勸你留在紅區為好。
張子翼我既不想留在紅區，也不會重返舊部，我決計遠離軍政恩怨，當寓公度過此生。
王 震這只是你一廂情愿，我看不可能實現——
【王突然發現，猛地抱張往地上一撲而滾，一顆子彈呼嘯而過、擊得崖畔火花四濺，岳連長眼疾手快。一槍回擊，劉參謀從坡崖上跌落河灘，腿部中彈無法行走。
張子翼(近前認出劉參謀)你……劉參謀!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對我暗中追殺？
劉參謀上峰差遣，奉命而為。
張子翼你們憑什么這樣對我?
劉參謀上司怕你被俘赤化，成為紅軍力量，瓦解黨國軍心。（張驚怔）
王 震把他們帶走另行審問。（紅軍押劉下）子翼呀，你返舊部他們怕你渙散軍心，你當寓公難道就不怕你赤化民眾?分明是他們容你不得呀!
釋慧圓當年你父被害，我也遭追殺，因此遁入空門。子翼呀，難道你也甘心重蹈他的覆轍嗎？
張子翼（沮喪）唉，我治軍有方，久負盛名，屢招妒嫉，想不到一朝落敗，輸得竟無容身之地，慘吶，我輸得真——慘……
王 震你是個愛讀書的人，該知道這句古語：時來天地皆同力——
張子翼運去英雄不自由。
王 震對。時運就是民心吶！紅軍心里都裝著明天大眾的天下，所以勇于爭鋒。而你們部隊是為上司利益去賣命，故爾軍無斗志。你不是輸在軍事戰場，你是輸在選錯了人生方向，踏錯了腳下的道路——
（唱）你從軍北伐成名將，
槍林彈雨履如常。
馳騁皖豫不可擋，
旌旗獵獵奮荊襄。
氣吞河岳風云壯，
鐵馬金戈畫卷長。
卻因為屠工農、剿紅軍、興逆浪，
只落得添敗績、遭重創、逃落荒。
正道滄桑見消長，
民心向背即興亡。
有軍隊失軍心喪失力量，
缺武器有斗志愈戰愈強。
紅軍的大刀長矛紅纓亮，
能戰勝飛機大炮機關槍。
只因心中明方向，
百折不撓斗志昂。
信念堅定有理想，
為民眾求解放、懷初衷永不忘，
負使命情激蕩、九磨十難、百煉成鋼，
千秋萬代閃光芒。
張子翼（唱）紅軍搶救我生命，
這一槍震醒我魂靈。
王將軍一席話醍醐灌頂，
驅迷塵、亮眼睛，散去陰云見彩云。
少年胸懷強國夢，
身共潮汛江海行。
一腔血氣一身膽，
幾度星霜幾度春。
方向不明迷路徑，
蹉跎歲月誤半生。
這段山居驚所見，
方知紅軍聚民心。
卓見卓識懷自信，
熱血熱情見坦誠；
可師可友人謙遜，
俠腸俠膽鐵骨錚。
杰士英雄肩國運，
改變山河改變人。
閨門弱質添堅韌，
底層粗莽成精英。
為民為國輕為己，
爭拼爭闖勇爭鋒。
這樣的隊伍終必勝，
神州春色、希望在他們。
我在此處經陣痛，
陣痛孕育新人生。
縱然身化白云裊，
永隨紅軍繞旗旌！
王 震歡迎你——子翼同志！
眾 人我們歡迎你！
李 葵看，弼時政委與賀龍司令來了。
王 震（朝張）走，我們一道迎接他們去。
【眾人亮相造型。合唱聲啟。
合 唱一頁青史耀光輝，
正道滄桑愿莫違。
繼往開來一輩輩，
神州處處競芳菲。
——劇 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