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在了徽州

文/程衛華

雪落在了徽州，就落在了思鄉人的心尖尖兒上。

清清麗麗的江南，雪下得也是那般溫柔，那般嫵媚，那般婀娜多姿又百轉千回。

雪花，在空中就耳廝鬢磨的竊竊私語著，仿佛落在徽州的雪一樣有說不完的鄉愁道不盡的思念。它落在了奇松怪石上，驚艷了徐霞客的思緒，激蕩著李太白的詩情。

雪，落白了石橋，又落白了青瓦。在徽州古城的屋檐下，靜坐花格窗里，泡一杯茶，閑看雪花簌簌而落。任時光荏苒，任排門斑駁，任它淹沒了徽州商人的足跡，淹沒了徽州女人的牌坊，又管它千年歲月凝結的滄桑有多厚重。

如歙硯般的青石老街，如徽墨樣的粉墻黛瓦，此刻疏淡清逸，在雪的親吻中又似有一縷茶墨清香。我尋著兒時的舊夢，聽鵝黃的臘梅暗香浮動。

雪，落成了黃山的瓊樓玉宇，落成了太平湖的天上人間。乘新安江的一葉扁舟，體驗一次人在畫中游的輕松愜意，看雪落進了水里，穿越成了唐詩宋詞的萬般旖旎。雪落進了徽州的天井，落成了家家戶戶的豐盛富足。

雪，來自遙遠的北方。那么兇悍，那樣霸道，到了徽州，它腳步卻放輕了，它小心翼翼地推開一扇扇門窗，它聽到了純真無邪的童聲，又感動于那首葉落歸根的老歌。

江南的雪，總是那般綿軟、嬌嫩、落手即化，宛若羞澀的徽州女子，乍一露面便轉瞬即逝，讓你來不及看清它的姿態和芳容。徽州的雪，與水又是不離不棄的眷侶，纏綿著，包容著，難得真真切切地落上幾天漫天飛舞的雪，不夾雜著思鄉的淚。我曾在遙遠的北方，聽過北方的雪有如北方漢子一般，陽剛大氣，卻又堅硬生冷、有棱有角。南方的雪孕育了徽州人的寬厚情懷，熏染出內斂和包容的堅韌性情，陶冶出勤奮和智慧的不倔品質。

徽州那墻的馬頭，那么翹首以待雪的到來，似乎有無盡的話語需要傾訴，只是待風雪來時，這邊游子心中的碑林，又是那般靜謐及肅穆了。風雪中，整個徽州的墻馬儼然成了萬馬奔流的模樣，十三四歲丟出去的孩子此時都已染鬢霜。

若說下雪的日子，一定要與心愛的人一起走走，讓大手牽著小手，不經意間就白了頭。這是那些高墻關不住的如春暖花開般的美好愿望，是那些牌坊壓不了的青梅竹馬般的簡單純真。

天使般一塵不染的潔白雪花，邁著婀娜的舞步飄落在青翠欲滴的竹葉上，落在家家戶戶的房頂上。炊煙裊裊熏染了雪花，紅紅燭光映著雪花，徽州的雪便有了靈魂，它也是漫天飛舞的鮮活的天使。所以落雪的日子，倒不如躲在家中偎依在紅爐旁邊，享受著雪帶來的寧靜和悠閑，映著雪讀一本書溫一壺酒。別去玷污了山川間一塵未染的潔凈。

雪落在了徽州，也就落對了地方。那空守著芳華倚樓遠望的人，終于等得遠方人歸的消息。那天天與雞犬蟲草相伴搖頭晃腦背書讀經的兒童，身上也將落下一襲新衣裳。

在江南淺淺的雪被之下，生命的種子正在休養生息，等待著春的勃發。雪霽天晴朗，嘰嘰喳喳的鳥鳴聲驚醒了沉醉夢中的雪，她睜開眼睛，看見了貼門聯掛燈籠的張燈結彩，聽見了鞭炮聲聲歡聲笑語的新年祝福，這歡天喜地的氣氛映紅了她的臉激蕩著她的內心，她感覺自己不再那般冰冷了……她興奮地鉆進泥土，鉆到了樹的根部，她要在春天的枝頭綻放了！